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化血
老同學的聚會就這樣匆匆忙忙地結束了,趙鵬被押送到市中心萬壽宮的偏殿裏,由陳希鵬和辛守一看管起來。李兵、趙詩芬、康平、慧真、劉子楓、周文、弓中卿等聚集在三清殿裏,全神貫注研究那枚可疑的玉斑指。
粗一看,的確像趙鵬所說,是不值錢的仿造品,通體呈暗綠色——不是那種青翠欲滴,引起視覺上愉悅的綠色,灰敗,污穢,像蒙了塵土的樹葉——點綴着一些深淺不一的黑點,一直滲透進玉的紋路里。形狀也不大規則,方不方圓不圓的,戴在手指上卡住骨頭,一定很不舒服。
趙詩芬低聲念動咒語,畫了一道浮空符,那枚玉斑指漂浮到半空中,以極慢的速度緩緩旋轉着。李兵湊近它仔細觀察了一陣,說:“斑指的表面有很多細小的裂縫,就像是由很多塊碎片拼湊起來的,吻合得非常緊密。我想如果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話,它會馬上碎裂開來,釋放出什麼東西。”
“那會是什麼呢?”劉子楓顯得有些緊張。
李兵搖搖頭說:“不知道,得試試看才能知道,不過玉斑指只能用一次,破碎后就再也沒辦法復原了。”
周文建議說:“用寂識術吧,趙鵬應該了解這枚玉斑指的用途。”
李兵盯了他一眼,又看看趙詩芬,無奈地說:“好吧,還是我來吧,不過沒徵得趙鵬的同意就窺探他的思想,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周文覺得他有些迂腐,寬慰他說:“能夠引起金蓮的共鳴,這枚玉斑指里一定蘊藏着巨大的妖力。事有從權,我相信趙鵬不可能是無辜的,你儘管對他施法好了。不必要有心理負擔”
他們在三清殿裏等待李兵的迴音,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周文靠在紅漆柱子上,望着供台上三座尊神地塑像——道德天尊曾經被李唯勝重重踢過一腳,肚子上破了一個大窟窿,事後陳希鵬和辛守一請了高手進行修補,破損的地方儘管重新塑過,但形狀和顏色總顯得有些異樣。
這位居於大赤天太清境的道教神仙依然靜靜地站在供台上。帶着一臉心憂萬民的神態,接受香火的熏陶,不過它又為G城和生活在G城的百姓做了些什麼呢?倒是李唯勝,他在激烈的戰鬥中為了掩護戰士們順利突圍,不惜施展捨身術。犧牲了自己地生命,但是現在又有誰還記得他?鮮血最終凝結成為墓碑上的一行姓名,有時甚至連姓名都沒有留下,人類的習慣就是遺忘,在遺忘中獲得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想到這些。周文不禁搖了搖頭。
他慢慢閉上眼睛,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劉子楓痴痴地望着趙詩芬,心中轉過了很多念頭。他怎麼也弄不明白,她為什麼竟能夠拋下自己地骨肉。電影和里都不遺餘力地描寫母性的偉大,為了孩子,她們願意犧牲自己,付出一切,哪怕維持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怎麼趙詩芬就斷然拒絕了他,斷然放棄了兒子?對她來說,過去三年的生活究竟意味着什麼?一段痛苦的記憶嗎?
劉子楓轉過頭看了周文一眼。耳邊再次響起他親口說過地話:“…你沒有理由恨我的,我沒有做錯什麼!”在經受了絕望和憤怒的打擊之後,他終於能夠冷靜下來,開始重新審視自己走過地道路。周文說的沒錯,他是沒有理由怨恨他的。在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裏,周文始終給予他們支持和鼓勵。如果沒有他,他們早就成為洪水中的一具具浮屍,殭屍爪下的一縷縷冤魂了。
那麼錯的又是誰呢?難道是自己錯了?又或者是趙詩芬錯了?劉子楓感到一陣茫然。如果一味責備趙詩芬絕情絕義的話,他也沒有這種資格,他還不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忘記了自己地責任,把兒子丟給保姆去照顧?說到底,他也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趙詩芬夾在周文和劉子楓中間,神情顯得異常平靜,她的靈魂似乎已經抽離了身體,能夠坦然地面對他們的存在。但是她的心永遠處在矛盾之中,痛苦地掙扎着。趙詩芬竭力不讓這一切表現在臉上,她深深知道自己無法解脫,只能默默地承受。沒有幸福,沒有快樂,只有回憶,支撐她獨自背負起一切非議和指責,堅強地活下去——她活着就是為了等待死亡地降臨!
沒有人說話,三清殿裏一片寂靜,空氣彷彿凝滯起來,壓抑得可怕。康平和慧真幾乎承受不住這種無形的壓力,彼此對視了一眼,大聲聊了起來。“你說這枚斑指里究竟隱藏着什麼東西呢?”“誰知道,可能是一陣毒煙,或者是一頭妖獸,也可能什麼都沒有…”他們地聲音迅速消散在空蕩蕩的大殿裏,沒有激起任何反應。
李兵終於從殿外走了進來,他的臉色異常難看。康平長長舒了口氣,連忙問他玉斑指是怎麼回事,他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快要發瘋了。
李兵簡潔地回答說:“趙鵬是叛徒,他接受了鄭蔚開出的條件,混進G城,試圖刺殺趙詩芬。那枚玉斑指是鄭蔚交給他的武器,非常厲害,扔到地上摔碎了能夠殺人於無形,不過連趙鵬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鄭蔚它們是想破壞三十九朵金蓮,掃除眼前最大的障礙!”
大家都驚呆了,連弓中卿都覺得不可思議,只有周文事先猜到了幾分,嘴角邊露出一絲冷笑。劉子楓第一個回過神來,搶着問:“鄭蔚究竟對他開出了什麼條件?以趙鵬的脾氣,他是不敢冒這麼大風險的。是不是鄭蔚對他施了什麼妖法,還是拿性命威脅他,他才不得不這麼做的?”
李兵搖搖頭,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真相說出來。趙鵬對蘇小靈所做的勾當讓他感到噁心,他從沒想到人心竟會如此醜陋,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竟會犯下這樣可恥的罪行!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劉子楓馬上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無非就是為了金錢和美女吧!”周文代李兵說出了難以啟齒地理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們都是成人了,這種誘惑很少有人能抵擋得住的。再正常不過了,活下去,追求享樂,這才是真實的人性。”
李兵苦笑一聲:“話不能這麼說,為了這些東西出賣自己的靈魂。實在是太可恥了!我們也許應該把趙鵬移交給軍方,由他們來作出處置。”
這個建議得到了康平和慧真的贊同,他們對這樁交易很好奇,不停地追問李兵,鄭蔚究竟向趙鵬提出了什麼難以拒絕的誘惑。但是李兵始終沒有鬆口。他神情中流露出氣憤和憂傷,斷然拒絕透露任何內幕,讓人心癢難忍。趙鵬應當受到嚴厲地懲罰,但是蘇小靈呢?如果她能夠僥倖活下來的話,又該怎樣面對今後的人生呢?李兵不禁想起了妹子李瑾瑜。上蒼總是給予這些柔弱美麗的女性以最殘酷的打擊,世事弄人,紅顏命薄。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如果把趙鵬移交給軍方地話,那麼他的一生就完了。”周文鄭重地提醒李兵說,“軍方將以叛國罪起訴他,他會在監獄裏度過下半輩子,甚至可能被當場槍斃!這對趙鵬來說不大公平。打個比方,同樣是殺人未遂,用真槍跟用玩具槍就應該區別對待,我相信法官量刑也是有輕重之分的。我們只有證明這枚玉斑指真的具有強大的殺傷力。趙鵬才是罪有應得。萬一砸碎它什麼都沒發生呢?”
“你不知道趙鵬在湯山鎮都幹了些什麼…”李兵頓了一頓,隨即岔開了話題,“鄭蔚選中他實在是沒什麼眼光,趙鵬缺少專門地訓練,根本就不適合當一個搞破壞的間諜!”他不想把蘇小靈扯進來。這關係到一個女孩子的清白,她才十九歲。今後還要繼續做人。
周文從他地反應里猜到了什麼,他意味深長地說:“那是因為它們沒有經驗,假以時日,妖怪族遲早會培養出更隱蔽的姦細,更危險的間諜——要知道趙鵬並不是惟一一個意志薄弱的人類。不過你有沒有想過,趙鵬的所作所為,說到底只是經受不起威脅和誘惑,糊裏糊塗被妖怪利用了一回,也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他罪以致死嗎?你是不是打算向軍方披露一切實情,讓趙鵬受到公正嚴厲的處罰?還是會有所隱瞞?我想提醒你一點,我們都不是法官,我們沒有任何權力審判他!”
李兵有些猶豫不決,他長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說的有道理,必須證明這枚玉斑指有強大地殺傷力才行,否則的話,對趙鵬的確不大公平。好吧,我們來研究一下,看看它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
趙詩芬、康平和慧真心地都比較單純,沒有領會到他們對話里的弦外之音,但是劉子楓察覺到了,他的心不禁一陣悸動,暗暗對自己說:“周文總是追求公平和公正,不管是對妖怪還是對人類,現在他為趙鵬說話,就像當年在碧蘿山上為殭屍辯護一樣。黃司令把他當成盟友,這簡直就是在冒險!在周文地眼裏,妖怪和人類是兩個平等的種族,享有同樣地生存權利。我們遲早會為他的想法付出代價的!”
李兵展開乾坤表裏圖,鋪在玉斑指的底下,然後念動咒語,鄭重其事地畫下了一十三道天殤符。他對着周文說:“我把這枚玉斑指鎖在天殤陣里,用五雷轟頂的法術把它震碎,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周文,萬一乾坤表裏圖和天殤陣困不住妖氣,你要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周文點點頭,對弓中卿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悄悄地踏上半步,手裏拎着紫霞衣,隨時準備出手相助。康平和慧真都顯得有些緊張,不由自主頻頻咽着唾沫,他們還是第一次接觸妖怪族的法寶,這是很難得的經驗,但願它不會令人失望。
李兵又念了幾句咒語,右手捏定封魔印。五指一收一放,小心翼翼地操縱天雷向玉斑指劈去。一道亮得刺眼的閃電迅速鑽進玉斑指里,等了半天,像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反應。李兵怔了一下,覺得不可思議,如果玉斑指連砸在地上都會摔得粉碎。怎麼天雷反而劈不動它呢?
他又試了幾次,一開始還有所保留,擔心把斑指劈成粉末,到後來全力以赴施展五雷轟頂,空蕩蕩的三清殿中雷聲轟鳴。金蛇狂舞,但玉斑指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電流爭先恐後地鑽進去,劈啪亂響,它卻連顏色都沒變一下。依然緩緩旋轉着,似乎在嘲笑李兵的無能。李兵額頭上滲出了熱汗,神情變得有些尷尬。喃喃自語說:“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周文想起了小時候看過一部日本動畫片叫《聖鬥士星矢》,裏面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話就是“怎麼會這樣”,耳朵里都快生老繭了,每次聽到都想大笑三聲。日本人地語言就這麼貧乏嗎?難道他們只有這樣一句話來表達意料之外的驚奇?
周文搖搖頭,他朝四周圍看了一下,從大殿的角落裏拾起一根短木條——那是修補道德天尊時留下的,還沒來得及清理出去——對準那枚玉斑指輕輕敲了一下,“叮”的一聲響。餘音裊裊,就像金擊子敲在玉磬上,一忽而遠在天涯,一忽而近在耳邊,久久不曾散去。
玉斑指馬上停止了轉動。通體迸射出道道白光,像花朵綻放一樣裂成了碎片。迴音在三清殿裏擴散回蕩。穿透了門窗、牆壁和屋脊的阻攔,傳到每一個法師團成員的耳中。整個萬壽宮都被驚動了,大家心馳神搖,紛紛涌到三清殿前,探頭探腦張望個不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強大地威脅正在悄悄迫近,弓中卿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心悸,她掌心滲出冷汗,濕透了紫霞衣的一角。周文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咦”了一聲,額頭上的九地十天鎮魔印迅速隱退,背上長出了烈焰飛騰地翅膀。
就在玉斑指破裂的一剎那,赤青黃白黑五道妖氣衝天而起,呈螺旋形緊緊纏繞在一起,又倏地收了回來。天殤陣中悶雷不絕,李兵還沒回過神來,一十三道符就被妖氣沖得七零八落,散成了漫天飛揚的塵埃。乾坤表裏圖感應到危機迫在眉睫,竟掙脫了李兵的控制,躍到半空中,釋放出萬道金光,與妖氣進行着殊死的搏鬥。
勝敗轉眼就有了分曉,乾坤表裏圖抵擋不住妖氣地衝擊,“嘶——”的一聲巨響,穿雲裂帛,從中分成了兩片。李兵心中一緊,急忙念動咒語收起法寶,但是乾坤表裏圖已經無法復原了,破損處金光渙散,寸寸龜裂,其中蘊含的無窮法力正在飛速流失,就像飽漲地氣球突然被針尖戳破。
弓中卿馬上祭起紫霞衣,把妖氣裹得嚴嚴實實,妖氣左衝右突,拚命尋找着空隙,但紫霞衣是弓中卿用三昧真火煉成的法寶,刀槍不入,水火難傷,一時間哪裏鑽得出來。眾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紛紛圍上前去觀看,只見紫霞衣像一隻光芒四射的大燈籠,不停變幻着各種顏色,絢爛奪目,讓人聯想起元宵佳節的花燈。
但是弓中卿臉上卻沒有半點輕鬆的神情,她目不轉睛盯着紫霞衣,雙手結成一個又一個複雜的法印,嘴裏飛快地念動咒語。周文只來得及提醒了一句:“小心,那是化血術,紫霞衣快要困不住它了!”妖氣突然彙集到一點,在紫霞衣上鑽出了一個小窟窿,爭先恐後沖了出來。
五色妖氣似乎是有意識的生命體,它猶豫了一下,沒有攻擊法力最弱的劉子楓,也沒有攻擊距離它最近地李兵,而是準確地選擇了趙詩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撲過去。趙詩芬嚇了一跳,急忙把手一招,三十九朵金蓮本身盡數躍出體外,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以一種奇妙的方式組合在一起,形成了若干個大小不一的圓環,流光溢彩,緩緩轉動。
妖氣感應到金蓮的威力,逼近的速度馬上慢了下來。當它穿過第一個金蓮組成地圓環時,花瓣忽然散成無數金色的小劍,向妖氣發動了猛烈地攻擊,翻江倒海一陣亂絞,然後漸次隱沒在虛無中。正邪兩種力量正在進行着前所未有地大比拼,但是很明顯,妖氣佔到了上風。金蓮組成的圓環被它不斷突破,漸漸逼近了趙詩芬的身體。
趙詩芬全力操縱三十九朵金蓮,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李兵焦急萬分,手中緊握着辟邪玉麈,卻遲遲不敢出手。他擔心攪亂趙詩芬的心神,反而幫了倒忙。他只能把救助的眼光投向周文,心中深深懊悔進行這個危險的實驗。
周文也是第一次在這麼近地距離觀察化血術。
化血術是妖怪族最神秘的攻擊型法術之一,施法者需要有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在腦中默想攻擊的對象。剔除一切雜念,把全身的精氣煉化成為赤青黃白黑五色妖氣,附着在一枚玉斑指上。當斑指被砸碎。妖氣就會在一瞬間釋放出來,自動攻擊預定地目標,直到對方灰飛煙滅,化作一灘沒有知覺的血漬,這才漸漸消散在天地間,回歸自然的懷抱。
但是幾十萬年以來,使用化血術的妖怪寥寥無幾,其原因就在於這是一門同歸於盡的法術。成功地概率極低。難就難在剔除雜念這一步。化血術的效果取決於施法者的妖力,但是妖力越強,對生命地留戀和執著之心就越盛,只要心神稍分,化血術反噬自身。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次開明獸和鄭蔚為了順利攻佔江南的龍穴,可以說是不惜一切代價。它們說服了遠古妖獸天吳冒險施展化血術,攻擊的對象設定為身懷三十九朵金蓮的道門傳人,由趙鵬把玉斑指帶進G城,伺機從堡壘內部攻破敵人。一切都朝着它們預想的方向進行,但是趙鵬卻把最後一幕給演砸了!
不管李兵怎樣催促,周文遲遲沒有出手,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破解化血術。
在趙詩芬的操縱下,三十九朵金蓮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逐步削弱着化血術凝成的妖氣,但是法寶可以不知疲倦,她地身體卻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壓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趙詩芬終於支撐不住了,她雙膝一軟,慢慢跪倒在地,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眼神變得迷茫起來,金蓮的威力也隨之大減。眼看着妖氣接連穿過了幾個金蓮組成的圓環,離她的身體還不到半尺,趙詩芬苦苦掙扎,生死懸於一線。
周文地眼眸中充滿了狂熱和興奮,他用吸血獠的語言念動一段誰也聽不懂地咒語,背上烈焰飛騰的雙翅突然收了回來,消失在身體裏。與此同時,他右手掌心的紋路里噴射出純青色的火焰,迅速凝結成為一團上下翻滾的火球,熱力四射,熾熱的空氣使得周圍的景物變得扭曲。這是控火術融合了毀天滅地焚心咒,周文終於不再保留,全力以赴使出了吸血獠的終極法術。
火球像流星一樣向五色妖氣撞去,能不能破解化血術,周文也沒有任何把握。但是就在這一刻,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趙詩芬的體力完全透支,整個人癱倒在地,氣喘吁吁,幾乎失去了知覺。金蓮不再受她的控制,本能地察覺到周文體內孕育着更強盛的妖氣,竟棄化血術不顧,集中殘餘力量撲向了他。周文措手不及,火球猛地爆裂開來,把金蓮團團圍住,控火術和毀天滅地焚心咒何等厲害,金蓮瞬間化作一道金光,隱沒在趙詩芬的身體裏。
五色妖氣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但它終於擺脫了金蓮的抑制,晃晃悠悠向趙詩芬射去。劉子楓不知從哪裏獲得的力量,竟奮不顧身地沖了上去,妖氣悉數鑽進他的身體裏。李兵、康平和慧真齊聲驚呼,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只道他必死無疑。
周文反應極快,馬上畫了三道靈神符,分別拍在劉子楓的胸口、背心和天靈蓋上,朝着弓中卿大叫道:“快!鎮魔印!”弓中卿凝聚全身法力,咬破指尖在他的額頭上畫了一道九地十天鎮魔印,勉強克制住五色妖氣。劉子楓臉色猙獰,一陣青一陣白,肌肉不停地抽搐,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着,過了良久才漸漸平靜下來。
周文長長鬆了口氣,低聲說:“妖氣暫時被鎮住了,能不能挺過去,就要看他的意志和運氣了。最初的二十四小時是最要緊的,誰都幫不上他,只能靠自己!”聽了他的話,李兵的心情異常沉重,這一切都是他惹出的禍端,如果當時不做這個危險的試驗,老老實實把玉斑指收起來,那麼根本就不會發生這麼多意外。
他望着趙詩芬和劉子楓,心中感到萬分愧疚。
好在情況並沒有像李兵預想的那麼糟糕,妖怪族的詭計沒有得逞。在控火術和毀天滅地焚心咒的打擊下,三十九朵金蓮及時回到趙詩芬的身體裏,安然無恙,依然忠實地守衛着G城。雖然它的威力比起以前略有減弱,但是經過這一番磨練,趙詩芬對這件法寶的控制更加細緻入微,達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
劉子楓也終於平安度過了危險期,靈神符護住了他的心脈,九地十天鎮魔印成功地把五色妖氣被壓制在肝、心、脾、肺、腎里,暫時沒有生命的危險。不過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時裏,劉子楓的身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從一個文質彬彬、略微有些發福的青年男子變成了一個彪形大漢,肌肉鼓鼓囊囊,稜角分明,皮膚厚而粗糙,隱隱出現了黃白相間的斑紋。
周文的解釋是化血術煉成的五色妖氣中包含着施法者全部的精氣,三十九朵金蓮去除了其中大部分的癘氣,再加上九地十天鎮魔印和靈神符壓制,妖氣變得比較溫和,能夠被劉子楓的身體吸收利用。換句話說,劉子楓的身體在妖氣的作用下逐漸妖化了。不過他不能肯定將來會發生什麼變化,如果九地十天鎮魔印失去了效力,妖氣全面爆發出來,劉子楓也許會迷失自我,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妖怪。
李兵敏感地把周文和劉子楓的命運聯繫了起來,他有些擔心劉子楓會步上周文的後塵。該怎樣對待他呢?他還能夠保持一顆人類的心嗎?李兵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