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叛亂
在迪迪向墨魚和大砦獸動手的同時,城風起雲湧,亢明子、江川、狴炎、遄蛛蛛等擁有強大戰鬥力的團隊,紛紛向忠於元老會的半妖人發動了襲擊,被襲擊的對象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倒戈,要麼死亡。叛亂的消息被嚴密封鎖起來,盤踞在地下的元老們一個禮拜后才隱約聽到了一些傳聞,據說那些卑賤的半妖人聯合起來,準備發起一場暴動,徹底殲滅元老會。
雙拳難敵四手,它們不敢貿然到地面上打探消息,急沖沖地向雷獸討說法,但是雷獸避而不見,只讓一個人類奴隸傳話,讓它們自行解決,別打攪它。元老們面面相覷,只好去找僅次於雷獸的計蒙,結果它們在黑暗潮濕的地洞裏發現了計蒙的屍骸,頭顱已經被割去,從屍體的腐爛程度來看,大約有一禮拜的時間了。
這一發現徹底激怒了元老們,與此同時,它們也感到岌岌可危。在冉遺魚的帶領下,它們再次來到了地下巢穴的中心,無論如何都要見到雷獸。這一次,那個人類奴隸的阻攔起到了反作用,冉遺魚伸出觸手,把他的一條胳膊生生擰了下來,用狂暴的口氣說:“去向雷獸大人傳話,我們元老會正面臨著一場暴動,我們需要他主持大局!”
那人類奴隸疼得臉色蒼白,肩膀上血如泉涌,怎麼用手捂都止不住。他慢慢坐倒在地上,在失去知覺之前,臉上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沒什麼可遺憾的了。冉遺魚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它只是怔了一下,有些擔心雷獸會遷怒於它,但形勢萬分危急,這樣的念頭隨即被拋到腦後。它率先走到鋼門前,重重敲了幾下,退後半步。“嘭嘭嘭”,沉悶的聲音在地下回蕩,但是門的另一端始終沒有動靜。
冉遺魚心裏升起一種不祥地預感,難道說雷獸大人也跟計蒙一樣掉了腦袋?它伸出無數觸手,像擂鼓一樣砸了一通。提高聲音叫道:“雷獸大人!雷獸大人!你在裏面嗎?出大事情了!”
依然沒有動靜。這下子冉遺魚慌了手腳,它用觸手在門邊上摸索着,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借力的縫隙,它突出堅韌的舌頭一通亂戳,戳破了鋼鐵。卻被堅不可摧的合金層擋住。冉遺魚束手無策,它拚命開動腦筋,突然想通了其中的竅門,這扇鋼門是不能強行打開的,一定存在什麼它不了解的機關!
它重新回到那人類奴隸地屍體旁。仔細翻弄了一陣,在他的手裏發現一隻塑料遙控器,其中一個藍色的按鈕磨得很光滑。似乎經常按動。冉遺魚拾起遙控器,對準了鋼門按下那隻藍色的按鈕,“咯咯咯”一連串響,大門沿着軌道和滑輪移到一邊,露出一人寬的通道來。
冉遺魚聞到了一種古怪地氣味,以前從沒有過,它並沒有在意,當先走了進去。
冉遺魚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一方面是擔心雷獸已經遇害,另一方面是擔心雷獸安然無恙,盛怒之下對它下毒手。但是映入眼帘的場景令它震驚不已,尊敬的雷獸大人竟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上,眼皮耷拉着。嘴角流出長長的唾液,似乎陷入熟睡中。完全失去了知覺。它的手邊丟了一支暗紅色地竹竿,一尺來長,末端有一隻金屬製成的小碗,彷彿被無數手掌撫摩過,通體珠圓玉潤,像是一件古董。
冉遺魚急忙上前去試探它的鼻息,還好,雖然微弱而急促,還能夠感覺到。它心中一塊石頭落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呼喚着雷獸,推動它碩大地身軀。但是溫柔的呼喚沒有用,雷獸非但沒有蘇醒過來,反而打起了鼾,冉遺魚實在等不及了,它讓一頭猿怪弄些冷水來,淋在雷獸的頭上,又把嘴湊到它耳邊,大聲叫喊着:“快醒醒,雷獸大人!大事不好了!”
折騰了好一陣,雷獸終於從睡夢中蘇醒過來,它神志有些恍惚,用力搖晃着腦袋,大着舌頭問道:“冉遺魚,是你!有什麼事嗎?累了一宿,你最好不要打攪我,我會發火的…我發火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冉遺魚退後半步,恭恭敬敬地說:“雷獸大人,地面上的那些半妖人已經背棄了我們,他們打算把我們徹底消滅,成為G城唯一的主人!”
“哦?領頭的是誰?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知道。我們所有地私人部屬都被他們殺死了,得不到任何消息,就連計蒙…也在睡夢裏掉了腦袋。雷獸大人,我們必須馬上採取行動,不等呆在這裏等死!”
“計蒙嗎?”雷獸的腦筋似乎生了銹,半天拿不出一個主意來,冉遺魚焦急地等待着,它卻眼皮打架,搖搖晃晃又打算睡去。
“大人哪!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那些半妖人嗎?殺死他們,一個都不要留下,沒有他們我們照樣可以生存下去!”
冉遺魚苦笑一聲,看來雷獸根本就沒有清醒,單個的半妖人雖然不能跟元老相抗衡,但幾萬半妖人聯合起來,那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試圖把他們全部殺死,肯定會導致兩敗俱傷,讓妖怪族城外人類和妖怪族撿一個現成便宜。雷獸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衝動了?這不符合它的性格呀!
冉遺魚還在猶豫不決,其它地元老已經哄然接受了雷獸的命令,紛紛向四下里散去,準備到地面上教訓一下那些不知好歹地半妖人。冉遺魚怔了一下,它不便阻止它們,只好在雷獸耳邊低聲說:“大人,這好像有點不妥…”
雷獸揮揮手示意它別再說下去了。它大大打了一個哈欠,從貼身取出一團黑乎乎的膏葯,拾起那根竹竿,小心翼翼地抹在金屬小碗裏,然後它一骨碌爬起身來,點燃了一盞油燈,把小碗湊到火焰上烘烤片刻。膏葯融化沸騰,“噗噗”冒着氣泡,散發出一股怪異的味道。雷獸就着竹竿深深吸了一口煙,臉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
冉遺魚終於知道那股子氣味是從哪裏來的。它擔心地問道:“大人,你在吸什麼東西?”
雷獸沒有理睬它,儘力吸了十來口,似乎過足了癮。才眯着眼睛說:“是胡佑軍從人類城市裏帶來的,叫福壽膏,吸了以後渾身舒泰,就像在天堂里一樣。”
“胡佑軍?”
“嗯,就是那個人類奴隸。他很能幹,把這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冉遺魚的臉色有些尷尬,它不敢在雷獸面前提起,胡佑軍已經被它殺死了。
“對了,胡佑軍呢?他跑到哪裏去了?”
“這個…我不大清楚。”
雷獸皺起了眉頭。它已經習慣於睜開眼就看見胡佑軍諂媚的笑容。它鼻翼一張一翕,似乎聞到了什麼血腥味。“誰死在外面了?是不是胡佑軍?誰動地手?”它的語氣越來越嚴峻,近乎於憤怒的咆哮。
最擔心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冉遺魚撲通跪倒在地,斷斷續續地說:“他…攔住我們不讓見您…我一個不小心…擰斷了他的手臂…失血過多…”它的牙齒咯咯直打架,顯得內心非常恐懼。
“你殺了他!你竟然殺了他!叫我以後到哪裏去弄福壽膏呢?”
“胡佑軍也許包含禍心…那種福壽膏…興許有毒…”冉遺魚聽出了雷獸口氣里的殺意,它慌不擇言,把髒水引到了胡佑軍身上。
“有毒?胡說!”一語驚醒夢中人,雷獸馬上回想起胡佑軍地種種不尋常之處。遠離家鄉,遠離親人,他沒有任何怨言。死心塌地扮演一個奴隸。他是個出色的管家,把雷獸的戰利品分門別類收藏起來,在收藏的過程中,他找出一個紫檀木的盒子,恭恭敬敬地問雷獸是從哪裏得來地。
紫檀木的盒子。雕工非常精細,盒面上是遊仙圖。周圍是傳說里的七十二洞神仙。雷獸不記得了,它沒有任何印象,大概是某次打草谷的收穫,覺得精緻有趣,隨手帶了回來,丟在角落裏,事後就忘記了,再沒有去翻看過。
打開來,看看裏面是什麼東西,當時雷獸好像是這麼說的。胡佑軍摸索了半天,拉開盒子底部地暗匙,掏出一根怪模怪樣的竹竿,一盞油燈,一包黑黝黝的膏葯。他如獲至寶,神情非常興奮,問雷獸能不能把這東西送給他。雷獸問他這東西是什麼,派什麼用場地,胡佑軍回答說叫福壽槍、福壽燈和福壽膏,有提神醒腦、延年益壽的功效。他當場演示了一把,點起福壽燈,把福壽膏抹在福壽槍一端的金屬小碗裏,就着火苗烘烤了片刻,吸上幾口煙,渾身舒坦,飄飄欲仙。
雷獸動心了。它活得很無聊,需要一點異樣的刺激,於是學着胡佑軍的樣試了幾口,不知不覺,它也愛上了這玩意。人類是萬物之靈,有一點道理,只有他們才能發明這樣神奇的福壽膏,只要一點點,抽上幾口煙,整個世界就變得那麼順眼,比做神仙還快活。活着為什麼?出生入死戰鬥為什麼?不就是為了這幾口煙嗎?
一開始雷獸還慷慨地跟胡佑軍共享,到後來,福壽膏成為了它的禁臠,成為它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整天迷迷糊糊,吞煙吐霧,什麼都不想,腦子也有些生鏽了。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胡佑軍能夠源源不斷地提供福壽膏,就把一切都交託給他打理吧…
雷獸地雙手顫抖起來,它不知不覺中了胡佑軍的圈套,這裏面一定有什麼陰謀詭計,必須拷問他,弄個清楚,可是,他已經死了,是冉遺魚殺了他!這個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包含禍心,嘿,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什麼福壽膏,說穿了就是毒葯,人類試圖用這種東西來毒害我們,根本一點用都沒有!我們是百毒不侵的!我倒想看看他們能耍出什麼花樣來,你破壞了我全部的計劃!該死的,你給我起來!”
冉遺魚伏在地上連連磕頭。說什麼都不敢起身。
“你壞了我地大事!你壞了我的大事!”雷獸喃喃自語着,突然把嘴一張,舌頭像箭一樣竄了出去,從冉遺魚地天靈蓋一直深深捅到胸腔里,攪出一個深深的血窟窿。冉遺魚地腦子和心臟同時被破壞,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軟軟地癱倒在雷獸腳下。它死得沒有任何痛苦。
對於擁有超強再生能力的元老來說。這是一種幸福。
雷獸收回了舌頭,感到有些煩躁不安,它需要福壽膏,更多的福壽膏。它翻箱倒櫃,找到了那隻紫檀盒子。打開來卻發現福壽膏已經差不多用完了,只剩下拇指大的一塊。這怎麼夠!雷獸火上心頭,用力把盒子一砸,嘩啦碎了一地,那些神仙的頭。神仙的臉,神仙的手,指着它。在嘲笑它,笑它糊裏糊塗,墮入了人類地圈套中。哈哈哈,沒有福壽膏,看你怎麼辦!
雷獸發瘋似地從碎片里翻出那一小塊福壽膏,用福壽槍全部抽進肚去。吸完最後一口煙,它稍稍振作起來,大步流星走出了巢穴。沿着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道向前奔去。它要用暴力鎮壓半妖人的反抗,降服他們,命令他們去襲擊人類的城市,找回更多的福壽膏來!人類啊人類,你們費盡心機把胡佑軍和福壽膏送進G城。究竟想看到什麼?等着吧,這不是勝利。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地大災難!
當雷獸來到地面上時,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場意料之外的戰爭已經全面爆發了。
局勢一目了然。元老會彙集在城南,半妖人彙集在城北,雙方在貫穿整個G城的祥瑞路上展開了殊死的搏鬥。半妖人佔據了明顯地上風,它們分成了若干個龐大的兵團,有統一的指揮,戰術靈活多變,竭力避免跟元老們近身肉搏,通過密集地火力壓制對手,相形之下,元老會就遜色得多,它們各自為戰,如同一盤散沙,在半妖人的攻擊下顧此失彼,傷亡慘重。
變異的妖怪擁有超強的再生能力,按理說只要用觸手護住腦子和心臟,普通子彈是無法傷害到它們的性命的,但是這一次,情況發生了變化。在半妖人的隊伍中,潛藏着相當數量的遠程狙擊手,他們使用一種特殊地子彈,對元老會造成了巨大的威脅。雷獸清楚地看到,一頭旋龜按捺不住急躁的情緒,揮舞起觸手,大吼大叫着衝出了掩體,向半妖人的陣地飛奔而去,然後,隨着一聲清脆的槍響,旋龜地頭頸上多了一個血窟窿,它的動作一下子變僵硬,勉強邁出幾步,就頹然倒在了地上。
雷獸朝子彈射出地方向望去,在一座六層高的樓房上,靠東的窗戶後面,它注意到了瞄準器的反光和一雙兇狠的眼睛。雷獸冷哼一聲,悄悄地回到地道里,朝那座樓房快速奔去,不多會工夫,它就從106單元的秘密出口裏探出頭來。外面是激烈的槍聲,但是房間裏看不到任何半妖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座樓房跟四通八達的地道相連接,有着一個不為人知的出口。
雷獸從正門走出了106單元,沿着樓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摸到了六樓最東面的單元里。它看見窗口匍匐着兩個半妖人狙擊手,全神貫注瞄準着祥瑞路以南的一草一木,尋找鋼筋水泥森林裏的目標。在他們的身旁,散落着一些特製的子彈,頎長的彈頭被刷成了紅色,這令它想起了辟邪獸的眼珠。自從它逃出七寶琉璃塔以後,G城發生了多少意料之外的變故呀!
他到底是誰?這樣強大的妖獸,怎麼從來沒聽開明獸相柳它們提起過!
沉重的呼吸聲驚動了那兩個半妖人,他們警覺地回過頭來,雷獸馬上伸出幾條觸手,像裹粽子一樣把他們纏得嚴嚴實實,連嘴都堵了起來。它略為思考了一下,收緊觸手,把其中一個勒暈過去,然後對另一個說:“我有話要問你,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話,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不要耍花招,同樣的問題我也會問你的同伴。只要讓我發現你有半句謊話,你的小命就完了!”
那半妖人眼珠骨碌碌直轉,似乎在忖度雷獸的話。雷獸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它把一條觸手從他地嘴巴里抽了出來,說道:“第一個問題,你們的指揮官是誰?”
那半妖人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向著窗外大叫起來。聲帶高頻振動,聲波還沒有傳出口腔,雷獸就把他的嘴塞得嚴嚴實實,一條觸手隨即刺進了他的心臟里,血汩汩流出來。“原來真有不怕死的笨蛋!”它有些煩躁不安。丟下屍體,打量着另一個俘虜,“會不會有第二個頑固分子呢?如果半妖人全都不怕死,那麼元老會的前景可不大樂觀…”
它搖醒了第二個半妖人,並且把血淋淋的屍骸指給他看。壓低了聲音威脅說:“喏,如果不老實地話,這就是你的下場。你想要跟他一樣嗎?我想我快失去耐心了。”
那半妖人拚命搖頭,一臉的恐慌。
“好吧,第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那半妖人咿咿嗚嗚說不出話來,雷獸這才醒悟過來,他的嘴巴還被堵得密不透風。有了之前的教訓,它小心翼翼把觸手拔出來,湊在他嘴角邊時刻提防着。
“我叫薩貝。是一頭狽精,您…您是…”
怕死,馴服,正是雷獸需要地對象。“我是雷獸。”
“雷…雷雷雷獸大人!”薩貝吃了一驚,他從未見過這個半妖人的最高領袖。它深入簡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只有少數幸運兒才有機會一睹它的真面目。薩貝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大為絕望,落在它手裏,十條命已經去了九條半。
“第二個問題,你們的指揮官是誰?”
“是亢明子…雷獸大人,你一共要問幾個問題才肯放了我?”薩貝壯起膽子問。
“到我滿意為止,如果你能讓我滿意,繞你一條性命也沒什麼關係。”
“雷獸大人,你不會騙我的,你趕緊問吧!”薩貝心裏燃起了一絲希望。
“亢明子是這次暴動地發起人嗎?”
“不是這樣的…”薩貝有些猶豫,“名義上亢明子是最高指揮,但事實上亢明子只能指揮自己的團隊,還有其他團隊,他們…是在不同地區域裏各自為戰。”
“都有哪些團隊?”
“除了亢明子,還有江川,狴炎,遄蛛蛛,迪迪,主要是這五個團隊。”
“那些紅漆子彈是幹什麼用的?”
“狙擊彈,是亢明子親自發給我們的,數量有限,殺傷力非常強,即使是元老也抵擋不住。”
“它為什麼能夠殺死元老?”
“不知道,亢明子是這麼說的。”
雷獸從地上拾起一枚狙擊彈,湊到面前仔細端詳了片刻,又嗅了幾下,什麼都沒有發現。也許沾到血液才能起效果,雷獸這樣想着,但是它不敢在自己身上做試驗,得另找個試驗品,儘快。
“這東西是亢明子發明的嗎?”
“不清楚…應該不是,我一直在亢明子身邊,從來沒見他發明創造過什麼東西。”
“不是人類的武器,以前沒見過,恐怕是最近才出現的…”雷獸把那顆狙擊彈在薩貝的身上劃出一道血痕,薩貝雙眼一翻,馬上斷了生機。見血封喉,子彈是淬了劇毒!雷獸這才反應過來,心裏有些後悔,不該在薩貝身上做試驗,它還有很多話想問他,現在沒機會了。它把所有地狙擊彈都收集起來,連同兩把狙擊槍,沿着樓梯悄悄回到106單元,鑽進了漆黑一團的地道。
也許是福壽膏的作用,雷獸的思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楚,它必須承擔起義務,把元老們組織起來,捏成一支堅強的部隊,一個整體,一隻鐵地拳頭,消滅、分化、瓦解那些叛變的半妖人,重新把G城控制在自己地手裏。擒賊先擒王,當務之急是消滅亢明子,迫使對手陷入混亂之中。
雷獸沿着地道來到了城南,召集起所有的元老,把隊伍撤退到大運河沿岸。由十五手黑寡婦指揮山精鬼怪,十四手三足龜指揮水妖,以商業區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為依託,構建起東西兩道防線。萬一形勢不利,它們還可以通過秘密出口撤回到地下,進行最後的抵抗。
安排好一切以後,雷獸神秘地消失在運河裏。沿着地下的暗流潛入了小河浜,神不知龜不覺地摸進了鴻運大廈。正如它所料,亢明子沒有放棄這個制高點,對於槍法精準、視力驚人地半妖人來說,這裏俯瞰全城。是最佳的狙擊位置。為了充分利用這一有力地形,亢明子在鴻運大廈里安排了十一名狙擊手,全是他手下最精銳的戰士。
雷獸深深吸了口氣,身體劇烈顫抖着,伸出了二十四條粗壯堅韌的觸手。它像壁虎一樣爬上了天花板,無聲無息地向樓頂挪動,逐個消滅那些半妖人狙擊手。沒有留下任何活口。它深深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半妖人手裏的狙擊槍能夠射出特製的子彈,淬有一種未知地劇毒,即使是變異過的妖獸也抵擋不住,作為擁有二十四條觸手的強者,它也許不怕,但它不願意冒險。
從鴻運大廈的大廳一直到頂層的旋轉咖啡廳。雷獸一共殺死了十一個半妖人,一擊斃命,決不拖泥帶水。在確認周圍沒有倖存者后,雷獸揮舞觸手收集起所有地狙擊槍,上好子彈。瞄準了下方的運動目標,嘴裏喃喃說道:“亢明子。你在哪裏,快出來吧!”它的觸手彷彿擁有自主能力,不需要大腦發出指令,就能自動調整槍口,追蹤着目標緩緩移動,隨時準備射擊。
從鴻運大廈的頂樓向下眺望,在街道上小心翼翼推進的半妖人就好像一隻只小螞蟻,伸個大拇指就能輕易碾碎。但是雷獸搜羅了半天,瞄準地都是一些普通戰士,沒有發現亢明子的蹤跡。這個罪魁禍首始終沒有露面!狡猾的傢伙,他深知保護自己地重要性,他一定是隱藏在暗處指揮這場戰鬥。
雷獸終於等得不耐煩了,心念一動,十二把狙擊槍同時響起,就彷彿只響了一聲,紅色的子彈從旋轉咖啡廳向下疾射而去,十二個半妖人應聲倒地,當場喪命。好厲害的毒彈!雷獸瀟洒地吹去槍口的硝煙,感到非常滿意。如果有足夠多的子彈,它有信心把所有的半妖人都殺死。
“砰砰砰砰砰砰”,半妖人開始反擊了,一連串子彈打破了旋轉咖啡廳的玻璃窗,碎玻璃稀里嘩啦掉了一地。雷獸慢慢探出頭去,看到無數半妖人正舉槍仰射,但距離實在太遠,普通衝鋒槍根本就威脅不到它,雷獸哼了一聲,正要瞄準他們的要害再次射擊,突然注意到有兩道身影朝鴻運大廈迅速靠近,似乎是衝著它而來地。
妖氣衝天而起,有若實質,那是麒麟獸、白虎精、帝江神才擁有的力量,高不可攀,近乎於神!
雷獸心中驚疑萬分,G城哪來如此強悍的妖怪?難道是辟邪獸?它竟然修鍊到這種程度?它究竟是誰?雷獸心裏隱約有的計較,它瞄準疾馳而來的對手,十二把狙擊槍同時射擊,子彈準確地射向他們地要害。
槍聲尚未消失,其中一個突然伸出手來,像捉蚊子捉蒼蠅一樣把十二顆子彈捉在手裏,五指一松,叮叮噹噹掉在了水泥地上。雷獸倒抽一口冷氣,它終於知道對手是誰了,除了那個狠天狠地的吸血獠王以外,還有誰能捉得住高速飛行地子彈?它上當受騙了,從七寶琉璃塔中逃出來的辟邪獸就是周文,他騙過了自己,施施然地走進了G城。
“難怪…難怪四手狗罹生幾乎斃命,九手化蛇當場喪命,就連十七手計蒙都莫名其妙掉了腦袋…原來是吸血獠王在搗鬼!”一種似曾相識的憤慨在雷獸胸中激蕩,它漸漸記起了自己曾經是水妖族的一員,而周文巧好是水妖族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好吧,讓我們來清算一下舊賬吧!”雷獸丟掉了狙擊槍——這種東西對吸血獠王來說毫無用處——靜靜站立在旋轉咖啡廳的中央,等待生平最強勁的對手出現。
在這一刻,它完全忘記了自己身為元老會領袖的責任,怒火沖昏了頭腦,它只想跟周文做一個了斷。
迪迪和辟邪獸出現在樓梯口,在亢明子定下的計劃中,他們的任務是對付雷獸。旋轉咖啡廳里到處都是半妖人的屍體。血腥味很濃,迪迪突然發覺,之前擬定地對策一條都不能用,雷獸的觸手能在一瞬間把他們殺死,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他的掌心滲出了汗水,一顆心惴惴不安。只有面對二十四手雷獸驚人的氣勢,他才深刻地體會到自身的軟弱和渺小。
實力就代表着一切。光有一個智慧的頭腦,這還遠遠不夠!
“何必隱瞞呢,周文,現出你地本身吧!老對手了,用不着廢話。現在的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大。就讓我們決一勝敗吧!”
“周文?他不是自稱辟邪獸嗎?”迪迪在腦子裏拚命回想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那絕不是碌碌無名之輩,“周文,弓中卿。開明獸,飛鼠鄭蔚…”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用異樣的眼光掃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不是尋常人物,但迪迪萬萬沒有料到,辟邪獸竟然是傳說里的吸血獠王!他的出現曾經影響了人類和妖怪族地歷史!現在他就在G城,在鴻運大廈頂層的旋轉咖啡廳里,跟二十四手雷獸對峙,這一戰將會導致怎樣的後果呢?那些沒有經歷過的傳奇漸漸浮上心頭,雖然只是片鱗隻字,卻滲透着血與火。壓迫和衝突,宿命和抗爭!迪迪心中升起一種見證歷史的感慨。
“雷獸,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是輻射造成地吧?如果不是你自己承認的話,我怎麼也認出來。”
“輻射?你都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雷獸怔了一下。隨即興奮起來,二十四條觸手根根倒豎。似乎要猛撲上去。
周文毫無懼色,冷笑着說:“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可憐!告訴你,在這裏,就在G城的地下研究所里,人類對妖獸蠻蠻進行了輻射試驗,強烈地射線,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十萬倍,結果蠻蠻的身體發生了變異,比如說它的舌頭,像彈簧一樣竄出來,連鋼板都能輕易戳出一個洞…”
聽到這裏,雷獸長長嘆了口氣,它知道,同樣的慘劇終於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變異不光表現在外形上,更多的是在精神上,蠻蠻變得殘暴嗜血,熱衷於單純的殺戮。它狡猾,強大,潛伏在暗處,是一個非常危險地敵人。不過蠻蠻的下場很慘,肌肉和內臟完全潰爛,只剩下一具骨架。很明顯,蠻蠻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你們在踏進G城的時候遭受到大劑量射線的照射——這是人類早就設計好地,他們試圖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你們!”
“可是我們到現在都活得好好地,一點事都沒有!”雷獸覺得不可思議。
“有一點很值得注意,蠻蠻的變異是不完全的,每隔一段時間,它能夠恢復成妖獸的形態,我想這正是導致它死亡的原因。對你們來說情況就不同了,我猜想,為了在更短的時間內消滅你們,人類在G城留下了更強烈的射線,也許超過人體所能承受最大輻射容許劑量的一百萬倍,一千萬倍,結果弄巧成拙,促使你們發生了完全的變異,成為一個穩定的新品種。”
“穩定的新品種?”雷獸嘿了一聲,苦澀地說,“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過來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從鳳凰山區擄掠來的妖怪沒有發生同樣的變異呢?”
“道理很簡單,你們已經把所有的射線都吸收光了,一點都沒有剩下來,G城不再是充滿輻射的城市,我從七寶琉璃塔中出來的時候就感覺到這一點了!”
“陰錯陽差…真是陰錯陽差…”雷獸喃喃低語着,它慢慢抬起頭來,“飛鼠鄭蔚和開明獸放棄了我們,把我們殘酷地遺棄在這座人類城市裏,我們靠自己頑強地活了下來,繁殖,壯大,成為了一個全新的種族——可是,我們的後代卻發起了暴動,要把我們連根拔起。全部消滅…”它把觸手指向迪迪,憤怒地問:“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迪迪本能地縮在周文身後,又慢慢走出來,挺起胸膛說:“我是不贊成在這種時候發起暴動的,不過,暴動是遲早的事!不論是半妖人還是元老會,他們都擁有同樣的權力和義務。在這座城市裏生存下去,抵抗外敵,分享戰利品,繁殖自己的後代!元老會不應該享受特權,這就是暴動不可避免的原因!”
“原來你們要地只是公平和公正…不過你們想過沒有。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和公正,是誰給了你們生命?是誰給了你們生存的權力?你們是元老會的後代,你們的身體裏流淌着我們的血液,你們理所應當為了這座城市,為了元老會奉獻出自己的一
“沒有一種付出是不期待回報地。我們只想得到我們應該享有的東西,為此我們不惜付出一切代價,遇佛殺佛。遇父殺
雷獸失望地搖了搖頭,它感到一種背棄的憤慨。
“那麼你呢,周文,你好不容易從七寶琉璃塔中逃出來,卻選擇了留在G城,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我願意幫助半妖人擺脫束縛,走向獨立、平等和自由!”
“真是偉大的想法…又有誰會相信你呢!你相信他嗎?”
“為什麼不呢!現在阻礙我們走向獨立、平等和自由的正是你,是你們元老會。周文能夠幫助我們剷除你們,這麼強大地援助,為什麼要拒絕?何況,他已經加入了我的團隊,他是我們中生死與共的一分子!”
雷獸嗤笑了一聲。它終於知道了自身的秘密,也懶得跟他們多費口舌了。“好吧。就讓實力來說話吧,周文,你有什麼壓箱底的本事,儘管使出來!迪迪,等周文死了以後,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周文若有所思地看了迪迪一眼,悶哼一聲,現出了四對翅膀烈焰纏繞地法身來。迪迪忍受不住滾滾熱浪,一步步往後退去,背心貼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兀自感到呼吸困難,雙目難睜。
雷獸舒展開所有的觸手,像繩索一樣把周文纏得嚴嚴實實,它地觸手表面分泌出透明的粘液,竟然不怕烈焰的灼燒。周文咦了一聲,頗感意外,雷獸是如此強悍,恐怕毀天滅地焚心咒也傷不到它,他心念一動,馬上施展出六氣合一的法術。他的臂膀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鱗甲,指尖突出了利爪,呈現出青赤黃白黑諸般不同的光澤,與此同時,四對翅膀逐一收入體內,變化出一條燃燒的火龍,翻滾纏繞,把二十四條觸手硬生生攪了開來。
吸血獠王對變異地雷獸,十根利爪對二十四條觸手,眼看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即將爆發,雷獸突然大叫一聲,觸手倏地收了回去,單膝跪地,吼聲如牛,眼淚鼻涕齊流,十分痛苦的模樣。在最關鍵的時刻,它全身乏力,昏昏欲睡,到時間了,它得抽上十口八口的福壽膏!胡佑軍,在哪裏?上福壽膏!快!
瞧它地模樣,跟毒蠍羅犯癮時差不多。周文狐疑地望了迪迪一眼,問道:“是你乾的嗎?”
迪迪搖了搖頭,試探着問:“你…是不是很需要一種東西?”
雷獸心裏燃起一絲希望:“你可以給我嗎?”
好機會!如果能利用木須丸控制住二十四手雷獸,那麼不但可以把整個元老會控制在手裏,連亢明子他們都必須臣服於他腳下!迪迪從身邊掏出一顆木須丸,用一種誘惑地口氣說:“你要的是不是這個,木須丸?從木須草的葉子裏提煉出來的精華,吃上一顆就能消除你的癮頭!”
雷獸雖然狼狽不堪,卻還沒有失去理智,它重重哼了一聲說:“什麼木須丸!我要的是福壽膏!你能夠給我嗎?”
“福壽膏?”周文似乎想到了什麼,小時候看過的電視連續劇《霍元甲》浮現在腦海里,裏面就提到過福壽膏,“我知道那玩意,是誰給你抽的?”
“你知道?在哪裏?在哪裏?”雷獸迫不及待地問,周文既然說到了“抽”,那他一定知道在哪裏可以弄到福壽膏。
“你先告訴我是誰引誘你抽的?”
“引誘…”雷獸渾身軟綿綿的,連一絲一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它長長嘆了口氣,“的確是引誘…還記得那個人類的奴隸嗎?他叫胡佑軍,我懷疑他是軍方派到G城來的姦細,用福壽膏來腐蝕我們的戰鬥力。福壽膏…福壽膏…抽了會上癮,不抽就難受得要命!唉,我這趟是上當了!”
聽到“胡佑軍”這三個字,周文的心不禁撲通一跳,雷獸所說的胡佑軍就是降雲峰上他所認識的那個胡佑軍嗎?他從來沒有注意過他的臉!那些慷慨激昂的話語再一次回蕩在他耳邊:“…即使是犯罪,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為了活下去,我們也只能這麼做,別無選擇!個體並不重要,尤其是在他失去生命以後——人類這個種族必須延續下去!如果所謂的人性不利於種族的延續,那麼這些東西必定會被自然淘汰掉!”他從未遇見過第二個人類能夠想得如此深刻。
周文有些走神,停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雷獸,你不明白嗎?所謂的福壽膏就是鴉片!”
“鴉片…我才不管那是什麼東西,我需要它!”
“胡佑軍呢?”
“被冉遺魚殺死了…快告訴我!”
周文感到一陣難過,他澀然說道:“鴉片是毒品,抽了會上癮,在人類社會是嚴禁販賣的,錢再多也弄不到,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嘿嘿,黃椿壽他們也真夠挖空心思的,居然想到了用鴉片,看來他們是走對路了,你中了圈套!”
雷獸氣喘吁吁,哈欠連天,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迪迪嘆了口氣,覺得很遺憾,雷獸抽鴉片上了癮,他也沒辦法弄到,這樣危險的敵人,還是儘早除去為好。他朝周文打了一個手勢,右手握拳,拇指翹起,翻過來望下一戳。周文會意,正要下手,突然收住腳步,回過頭對迪迪說:“你不想試試木須草的毒性嗎?”
這一句話提醒了迪迪,雷獸是絕好的試驗對象,白白錯過就太可惜了!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細長的吹管,純熟地往裏面填裝着什麼東西。雷獸徹底絕望了,它低吼着說:“不用你們動手…你們不配…”它從地上拾起一支狙擊槍,對準自己腦袋“砰”開了一槍,子彈從左邊太陽穴打進,右邊太陽穴鑽出,腦組織被開出一條通道來。
是劇毒!雷獸幾乎可以肯定,那種鬆弛的感覺迅速傳遍全身,神經被麻痹,就像吸毒一樣。但是它比其它元老要強壯得多,毒性雖然發作,卻還挺着最後一口氣。它斷斷續續地問:“最後…一個問題…子彈上…塗了…什麼…東西?”
“是木須草花的萃取液,劇毒,我親手調製的,怎麼樣,效果很不錯吧?”迪迪收起吹管,看來用不着動用珍貴的葯劑了。
“那…你們…為什麼…”
“雷獸,元老會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你安心去吧,我們會永遠懷念你的…”迪迪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遙遠很遙遠,就像隔了萬水千山,雷獸喉嚨口“咯咯”作響,終於吐出了最後一口濁氣。
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