第16章 月彎彎
痛，無盡的痛！
沈悠雙手抱着炸裂般的頭，兩世的記憶開始在腦海中不斷交融。
前世和今生經歷的所有事——讀過的書，聽過的歌，看過的電影……全都一幀一幀地定格存儲，刻入了記憶深處。
轉眼大半個小時過去，沸騰的記憶逐漸冷卻之後，心神鬆弛，沈悠忍不住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一場幻夢，我竟然穿越到了傳說中的平行世界。
這裏是水星，一個與藍星十分相似的平行空間。
氣候、物種、資源、人口與環境等大致相同，歷史與文明的進程也有很多重合的部分。
僅就華夏歷史而言，從三皇五帝到大唐盛衰近四千年的歷史一直都與地球保持同步，只是到了五代十國的時候才悄悄走上了岔路。
後周的世宗皇帝柴榮並沒有如前世那般英年早逝，宋太祖趙匡胤自然也就沒有了黃袍加身的機會。
《新周史》本紀第七有載：
“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夏四月，辛卯日，帝率軍北征，聖駕次滄州。
……
世祖既定三關，遇疾乃還，行至澶淵，遲留不前，雖宰輔近臣有問疾者亦不得見。
是夜，帝病卧行轅，忽夢一青袍道人入帳拜謁。
那青袍道人自稱華山睡仙扶搖子陳摶，感懷帝昔年徵辟恩典，乃奉一金丹，以解帝病厄之難。
帝既服此金丹，旬日間，聖體果得痊癒。”
歷史從這一刻開始改變，病癒之後的周世祖繼續北伐大業，只用三年就陸續收復了燕雲十六州。
顯德十一年秋，周滅西蜀。
顯德十三年夏，周滅南唐。
顯德十五年冬，周滅北漢。
······
顯德十七年三月初，為防遼人反覆，暗中謀划多年的遷都事宜終於塵埃落定，大周朝廷正式將都城從汴梁遷到了燕京。
遷都之後的大周王朝雖然依舊與遼人、金人以及蒙古人在邊關交戰了數百年，但中原之地卻從來沒有被外敵真正攻破過，至於後來的女真入關，那更是無從談起。
不過，封建王朝的腐朽制度終究是有些跟不上歷史前進的車輪。
一九一一年十月，一場醞釀許久的辛亥抗爭終於爆發。
動蕩一起，原大周手握重兵的各省軍閥紛紛倒戈，末代皇帝周憫宗柴淵被迫於次年的二月十二宣佈退位，華夏從此正式進入特別美好的幸福時代。
之後的歷史，便與前世幾乎沒有什麼關聯了。
自顯德六年起，一千多年的歷史被改變，這個世界的華夏早已變成了另一副樣貌。
相較於前世，這個世界的華夏科技更加先進，文化更加繁榮，娛樂方式也更加多樣了。
流行音樂、小說、電影、話劇等早已經到了百花齊放的地步。
一些更小眾一點的京劇、崑曲、秦腔、越劇等戲曲行業，雖然劇種起源與發展脈絡都與前世有了很大區別，但其輝煌過往以及沒落現狀倒是和前世別無二致。
“這世界，倒也不壞。”
沈悠慨嘆一聲，很快就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有關原主的一切設定。
前京劇名伶，因抑鬱症自殺，父母都已過世，獨居，生活里除了每月定期去看一次心理醫生，基本上不與外界的生人接觸，這種簡單到極點的人際關繫着實給他重新適應這個新世界省去了不少麻煩。
不過，翻動沈月樓的記憶，沈悠發現原主臨終前所做的某個重要決定還是對他接下來的生活產生了一些難以估量的影響。
原來，自打沈月樓下定決心要撒手人寰之後，就開始瘋狂變賣自己的資產，然後，裸捐——房產、傢具、行頭、古玩字畫等變賣之後連同存款一起捐給了慈善機構。
現在，沈悠除了沈月樓之前留下的幾件隨身衣物以及衣服兜里原先裝着兩百七十七華元現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猛然獲悉自己前不久才剛失去一個成為億萬富翁的機會，沈悠只覺當頭一陣晴天霹靂，心驟痛到無法呼吸。
八千八百六十萬，那可是足足八千八百六十萬華元的巨款啊！
一分不剩，全給捐啦！
唉，不要說八千多萬，哪怕十中取一，八百萬。不不不，或者更少一點，千分之一，給自己留個百八十萬，自己也就心滿意足了呀。
可惜，造化弄人，命運終究沒有給他安排一種枯燥乏味的人生。
緩了好大一會，沈悠跌宕起伏的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
事已至此，他只得在心中自我安慰道：那本就是沈月樓的財產，人家自然有隨意處置的權利。
是賣，是捐，都與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自己又有什麼好不甘的呢？
更何況，自己已經得到了沈月樓最寶貴的東西——近乎無暇的樣貌以及在戲曲藝術上的無雙天賦。
該知足了。
“啪嗒”一聲，鐵殼打火機里噴出一絲火苗，沈悠立馬將手上的遺書放了上去。
既然自己已經在沈月樓的身體中重生，那這封遺書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燒完遺書，看着一堆灰燼落進垃圾桶里，沈悠轉身走進了旁邊不遠處的浴室。
關上門，洗去滿臉粉彩……
半個小時過後，浴室里淅瀝瀝的水聲漸漸停止。
抹開鏡面上的水霧，沈悠總算看清了自己此時的真容。
身材挺拔，面容俊秀，雙目炯炯，頭髮茂密，……
而且，又因為十多年的京劇科班訓練，讓沈月樓的身上滋養出了一絲乾淨利落的陰柔氣質，有一種模糊了性別的美。
過往記憶中，曾有無數人用華麗詞藻誇讚過沈月樓的相貌，等真正看到，沈悠心中能想到的就只有《紅樓夢》裏王熙鳳初見林黛玉時所感嘆的那句“天下竟有這樣標緻的人物，今兒我才算見了。”
果然，老天是公平的，賜予你美貌與才華的同時，卻也給了你孤苦無依的身世和多愁善感的性格，最終，當滿腔愁緒無法消解，悲劇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一聲長嘆，在心中為原主默哀良久后，沈悠換上一身黑色唐裝，步履輕盈地走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