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青春校園 6
逸景閣的五樓，古韻十足的裝潢中透着縷縷茶香。
宴席一共擺了五六桌，老爺子和一群老朋友們坐主席，其餘席次靠外一些，上面坐的都是資歷稍微年輕點的茶友。這些人在外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時卻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品嘗美味佳肴，因為是喝茶的地兒，誰都不敢沾一點酒水，生怕誤了老爺子他們的心情。
一個規規矩矩的飯局，服務員們上菜也小心謹慎，能在這裏吃飯的都是些大人物，隨便衝撞了一位，飯碗可能就徹底丟了。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
郝眉今天的本意只是來怡園拍模特照賺點零用錢，這事她上輩子有經驗，合作的攝影師也是同班朋友介紹的親戚，為人很靠譜。然而這位攝影師有個女朋友就在逸景閣當服務員，平日工作認真負責的她被挑選到了五樓端盤上菜，本來是件露臉的好差事，但因為突然而至的胃痙攣，她只能跟主管告假並且讓攝影師男朋友帶自己去醫院。
主管也非常煩惱，其他地方都安排好了，最重要的五樓居然臨時短缺了一個人手，要找誰來頂替呢？
然後自告奮勇幫忙的郝眉便入了眼，暫時代替那位攝影師的女友，穿上了逸景閣女性服務員專用的工作服——長至膝蓋的素色青花旗袍。恰好她臉上本就畫好了搭配旗袍的妝容，主管一看這姑娘氣質端莊外形搶眼，加上聽聞她家裏就是開飯店的，有當服務員的經驗，便一拍手同意了。
郝眉生得一副嬌媚欲滴的模樣，穿上旗袍后更顯身形凹凸有致，在上菜到靠後的一桌時，有位中年客人平素就是好色之徒，乘着她端盤子的時候偷偷摸了摸女孩那雙柔弱無骨的手，驚得郝眉打翻了菜點，將油膩膩的汁水都潑到了客人褲子上。
這下動靜可就大了，原本只想偷個香的客人也鬧了個大紅臉，一想到蘇老爺子那邊不知要怎麼看待自己，又加上郝眉一副委屈的樣子，他就急了：“你……你怎麼上菜的？手腳這麼不穩，還端什麼盤子？我這套衣服都被你毀了！”
“你……”郝眉怒目圓瞪，這傢伙還有理了不成？明明就是一副色狼行徑，還反過來倒打一耙，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料。
兩人這邊僵持不下，被叫過來的餐廳經理可就冷汗直下了——完蛋，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這臨時找的女孩就是不靠譜，為了這點小事當場跟客人鬧起來。
本來經理還想叫那臨時工走人就算了，結果剛剛走進大廳的一個年輕公子哥兒也看到這一幕，直接過去“英雄救美”了。
而他旁邊那位老太太，一進門就讓蘇老爺子親自站起來迎接到他那一桌上去了。
打聽到這對祖孫的名字后，經理連忙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這個小服務生什麼來頭？能讓周家少爺都出手，不簡單啊。
“小澤在那邊吵吵嚷嚷地做什麼呢？”老太太視力不好，眯着眼睛只能看到孫子站在一個女孩跟前。
蘇老頭抿了一口熱茶，笑呵呵地說：“誒，年輕人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處理去。老周家的，咱們都一把老骨頭了操心那麼多幹什麼？來，一起喝茶！”
“說的也是。”周奶奶也知道孫子做事情一向靠譜，也就應和下來，跟着一桌子老友慢慢品茗閑聊。
此時，另一邊的黑髮少年身長玉立，一手結結實實地握住了正打算向郝眉揮巴掌的男人，冷聲道：“如果你不想被趕出去的話，最好現在就收手。”
“趕我出去？”男人看着自己散發著噁心的油膩味的褲子，又冷笑着瞟了一眼周德澤，“你以為你是誰啊？居然為了一個服務生來找我麻煩？我告訴你，就算是蘇家的大少爺來了老子也不怕！”這位客人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平時難得參加這種規格的宴席，自然就不認得周德澤以及他所代表的周家勢力。最重要的是，他自覺被一個服務生這麼打臉，說兩句氣話也應該不會讓蘇老爺子真的動怒。
緊接着，他的背後就傳來了“啪啪啪”的掌聲以及一個帶着諷意的年輕嗓音——“這位客人，說得挺好的嘛，在我蘇家請客的飯局鬧事，在衢市我還真沒見過您這麼有膽量的人物呢。”
來人正是蘇家的小公子，逸景閣的少東家，蘇蔚然。
那位客人臉漲得通紅，被甩了面子后一股無名火在心頭直冒煙：“你誰啊你？還敢來教訓我？”
少年瞟了一眼護在郝眉身前的自家好友，心中有數，自然對口吐狂言的那位賓客產生了不喜：“我就是你口中的蘇家大少爺，因為你在這裏大聲喧嘩，影響了大家用餐的心情，如果再不收嘴就請你出去吧。”蘇蔚然拍了拍手，身後站過來兩個牛高馬大的保鏢。
大概是被蘇蔚然果決的口氣嚇住了，又或者是因為那兩個大漢的威懾，那個客人理智終於回爐，低聲嘀咕了句什麼，就訥訥地低下了頭。
餐廳里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只是眾人沉默的氣氛有點尷尬，蘇蔚然從身側的服務生盤子裏端過來一杯茶水，致敬眾人——
“諸位貴客，今天大家光臨逸景閣是我蘇家的榮幸，切莫因為一些小事擾了大家喝茶用餐的心情，來，以茶代酒，我敬諸位一杯！”
少年的聲音爽朗大方，賓客們也接納了這杯茶的好意，一茶下肚，氣氛又逐漸恢復了熱絡。
“謝謝你，蔚然。”周德澤看着趕來救場的好友，眼神里包含着歉意。
“沒事，”蘇蔚然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又沖他揶揄地笑，“原來是郝大美女在這裏，我說你這傢伙怎麼會突然過來呢！”
“只是碰巧罷了。”周德澤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回頭看了一眼對自己露出感激神情的郝眉，無奈道。
“碰巧？那不就更好了唄！”蘇蔚然腦海中閃過剛才自家小兔子嚇了一跳的樣子，眼神都柔和了下來，“這就是緣分呀。”
之後的事情就變得更簡單了，蘇蔚然留在宴席大廳幫蘇老爺子打圓場，周德澤送受驚的郝眉走出逸景閣。
“下次別穿得這麼暴露了。”周德澤淡淡地看着她，春寒陡峭，她只穿着一件單薄的旗袍，嬌弱的樣子格外惹人憐惜。但他並沒有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反而有點厭煩地皺了皺眉——
她很麻煩，給蔚然的宴席造成了事故完全是因為她賣弄自己那點美色的緣故。世界上漂亮的女人有很多，有些懂得在什麼場合收得住，有些則到了哪裏都要表現出自己的艷光四射。
就像現在還在試圖博取自己同情的郝眉。
要不是怕她打擾了蔚然的宴席……周德澤心中這麼想，嘴上也冷冷道：“好了，事情也解決了，你自己可以回去吧？”
“你……不送送我嗎？”郝眉咬着嘴唇，美眸凝視着他。
“別得寸進尺。”少年只覺得可笑，丟下一句話后，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逸景閣。
此時，一樓的前台處。
“你好姐姐，我來買單！”兩條整齊的麻花辮乖順地垂在胸前，明眸皓齒的小姑娘正拿着結賬單沖前台的服務生微笑。
服務員小姐姐心裏暗暗地叫了一聲“好萌”，也回以一個友善的笑容：“請問您是在幾號包廂呢？”
“好像是十二號，”唐花綿低頭看了眼賬單，又確認了一下，“嗯，就是十二號。”
前台女生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噠噠噠”敲打，找到數據后，驚訝地說道：“您的賬單已經被支付了哦，小妹妹。”
“欸？”小姑娘傻了，“會、會不會是弄錯了呀？”
“十二號包廂的錢已經結清，我們的系統是不會出錯的。”服務員小姐姐解釋道，“也不存在結賬搞錯包廂的問題，因為我們的單據和系統是實時對應的。”
“那……”心想會不會是爸爸媽媽那邊遇到了熟人幫忙買了單，花綿糾結地比了比手指，“那好吧，我知道了。”
唐爸爸本來是要自己下來買單的，可是因為妻子在吃蟹腳的時候嘴唇被尖銳的殼刮破了，他正着急地在給她止血，於是就把錢包跟賬單都給了花綿，讓她先下去結賬。
居然有人幫忙買單，花綿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返回剛才的包廂問問父母怎麼處理。
等電梯的時候，少女的手指還沒伸到按鍵那裏，身後就傳來一個冷得讓她發抖的聲音：“你怎麼會在這裏？”
小姑娘被嚇得哆嗦了一下，才回過頭去看——噫，是那個冰山冷麵男主！
“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花綿寶寶咬了咬牙齒，努力抵禦對方身上強大的氣場。
“跟着蔚然來的？”周德澤挑了挑眉頭。
“才不是，誰會跟着他呀！”小姑娘有點炸毛了，剛才在四樓被那傢伙調戲的感覺讓她心有餘悸，“那種又輕浮又自大還超級無聊的傢伙！”
周德澤唇邊勾起了一點上揚的弧度：“你看上去對他意見還挺大的？”
“唔。”花綿含糊地哼了一聲。
正好此時，電梯門打開了，兩人走了進去。
“你要去幾樓？”小姑娘先利落地按了四樓，然後又想回頭問他，結果剛一扭頭，就被突然逼近的那張冷峻的臉龐嚇呆了。
少年烏黑的眸子不帶任何曖昧的色彩，反倒像是審視般鎖住了她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唇，過了兩三秒，他才收回了剛剛近乎可怕的表情，回到了正常的距離範圍。
“五樓。”他說。
“哦。”花綿寶寶飛快回頭，迅速按照他的指示按好電梯，內心被一片“他好奇怪好可怕好想離他遠一點”瘋狂刷屏。
密閉的狹仄空間裏，空氣安靜極了。
回過頭去的花綿並不知道，她身後那個高大的少年，正盯着她那雪白的脖頸，眼神一片幽暗——
【她的脖子上果然也有一顆小小的痣。】
【昨天咬的地方，好像就是那裏吧。】
似乎回想起當時她瑟瑟發抖的樣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笑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