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侯府

2.侯府

第二章

就在李氏與吳母在福安堂內私話的時候,蘇弦則是在一個婆子的領路下,穿過抄手游廊,去前頭的漁樵齋,見到了威武候府上的當家老爺,也就是她真正血脈相傳的父親,吳闐。

雖說蘇弦前世的下場與李氏吳母脫不了干係,但這會兒回想起來,蘇弦對她們兩個卻也說不上什麼刻骨的仇恨,李氏不過是她的嫡母,老夫人更是都不算她的親祖母,為了與她們血溶於水的吳琴,將自己送去火坑,她雖不平,但也算能明白其中緣故。

可唯獨面對眼前的生身父親吳闐,蘇弦卻是忍不住要從心底冒出一股怨氣來。

蘇弦的生母本是府里的姨娘,在蘇弦之前育有一子,只是沒有保住,還因此傷了身子,被大夫斷言再難有孕,之後也未曾大好,一直體弱。

也正因此,吳老爺當初才敢那般肆無忌憚的歇在蘇氏房裏,誰知就那般湊巧,偏偏在孝期里又有了蘇弦!

因着之前大夫的論斷,蘇姨娘便未曾往這想過,等察覺時月份就已然大了,若要強打只會落個一屍兩命。侯府人多口雜,吳母知情后當機立斷,將蘇姨娘遷到了極偏僻的莊子上,對外只說是急病暴斃。

瓜熟蒂落,等得蘇姨娘在莊子上拼下性命生下女兒,府里便多了個投奔而來的落魄表親,蘇弦就也成了個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因着身子不大好,受不得府里雜亂,便這麼在莊子裏無人問津的長到現在,直到今被接進了府里來。

孝期之時與侍妾廝混本已不對,若父親當真是那等沉迷女色紈絝子弟就罷了,可吳闐偏偏口口聲聲對蘇弦的姨娘情深意重,一片丹心,對不住姨娘、對不住她……

只是這又有什麼用呢?怕影響自個的官途名聲,對嫡母從不敢有丁點違逆,當日保不下姨娘,留不下她,之後又不敢對違逆吳母半分,接不回她,一無決斷、二無擔當,狠心仁心兩頭不落,竟是只剩下個怯弱無用來。

“你,倒是與你娘長得很像……”看着眼前婷婷裊裊的蘇弦,吳闐面帶悵然。

蘇弦面色冷漠:“大人還見過我的娘親?”

已去的老侯爺有一庶妹遠嫁嶺南,自出嫁后就從未回過京城,蘇弦的身份就是安在了這一位老姑奶奶下頭,按理說,吳闐自是不可能見過這所謂的“表弟媳。”

“不,不曾……”吳闐連忙搖頭,轉了話頭:“你這些年,在莊子上住的可好?”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得以衣食無憂,好的很。”蘇弦面無表情。

吳闐聞言,目光中透出幾分憐惜:“苦了你了,日後在府里好好住下,若有什麼缺的少的,只管來告我。”

面對父親真誠的目光,蘇弦想到的卻是最後郕王病逝,宮內派人清府,她跪在來接琴姐的父親面前,求他也將自個一起帶走,卻只求來了十兩銀子的場景。

呵,十兩銀子,真是不少,足夠她在皇覺庵里吃好幾回油葷了!

蘇弦垂下眼眸,回得禮貌而疏遠:“大人事忙,不敢勞煩,若無旁的吩咐,弦兒這便告退了。”

吳闐聞言一愣,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蘇弦見狀,便也不再拖延,福了一禮,轉身而出。

再去福安堂,蘇弦就沒再被請進去,只春眉出來,傳吳母的話,說是文竹院裏早已收拾好,這便帶姑娘過去好好歇着,瞧着蘇弦孤身一人可憐見的,春眉這丫頭也由她帶回去使喚。

這安排到是與上一回分毫不差,蘇弦自也沒什麼好說,在門口謝了。

文竹院向來是侯府招待客居親戚的地方,傢具擺什多用廣南的花梨紅木,色澤深沉,款式古樸,裝飾上顯然也並沒有為了她特地準備什麼,具都是規規矩矩,毫無新意,透着股客套的疏離勁兒。

曾經的蘇弦只瞧見門口的三足金蟾銅熏爐便要暗自咂舌,更會為了這滿屋的富貴自慚形穢,不敢抬頭。但如今,她卻已能一眼掃過,便毫不在意的款步上前,當前在主位入座,悠悠看向立在廳下的幾個婆子丫鬟。

下頭立了四個婆子,兩個丫鬟,皆穿着暗色的粗布衣裳,瞧來都不甚精明的樣子,都是文竹院裏原有的,顯然府里也並沒有為了她多添下人僕婦。

在日後的下人跟前,主動示好搭話的傻事她是不會再干第二次了,蘇弦坐定了,便只抬頭將盈盈的目光看向了春眉:“你是祖母院裏的,我這兒的瑣事便都由你管起來吧。”

春眉這人是最喜攬事來顯擺能耐的,福安堂里藏龍卧虎的,露不出她,這會兒到了文竹院,雖說就這麼幾個粗使,也算是聊勝於無,當下便不客氣的答應了,上前一步咳了一聲,仰着頭道:“姑娘日後便在這住下了,你們一個個的上前來,將自個叫什麼,做什麼的都說與姑娘聽!”

“弦姐!蘇弦!她們攔着我不要我進!”春眉的話還沒說完,門口便忽的傳來了一陣吵嚷,且越來越近,轉眼就已行到了眼前——

是紅菱,換了一身二等丫鬟的湖綠衣裙,乍一瞧到是像模像樣,只面上的張狂小性還是毫不遮掩:“你快告訴她們,咱們才是一塊長大的好姐妹,你還是我娘奶大的呢!”

蘇弦看狀倒是一樂,反問道:“劉嬸奶大了我不假,那又如何?”

“那,那——”紅菱頓了頓,跺腳道:“我與她們便不一樣的!”

蘇弦這次是當真笑了出來:“不錯,你與她們怎能一樣呢?”

“不錯!我才不要作二等丫頭,我要和她們一樣,也穿綢子衣裳,要鑲花邊的!”紅菱得意的仰着頭,指着屋內穿戴最好的春眉:“還要那樣的紅胭脂、銀簪子、金鐲子!”

這話一出,莫說春眉了,便連門口兩個沒留頭的小丫頭都捂着嘴笑了起來,不光對紅菱,連偷偷看向蘇弦的目光都像是看見了什麼新鮮玩意似的,透出幾分輕視鄙夷。

此刻看來有些可笑,但對之前在莊子的蘇弦與紅菱來說,這卻是再熟悉不過的情景。

府里對蘇弦毫不在意,下面的管事自也不會有多上心,蘇姨娘去后,莊上的管事便就近找了還有奶的劉嬸來當蘇弦的奶娘。初時還是劉嬸過來,之後劉婆子嫌媳婦跑來跑去,耽擱了家裏活計,就乾脆求了管事把蘇弦抱了回來,加之蘇姨娘死後,屋裏頭無人清掃處處不便,一來二去,蘇弦竟是就這般在劉婆子家裏住了下來,與紅菱一起長大。

好賴擔著一個表姑娘的名頭,府里便是再不上心,該給的衣食用物總還是有的,便是過了府里管事下人們的幾道盤剝,發到手上的也總有些莊子裏不多見的好東西,劉嬸心疼親閨女,有時就偷偷的給紅菱用了,開始還有幾分心虛,次數多了,膽子便越來越大,時候長了,家中上上下下,便連蘇弦自個也只當尋常。

就這般,直到蘇弦長到五六歲,眉目漸開,連周遭不懂事的男娃子都愛湊在她身邊討好說話,加之鄉野地方魚龍混雜,劉婆子瞧着心驚,怕真出個什麼事沒法交代,便日日禁着蘇弦不讓她出去,只叫她在家裏做針線。

這般長大了,話都沒與外人說過幾句的蘇弦便越發膽小怕人,只將唯一同齡的紅菱當惹不起的親姐姐看,平日裏端茶倒水的討好着,紅菱發發善心與她翻會兒花繩都能叫蘇弦高興半天,日子久了,這習慣便是進了侯府也是積習難改,由着她與劉婆子在身邊作威作福,直到紅菱惹到了春眉頭上,才驚動了老太太被送出了府去。

哦,對了,這還沒完,直到進郕王府前,劉婆子還聞訊而來,擼了她身上的大半首飾,這才算還去了她們一家子的“養育之恩。”

若非紅菱又鬧這麼一場,蘇弦一下子還真想不起這一出出的往事,故而這會兒頓了頓才正經點了點頭:“不錯,你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怎的能與她們一樣做丫鬟呢?”

紅菱還沒來得及得意,便聽蘇弦又道:“我去求太太,將你要的衣裳首飾都給了你,然後你便與劉婆婆一起回去吧,也省得在這兒做這伺候人的活計。”

紅菱聽着這話一頓,一時卻還說不出話來,見狀在外頭聽了許久的劉婆子終於忍不住掀簾幾步跨了進來。

“哎喲,我的姑娘,紅丫頭一向這麼口無遮攔的,您怎的還當真了!”劉婆子扯着滿臉的笑:“好賴是吃一樣的奶長大的,說句誅心的,家裏只拿姑娘當親閨女,留着你姐姐,也總比旁人要貼心不是?”

劉婆子年輕時是在外院裏伺候過幾天的,被配出去后也是日日記着原先的好日子,她知道府里奶大少爺小姐的奶娘都頗有幾分尊貴,這會便緊扒着這功勞不放,打定主意要藉著蘇弦重在府里留下來,最不濟也要讓紅菱留下,好賴先領個大丫鬟的分例幹着,若能再奔個前程豈不更好?

蘇弦眨眨眼,神色認真:“嬤嬤當真要留下不成?”

“咱們一家子自小守着姑娘長大,哪裏捨得你一個孤零零的在這兒呢?”

蘇弦一向好性,在家裏都是欺慣了的,劉婆子並不拿她放在眼裏,這會兒更是裝模作樣的抹着眼角,料定蘇弦不敢獨自留下,也絕不好意思開口趕人。

蘇弦當然好意思!死都死過一回的人,進王府反抗不了,她這會兒只想在郕王府敗落之前,舒舒服服過幾天好日子,過着一天就賺着一天,誰攔着都不成!

“那嬤嬤就與紅菱姐姐一併住下吧!”蘇弦瞧着劉婆子笑了笑,果然一口應了下來,繼而側目看向春眉:“今個聽太太說,府里規矩最重,嬤嬤與紅菱便交與你了,一切都照着府里規矩就是。我累了,旁的事你也一併看着辦吧。”

“哎?弦姐兒你……”劉婆子聞言一愣,還欲再說什麼,蘇弦便已聽不見一般朝內間行去,得了令的春眉在後頭一個眼色,自有兩個想上進的婆子將劉婆子與紅菱拉到了屋外頭,順帶還捂了嘴,只有一老一小兩雙眼睛狠狠瞪向了下令的春眉。

對着兩人的仇恨怒視,春眉卻只輕蔑的撇撇嘴,笑話,她可是老太太屋裏出來的,也不打聽打聽她龐春眉的名號,一個莊戶上的老貨帶着一個毛都沒齊的丫頭,還想壓到她頭上不成?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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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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