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守歲
梟葯天下第一帥~
“年紀輕輕的,做甚麼總是皺着眉頭?”白鷺笑着進了門,素指輕輕點了點青庄的額頭,又朝着另兩個招呼道:“夫人該起了,咱們去罷。”
白鷺是夫人身邊最得用的貼身丫鬟,繞是宮務府出身,玉葉玉枝對着也都不敢擺譜,聞言一併端了瓷盆巾帕起身應了,白鷺便又抬手去叫青庄:“你可得改改這呆木木的脾氣,話都不說一句的,夫人哪裏能記得你?”
蘇弦把青庄交給了白鷺帶着,白鷺便當真拿她當成了自己人,加上這些日子眼看青庄總是叫玉葉哄着去幹些提水拂塵這種不露臉的活,偏還勤勤懇懇的從不抱怨,白鷺便越發心疼她老實,唯恐她這麼下去要叫人欺負,最近便常常記着,想讓她多往蘇弦眼前轉轉,別被新人越發擠到後頭。
青庄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何苦太孤僻了也要惹人懷疑,當下便也點頭應了,跟在後頭一併進了屋裏寢室。
其實青庄心底里是真沒想揣摩主子的,可架不住干她這行的總有些毛病,不自覺的就會留意着旁人的言行舉止,等反應過來時,說不得都已在心裏琢磨了個好幾遍。
對着蘇弦也是這般,青庄一進門,便不意外的瞧見夫人已經起了,正坐在銅鏡前梳着發梢,對的很——夫人素來醒的早,有時會在床上略多躺一陣,卻從不會當真再睡着。
之後玉枝玉葉依次上前,如每日一般無二的洗漱更衣,梳妝打扮,青庄也只是略顯呆愣的立在後頭,心下卻是又一回的確定了夫人不喜濃妝艷抹,今日也照舊選了一身窄袖素衣,釵都只插了兩根,很是清淡。
“姑娘今早想用些什麼?”等的蘇弦起身,白鷺便開口問道。
因昨日佛堂已收拾好了,蘇弦昨日就說了今早要先去佛堂誦一卷經,這會兒點了膳傳下去,等出來了就正好能送來,剛來時似是不好意思,都只由着廚房送從不開口要什麼,這陣子就好些了,隔三差五也會開口點些菜肴點心。
青庄微微抬眸,就看見蘇弦露出了沉吟的神色,回憶般慢慢道:“這月份椿苗該正是時候,摘了第一茬下來,也別炒,拿滾水燙了,滴幾滴菜油香醋調了當小菜倒是剛好,再來一份陽春煎餃吧,略加些蝦米就好,告訴他們不必放那些海參魚筋,我吃不慣,白糟蹋了。”
果然,都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青庄眨眨眼,又垂下了眼睛,可她記得清清楚楚,夫人分明是第一次吃這蝦餃,怎麼會知道府里廚子會往煎餃里放魚筋海參?且這也不是第一回了,前一日夫人要了馬太監一道拿手的羊肉,也是事先嘗過了一般提前叫他別抹椒油,若她當真是出身名門,自小看慣了也算說得過去,可依白鷺的話,夫人該是還來不及養出這樣的見識?
白鷺哪裏會注意到蘇弦來王府後都吃過哪些菜?這會兒也只當是膳房裏之前送過了,叫蘇弦記了下來,聞言只是顧及香椿這東西吃了嘴裏怕留味道,可轉念一想橫豎王爺這會兒不在府里,白鷺便也沒說什麼,利落應了下來,轉頭瞧了青庄一眼。
青庄便開口應了,出去找喜子交待了下去,跟外頭的傳話吩咐,這些都是她的活。
“教你看香的法子可都記住了?”白鷺也跟着出了門,帶着青庄到小佛堂,立在三足鎏金的仙人爛柯小熏爐前,仔仔細細的拿細香灰蓋了燒透的銀炭,在銀葉上放了一小枚香丸,這才小聲問道。
“記得。”青庄寡言少語。
“恩,你只記着這火是寧小勿大,不然費了香還不打緊,這味道太漫,可是一聞就不對了。”
白鷺在侯府時學了一手燃香的好本事,蘇弦誦經時,她都會在一旁焚些檀香,為了提攜青庄,白露這幾日都在教她這手藝,只是焚香這事,會易精難,好在蘇弦對此並不苛責,青庄也算是心細,白鷺這會倒也放心的讓青庄留了下來。
過了半刻鐘功夫,蘇弦果然進了佛堂,看見青庄似是一愣,白鷺便在旁低聲解釋:“奴婢已教了幾日,且讓她先試試。”蘇弦倒也沒說什麼,只對着青庄點了點頭。
青庄不善言辭般福了一禮,默默退到了一旁,心下卻又默默記了一條——
夫人不歡喜她。
雖說夫人面上從未露出過,可青庄卻就是能察覺得出來,說是不喜也不太對,比起主子對下人的不喜,主子對她倒更像是不信任的防備,甚至還帶了幾分小心。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還是一開始就懷疑她不忠了?青庄將手伸在熏爐旁試着爐里的火氣,只拿餘光瞧着閉目誦經的蘇弦。
夫人長的很美,不是吳側妃那種明艷動人的,是很白嫩乾淨,越看越好看的那種,這會兒低頭垂目,雙手合十,凈手、拂塵、垂首、誦經,說是多虔誠倒也不至於,只是很是熟練,倒像是做過許久了習慣了的樣子,也不知道夫人從幾歲起開始禮佛的,趕明問問白鷺姐姐看看?
發覺自個不知覺又起了懷疑夫人的念頭,青庄猛的搖搖頭,下了決定自個得空還是要往梅園那邊下下功夫,雖說王爺交待是不必刻意去查,若是湊巧發現什麼不對才報給上官,可架不住夫人實在是太安分了,整日的除了針線女紅,就是閉門禮佛,她若是再不給自己找些事,怕是真要把蘇夫人當成內奸去查了,若是沒發現什麼便罷了,萬一她真查出了什麼,以王爺這會兒對夫人的看重,她是說還是不說呢?
若是不說難免要失職,可即便說了,已王爺如今對夫人的看重,怕是也沒什麼好下場,這就不太好了,爹娘在遼西當了幾十年的探子,在異疆里拼着性命換來的功勞,可是想求她好好活着的。
一念至此,青庄十分少年老成的搖了搖頭,徹底將腦子裏有關蘇弦的不對拋到了腦後,老老實實的看着熏爐在一旁站了兩刻鐘的功夫,等着蘇弦出了門,便尋了個機會去找了白鷺,說出了自己一會兒的去處。
“看乾娘?”
“嗯,就是看府里看二門的莫婆婆,她與我是同鄉,就認了我做乾女兒,還說下回拖人回去要幫我打聽家裏的消息,我想去瞧瞧她,送些銀子。”青庄面不改色,說的滿臉認真。
白鷺聞言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口,半晌還是答應道:“夫人不愛咱們去外頭亂逛的,我先替你問問看。”
青庄便立刻感激的笑了起來:“多謝姐姐!”
看着青庄這難得的笑臉,白鷺到底沒說什麼,暗暗嘆了口氣轉身往屋裏去了。
屋內剛剛撤了碗碟,玉葉正捧着一小盅拿花蕊蘭草泡過的熟水,伺候蘇弦漱口,白鷺立了一陣,等玉葉玉枝都出去了才上前,把青庄的話慢慢說了。
“青庄?”
自己進了郕王府,衣食住行,當真是處處都妥貼,只是蘇弦卻並沒有就此沉溺安逸,有了王爺這個變故,一切記憶里的事都已做不得准,沒人知道這一回郕王府的下場又會如何,蘇弦除了儘力在皇覺庵里給自個留一條退路外,剩下的就只能安生的等着,不給王爺添亂,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青庄這個不知來歷的丫鬟。
“嗯,我知道了,隨她去吧,日後她想做什麼你也別攔着,只告我一聲就是。”蘇弦低頭端起了茶盞,開口道。
沈琋接着轉向蘇弦,話未開口,嘴角便已不自覺的露了個笑:“下人不懂規矩,你教訓就是了,說什麼誰院裏的。我倒忘了,春眉以往也是你的人,這麼瞧着你身邊沒一個得用,我叫許嬤嬤給你再挑兩個?”
積威之下,春眉雖暗自心驚王爺對蘇弦的溫柔體貼,卻不敢再留,諾諾應着去了。
“妾身一個人,不必麻煩。”蘇弦鬆了一口氣,也不敢再多說春眉如何,只是投桃報李的接着上前,與玉葉一併幫着沈琋脫了外衫,換了單衣單鞋,又親自捧了一早備下的酸梅湯過來。
在蘇弦的這般照料下,郕王的眉眼神態都越來越舒展,聲音隨意:“我已定了後日出門,本想着帶你一併去隨州,只是那地方正亂着,一路顛簸又沒什麼好景緻,你便在先府里住一陣子,在這問心院裏,想要什麼,想要如何,都儘管說就是。”
“是。”蘇弦低頭應是,為了防止疫病蔓延,上一回郕王無奈之下燒殺一城災民的事蘇弦是知道的,這種事她自然不會想跟着去,聞言只是順勢將方才準備好的扇套拿了上來:“妾身手笨,只這出入平安節是編順了的,只願王爺能平安無事。”
“平安節就極好。”沈琋話是這麼說著,嘴角卻是緊緊的抿了起來。
他知道蘇氏膽小,非但剛進門的那一晚沒對她如何,便是之後的幾日裏,便是外頭再忙,他都要特意過來坐上一陣,費盡心思的與她說些閑話,只是指望着熟識之後,蘇氏能待他略微親近隨意些。
可這麼多天下來,親近都罷了,但凡有些心的,都早該發現他素來不帶這些瑣碎的玩意,可這蘇氏卻是偏偏送了個扇套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