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黃泉
直升飛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降落在碧蘿山頭,旋翼掀起的勁風把周圍的雜草和灌木颳得東倒西歪。偵察小分隊的成員一個個從機艙里跳下來,在經過長時間的飛行后,再次踏上堅實的土地,他們的腿腳都有些發軟。
前方不遠處就是觀音洞,整整三年的時間過去了,它沒有任何改變,依然像一頭噬人猛獸的大嘴,黑咕隆咚看不到底。周文和劉子楓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回想起曾經發生的一切。那時他們還年輕,充滿了希望和活力。
賀梓丹、趙臻、肖克、周扶水、黃贛和司馬群全副武裝站在觀音洞口,等待着周文和李兵下達命令。西南軍區副司令員黃椿壽已經反覆向他們強調過這次任務的重要性,必須要服從他二人的指揮,絕不允許擅自行動。他們心裏雖然有些不服氣——尤其是黃贛,他原先筆直的鼻樑深深凹陷下去,看上去像一個畸形的小丑,這全是拜周文所賜,恨得他牙根直痒痒——但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他們都明白這一點,誰都沒有異議。
一行人在周文和李兵的帶領下進入到觀音洞的深處。當年霧氣繚繞的泉眼已經完全乾涸了,巨大的白色石壁碎了一地,背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通道,有房間那麼大,深不見底,坡度極其陡峭,幾乎接近90度。
“從這裏下去就能深入黃泉,抵達傳說中的冥府!”周文收起了軍用手電筒,塞進身後的背包里,“好了,大家準備好沒有?我們要下去了!”
弓中卿默念了一段咒語,把紫霞衣輕輕一抖,頓時化作一團上下翻騰的紫雲,將眾人輕輕托起。像升降機一樣沿着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向地下飛去。肖克打亮了手電筒,細心觀察着周圍黑黝黝的岩石,很特別,不是普通的花崗石或者玄武岩,看上去質地非常堅硬,上面佈滿了驚心動魄的爪痕和缺口。整條通道似乎是由無數巨大地妖獸挖掘而成的,這需要耗費多麼漫長的歲月呀!
紫雲一邊旋轉着一邊下降。速度越來越快,身子幾乎要飄起來,血液全衝到腦子裏,讓人頭暈目眩,眼冒金星。有一種失重的感覺。陳希鵬拚命讓自己鎮定下來,但是身體卻不受控制,他忍不住大叫道:“慢一點,我受不了!”他的聲音彷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有些走樣。就像錄音機在播放粘連在一起的磁帶,聽上去怪怪地。賀梓丹和趙臻暗暗埋怨黃椿壽失策,竟然挑了一個軟腳蟹。連這種小小的考驗都扛不住!
李兵伸手在他的背上畫了一道靈神符,嘴湊在他耳邊低聲說:“忍着點,別讓他們看我們法師團的笑話!”陳希鵬大口喘着氣,斷斷續續說:“謝…謝謝!真要命!”李兵憂心忡忡,他抬頭看了辛守一一眼,只見他正埋着頭拚命嘔吐,臉色白得像紙,恐怕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給忘記了。
但是賀梓丹和趙臻的優越感並沒能維持多久。
隨着深度地下降。氣溫越來越高,紫霞衣感應到一種神秘的召喚,漸漸掙脫了弓中卿的控制,顛簸旋轉着向下飛去,就像一葉扁舟。漂泊在波濤連天的汪洋大海上,一忽而衝上浪尖。一忽而跌落谷底。賀梓丹一個不提防,整個人被甩了出去,頭前腳后,一頭撞向堅硬的岩石。他手腳亂動,拚命想抓住什麼,但只有空氣。賀梓丹心中一涼,閃過一個絕望地念頭:“這回是死定了!”
周文反應極快,伸出手臂一把抓住賀梓丹的腳踝,把他硬生生拽了回來,賀梓丹驚魂未定,連一句感激的話都說不出來。周文大聲提醒說:“快,大家拉在一起,千萬別放手!”弓中卿拚命念動咒語,但是無濟於事,紫霞衣似乎陷入了狂亂之中,載着他們像流星一樣衝下去。
李兵急中生智,冒險騰出雙手,取出撕成兩半地乾坤表裏圖,大喝一聲:“疾!”兩道微弱的金光閃過,乾坤表裏圖迅速變大,抿合在一起,像一隻巨大的鍋蓋,罩在大家的頭頂,暫時解除了危機。
紫霞衣瘋狂地向下降落,眾人像骰子一樣到處亂滾。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隨着一聲尖利的咒語,它突然疾停在半空中,完全不受慣性的作用。弓中卿長長舒了口氣,驚魂未定,整個人幾乎要癱倒了。
耳邊充斥着“嘩嘩”的流水聲,忽高忽低,響徹雲霄。地下哪來的河流?大家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隨即覺得胃裏翻江倒海,消化了一半地食物盡數湧上喉嚨,從嘴裏,從鼻孔里噴瀉而出,一個個眼淚鼻涕齊流,嗆得不停咳嗽,幾乎喘不過氣來。
只有周文、弓中卿和劉子楓三人安然無恙,他們的身體彷彿是鋼鐵製成的,完全不受顛簸的影響。
周文掀開乾坤表裏圖,注視着這些哇哇大吐的人類,不覺微微搖頭,有些擔心他們地體力會支撐不住。弓中卿皺起眉頭,用手背捂住鼻子,低聲說:“真難聞!他們是怎麼搞的!”賀梓丹抬起頭來,苦笑着說:“小姐,我們不是太空人,沒經過這方面地專門訓練!你也…哇——”他痛苦地呻吟着,臉上的肌肉擰成一團,連黃膽水都嘔了出來。
周文站在紫雲的邊緣,低聲問:“它終於安靜下來了嗎?”弓中卿點點頭,心有餘悸地說:“是的。剛才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召喚它,就在黃泉的下面,我感覺到了。真危險,幸好我碰巧念對了咒語,否則的話,紫霞衣會一頭衝進黃泉里,我們都會被淹死的!”
大伙兒休息了一陣,漸漸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條大河的上方,河水濁黃,波濤洶湧,一眼望不到邊。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賀梓丹抬腕看看特製的手錶,頓時大吃一驚,三根指針滴溜溜亂轉,沒片刻停止過,再掏出軍用指北針,紅色的箭頭一個勁地亂擺,就像處在強磁場中一樣。他急忙提醒趙臻、肖克、周扶水他們檢查一下裝備。也都是一樣。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已經深入黃泉,時間和空間在這裏完全失去了意義!
“這就是傳說中地下的黃泉嗎?”李兵望着眼前宏偉的景象,一時間目瞪口呆,“道藏里說是一條清澈見底地溪流。居住着人類祖先的魂魄,沒想到竟這樣壯觀!”
“那只是沒有根據的猜想,你們才是第一批真正見到黃泉的人類!在妖怪族的歷史中,黃泉也稱作陰陽界,傳說它分隔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人間和冥府。不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即使是妖怪也對冥府一無所知。直到一千年前,天師張瑞午立下了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把所有法力高強地大妖怪強行封印在黃泉之下,它們才開始逐漸了解這個神秘的地方。”弓中卿做了一個手勢,“待會兒我們就要穿過黃泉,到河的另一邊去,進入冥府——是穿過,不是渡過,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兵略微想了一下,很快醒悟過來。弓中卿的意思是穿過黃泉,就像宇航飛船穿過大氣層,從外太空進入地球一樣——他們地目的地是冥府,位於黃泉的另一側!“可是我們該怎麼過去呢?難道說黃泉薄得像一層布,一張紙。任誰都可以自由來去?”
弓中卿搖搖頭說:“黃泉深逾萬丈,到處都是暗流和漩渦。而且水裏還潛伏着無數未知的怪獸,即便是有幾萬年道行的大妖怪也不能夠來去自由。”
“那它們是怎樣逃到人間去地呢?”
“是法術!麒麟獸凝聚眾多遠古妖獸的法力,施展逼水術,分開黃泉,暫時形成了一條通道。我們誰都不會這門法術,就算會也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施展它,只能試試道門地法寶了,如果不成功,這次任務就宣告失敗。”
“現在才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們!”劉子楓忍不住插了一句。
弓中卿冷笑一聲,扁扁嘴說:“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區別?我們總歸要下來試上一試的!”
周文的遭遇讓她耿耿於懷,她始終對人類懷有敵意。李兵不禁苦笑一聲,搖着頭從背後摘下辟邪玉麈,盤膝坐下,開始念動一段冗長的咒語。
過了良久良久,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賀梓丹大大打了個哈欠,低聲說:“他是不是在催眠,我聽得有點困了!”趙臻推了他一下,說:“耐心點,別擾亂他的心神,這是高深的法術,我們都不懂的!”
“法術的確是法術,高深倒未必,念了半天什麼效果都沒有,就算是街上賣跌打膏葯地也比他強上那麼一丁點…”他話音還沒落,李兵手中的辟邪玉麈突然飛了出去,滴溜溜亂轉,放射出萬道金光,把四下里照得如同白晝。賀梓丹連忙把下半句話吞到肚子裏,全神貫注地看着他作法。
李兵大喝一聲,滿頭黑髮根根倒豎,食指和中指併攏了向著黃泉一指,辟邪玉麈應聲疾飛過去,把混濁的河水硬生生朝兩邊逼開,波浪滔天,震耳欲聾,足足有十層樓房那麼高。康平和慧真眼中流露出艷羨的神情,道門六大法寶果然威力無窮,茅山道竟然獨得了其中的三件,三十九朵金蓮、辟邪玉麈和乾坤表裏圖,天師道閣皂道什麼都沒有,這真不公平!
弓中卿皺起眉頭說:“這樣不行,必須把黃泉完全逼開,我們才能安全地通過!誰去助他一臂之力?”康平和慧真對視了一眼,雙雙伸出手掌,按在李兵地背心上,道門的法力源源不斷輸入他體內,合三人之力,把河水又往下迫開了十丈——這已經是他們法力地極限了。
陳希鵬和辛守一自知法力低微,沒有上去獻醜,只能在心裏拚命為他們加油。弓中卿等了片刻,見他三人已經罄盡全力,渾身熱氣氤氳,河水非但沒有分開,反而慢慢合攏過來。她不禁失望地說:“看來是不行了,人類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打通黃泉。開闢一條通往冥府的道路!”
周文點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他悠閑地注視着翻滾的波浪,似乎在欣賞百年難得一見的錢塘大潮。劉子楓實在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對他說:“你的法力遠在他們之上,為什麼不試試看呢?”真沒有教過你嗎!”周文啞然失笑。解釋說,“自古正邪勢不兩立,辟邪玉麈怎麼可能接受妖力的控制呢?算了,我們還是另想辦法吧!”
聽了他的話,李兵、康平和慧真只好收回法力。委靡不振喘着粗氣,心裏有些憤憤不平。冒着生命危險,吃了這麼多苦頭,終於來到黃泉跟前,還沒遇上什麼厲害地大妖怪。倒卻被一道水擋住了去路,實在叫人不甘心。
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河水突然“嘩”的一聲分了開來。一頭巨大的怪獸踩着波浪跳出水面,形狀像牛,頂着一對尖利的犄角,額頭上精光閃爍,讓人無法正視。它張開血噴大嘴,從喉嚨里噴出一道筆直的水柱,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紫霞衣上,力量大得驚人。眾人東倒西歪。站不穩腳跟,周扶水一把沒抓住,翻着跟斗從紫霞衣上跌了下來,眼看就要掉進滔滔的河水中。
眾人一片驚呼,那水中地怪獸頓時來了精神。興奮得大吼一聲,張嘴迎了上去。想要在空中接住新鮮的血肉。周扶水異常冷靜,迅速從槍套里拔出手槍,對準它的頭顱連開三槍,在它的眉梢上留下了三個血窟窿,那怪獸疼痛難忍,翻身跳回黃泉中,水面嘩啦分開,像母親張開溫暖的手臂,迎接着歸來地遊子。
周扶水“撲通”一聲掉進了河水裏,載沉載浮,眼看就要被波濤吞沒,李兵馬上念動咒語,祭起辟邪玉麈,麈尾旋轉着擰成一股繩索,向他疾卷過去。但是沒有任何徵兆,水面再一次唰地分開,周扶水失去了浮力的支撐,像秤砣一樣往下掉去,正好被那怪獸一口咬住,鮮血迸射,染紅了一大片水面。黃贛大叫一聲,操起衝鋒槍一通掃射,但是那怪獸已經隱沒到水下,轉瞬失去了蹤跡。
“小心,那是一頭避水獸,黃泉的守衛者,它額頭上嵌着一顆避水珠,可以輕而易舉分開河水!”弓中卿提醒着大家要留神,“這種怪獸殘忍而嗜血,周扶水打傷了它,它不會放過我們的!”
賀梓丹、趙臻、肖克、黃贛等端起輕型衝鋒槍,瞄準了渾黃的水面,果然不出弓中卿所料,避水獸再次跳了出來,張開大嘴試圖噴射水柱。一陣激烈地槍聲響起,子彈像飛蝗一樣向它射去,但是避水獸早有準備,把頭一低,不知使了一個什麼法術,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塊半透明的堅冰,子彈把它打得碎屑亂飛,竟不能射穿。
周文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們停止射擊,自己看準了方向縱身一躍,向水面直掉下去。那避水獸得意異常,以為他被嚇破了膽子,於是故伎重施,潛入水底分開波濤,張嘴迎了上去。周文冷笑一聲,額頭上的九地十天鎮魔印迅速隱退,現出了吸血獠地第二形態,一把抓住它的前腿,用力甩向了空中。
賀梓丹槍法極准,飛快地掉轉槍口,“砰砰砰”數槍打爆了避水獸的一隻眼睛,血花四濺,疼得它“嗬嗬”亂叫,在空中用力翻滾着,就像跳水運動員在表演高難度的動作。
周文的身影倏地消失,然後又突然出現在避水獸的上方,探出尖利的爪子朝它額頭抓去,竟連皮帶肉挖了一個大窟窿,露出了白森森的顱骨,腦漿像嫩豆腐一樣潑了出來。避水獸用剩下地一隻獨眼絕望地瞪着這些人類,大吼一聲,從嘴裏噴出一顆鵝卵大的內丹,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屍體沉重地砸落到黃泉里,激起漫天的水花。
內丹像流星一樣向紫霞衣撞去,劉子楓反應極快,探出右手把它輕輕巧巧地接住。弓中卿嚇了一大跳,尖聲叫道:“快丟掉,它會爆炸的!”但為時已晚,避水獸的內丹發散出奪目地光亮,溫度急劇上升,劉子楓急中生智。使出了渾身的力量,用雙手把它牢牢握住。
一連串悶雷一樣地爆炸聲在他的掌心裏響起,眾人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以為他會被炸得粉碎。但是爆炸聲響過之後,劉子楓安然無恙,他慢慢鬆開五指,只見赤青黃白黑五道妖氣倏地收回到掌心裏。內丹化作無數細小的碎屑,飄飄洒洒落入黃泉中。他盯着自己地雙手,神情有一絲茫然。
眾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異樣,他已經變成了第二個周文了!
周文飛回到紫雲上,收起烈焰纏繞的翅膀。攤開手掌,從一團模糊的血肉里挑出一顆指頭大小的珠子,閃閃發光,像夜空中啟明星。弓中卿皺起眉頭,翹着蘭花指小心翼翼地把避水珠捏起來。說:“成了,有了這顆珠子,我們就能平安地通過黃泉!”
黃贛眼中噙着淚水。沙啞着嗓子說:“可惜周扶水…他…他…”想到多年的老朋友就這樣犧牲了,連屍骨都沒有留下,他的心不禁像刀絞一樣,疼得在滴血!
周文冷靜地說:“我早就說過了,這是一次危險地任務,犧牲是在所難免的,我們中間不知道有幾個能夠平安回到地面上。好了,別再難過了。出發吧,到陰曹地府去走一遭,看看麒麟獸究竟在搞什麼鬼名堂!”
弓中卿依言驅動紫霞衣,載着眾人向黃泉飛去。她首當其衝,把妖力注進避水珠里。珠子頓時迸射出璀璨的光華,只聽見“嘩啦啦”一聲巨響。水面分在了兩邊,波濤洶湧,劈頭蓋臉砸下去,卻被避水珠神奇地擋住,像瀑布一樣朝四處傾瀉。
眾人在紫霞衣和避水珠的庇護下潛入黃泉深處,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看見一點閃爍的光華,像明星,像火炬,劈開重重暗流,箭一般飛向地心。黃泉地另一端就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會不會遇上牛頭馬面和黑白無常?他們心中忐忑不安,只能握緊手中的鋼槍,勇敢地迎向未知的命運。
越往下水流就越粘稠,避水珠的光芒漸漸削弱,紫霞衣下降地速度也越來越慢,黃泉終於到了盡頭。
他們艱難地穿過水麵,進到一個人類從未涉足的世界裏。一片稠密的黑暗,什麼都看不見,寒冷刺骨,像墮入冰窟中,血液幾乎凝固起來了,聲帶無法振動,只能吐出幾個毫無意義地音節,迅速消散在空氣里。這裏就是冥府,妖怪族忍受了整整一千年的地方,沒有光和熱,沒有希望,有的只是死亡和恐懼。
周文念了幾句咒語,施展出吸血獠特有的控火術,他手掌上慢慢騰起一個燃燒的火球,漂浮在半空中,放射出無窮無盡的熱量。眾人艱難地挪動身軀,試圖靠得更近一點,那團孕育着希望的火焰感應他們的召喚,翻騰雀躍,越燒越旺,把生命重新注入他們僵硬地身體裏。
趙臻身體強壯,第一個恢復過來,他用力搓着雙手說:“這鬼地方可真夠冷的,早知道就多穿幾件棉衣過來了…”他抬頭向上方望去,頓時吃了一驚,只見火光照耀下,一條黃色的河流迅速流動,波濤洶湧,捲起無數漩渦,但它彷彿不受重力的作用,連一滴水都沒有落下來。
“我們就在黃泉的下面,已經進入冥府地地界了!”周文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朝四下里打量着,火球放出地光芒只照亮了周圍數十米的範圍,再往遠處去就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推推弓中卿的肩膀問:“我們該往哪個方向去?”
弓中卿全力施展天人合一的法術,搜索着妖怪族的氣息,但是很奇怪,她明明感覺到了,卻沒辦法確定它們的方位——它們似乎在迅速地移動,每一分,沒一秒,從不停息。她疑惑不解,皺起眉頭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隔了很久才猜測說:“我從來沒有到過冥府,只是在普雲洞裏聽開明獸提到過幾句。也許妖怪族聚集在某個神秘的角落,受到強力的保護,一種法術,或者是什麼罕見的寶物,抵消了天人合一的探測。”
劉子楓一直沒有說話,他思索了半天,忽然想到了物理上運動和靜止的相對性。腦子裏靈光一閃,提出了一種更為合理的解釋:“我們覺得它們在不停地移動,是以自身作為參照物的,能不能這樣認為,妖怪從來就沒有移動過,是我們自己在不停改變着方位,就像我們感覺不到地球地公轉和自轉。認為太陽是從東面升起西面落下一樣!這裏的時間和空間是扭曲的,我們在不停地運動,每時每刻都在改變位置,自己卻沒有感覺到…”
他的解釋比較深奧,別說賀梓丹、趙臻、李兵他們。就連弓中卿也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周文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他深深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說:“扭曲的時空…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即使穿過黃泉回到上面。也找不到觀音洞的那個出口了!真糟糕!”
他的話音還沒落,一道閃亮地光華劃破黑暗,璀璨奪目。拖着長長的殘影,朝前方疾射而去。李兵“咦”了一聲,吃驚地問:“那是什麼?真古怪!”弓中卿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猶猶豫豫地說:“好像是什麼東西的碎片。”
又一道光線從黑暗中掠過,這次離他們很近,周文伸長了手臂把它抓在手中,湊到眼前仔細一看,竟有些似曾相識。斑駁陸離。非金非木,放射出五色毫光——他突然記了起來,原來是一塊煉妖壺的碎片!它似乎感應到主人的召喚,在他手指間扭來扭去,竭力想要掙脫。像一條不聽話地蟲子。
種種破碎的影像在他腦子裏拼湊起來,周文隱約猜到了什麼。他的心劇烈跳動起來。指着光線消失的方向說:“往那裏走,麒麟獸在作法修復煉妖壺!”
妖界的無上至寶煉妖壺!普天之下一切妖魔鬼怪力量地源泉!弓中卿的心撲通一跳,掌心不知不覺滲出了冷汗。她低聲警告周文說:“如果煉妖壺已經回到了麒麟獸手裏,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沒必要拿性命去冒險!”這是她第一次對周文的力量失去了信心。已經沒有退路了,只有麒麟獸才能找到正確地出口,我們必須冒險!”周文瞥了弓中卿一眼,揚了揚手裏的碎片,安慰她說,“只要這最後一塊碎片在我手中,煉妖壺就是不完整的。我要想辦法毀了它,留在麒麟獸手裏是一個莫大的威脅,實在太危險了!”
“我是他的影子!我要永遠陪在他身邊!”弓中卿憂心忡忡地望着周文,一咬牙關驅動紫霞衣,追蹤着光線消失的方向疾飛而去。
事實證明了劉子楓的猜想完全正確,冥府完全不同於人間,這裏的時空是扭曲地,光線並不是沿直線傳播,而是循着一道優美的弧線。周文提醒弓中卿說:“跟上去,千萬不要追丟了,冥府是一個巨大的迷宮,只有跟着它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弓中卿點點頭,全神貫注地念動咒語,紫霞衣飛得像鳥兒一樣輕快,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寸步不離地跟隨着那塊煉妖壺的碎片。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地光點,越來越亮,他們的心狂跳起來,紫霞衣終於衝破了重重黑暗,進入到一片光明之中。
一個完全不同地世界,一片死氣沉沉的沙漠,永遠是白晝,亮得刺眼,沒有水,沒有風,沒有生命。弓中卿急忙收住紫霞衣,懸停在半空中,生怕落入了什麼陷阱。眾人驚愕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不約而同回過頭去,他們看到一團黑色的氣流漸漸縮小,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只能一直向前!
“看來我們已經進入到冥府的中心了。竟然有這樣一個神奇的地方,隱藏在黑暗中光明,真了不起!這是本來就有的還是妖怪族開發出來的?簡直可以跟爛柯山普雲洞相媲美!”周文的讚歎讓大家有些哭笑不得,這傢伙根本就沒把生死放在心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一些瘋瘋癲癲的玩笑話。
弓中卿再次施展天人合一的法術,這一次她能夠清楚地感應到妖怪族的方位和氣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麒麟獸,白虎精,開明獸,飛鼠鄭蔚,還有不計其數的遠古妖獸,它們全在那裏,它們在試圖修復煉妖壺!
“好吧,你們留在這裏,找個地方隱蔽起來…”周文朝四周圍打量了一下,覺得難度很大,“也許可以在沙地上挖個大坑,把乾坤表裏圖蓋在上面,妖怪應該不會發覺的。我去前面探一探路,如果可能的話就抓一個舌頭回來,看看它們究竟在搗什麼鬼!”
他不等他們答應就展開雙翅,朝着妖氣彙集的方向迅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