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公子(九)

秦少公子(九)

焚書之令已經下達,孔鮒與諸位儒學博士都驚呆了。猶豫多時,決心相約去往嬴政面前求情,結果可想而知。

孔鮒的少傅之位,沒了。

……

將閭正要將朝堂之事好好向自家弟弟說道說道,好令各位吸取教訓,千萬千萬毋要與父王決定之事作對時,才發現,今日國學,胡亥並未現身。

將閭年有十八,西苑春秋他早已修完。如今還願來,也不過是本着與弟弟妹妹要有交流。之前見到胡亥一直在此,也未去問他結業之事。自從重新認識胡亥,推翻了從前聽來的風言風語之後,他時常會來看看這個弟弟。

多日以來第一次沒有在西苑見到人。

為何喜歡?大約是因為,只要見到他,心情就好。這麼久以來,將閭還從未見過他臉上有何為難之色。似乎世上所有為難之事,對胡亥而言,都不算為難。只要看到他,就無端讓人開心和輕鬆。

即便是大哥扶蘇,也不曾讓將閭有過這樣的感覺。但這個弟弟……

他到西太華宮時,遠遠便看到巨大的花樹下,站着三人。

少年一身簡單黑紅二色胡服,持劍而立,神色認真的聆聽着長者的教導,重新練習劍勢。

緋色花朵與雪色劍光交織,落櫻紛飛,在劍光之中一分為二。

劍若游龍,驚魄動心。

“好。”樹下站着的穿着盔甲的中年人點點頭,目光隱隱露出些許讚賞。

姜晨收劍,淡淡答,“幸有章將軍指點。”陸永匆匆跑來,接過長劍,為他遞來一塊絹帕。

他垂眸接過,擦了擦額角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章邯笑了下,“不敢。少公子天資聰穎,指點二字,邯不敢當。”

外臣之中,皆傳公子胡亥放蕩不羈,驕縱愛鬧,不比長公子穩重大方,在陛下要他來任少公子武師之時,章邯還很是擔憂了會。只怕他真如傳言中那般,可是細想想,能受到陛下如此喜愛的孩子,又怎會真的任性愚鈍呢?唯一……真正見到胡亥之後,章邯心中唯一可惜的是,在胡亥之前,早有了扶蘇。

扶蘇之才,早在六年之前已傳遍大秦。胡亥……只能惋嘆他晚生了十年。

將閭原地站了會,長長舒了口氣。父皇喜愛胡亥,顯然是有原因的。他本就是機敏過人,平素司法習文,學書練武,態度認真,從不敷衍,僅這一點,就勝過許多兄弟了。

父皇本也是一位,勤政務實之人,不甘人後,自然看不得他人憊懶懈怠,泛泛空談。

諸皇子之中,不乏有不滿父皇偏愛扶蘇胡亥的。可是……既然他們希望得到父皇的青眼,又為何不去努力上進一番呢?

文不如扶蘇,武不比胡亥,身無一技之長,又如何得父皇歡心?

將閭忽而笑了笑。其實,他也是平庸之人中一個。

只是對於高低才庸,他很少去思索。很多事情落到他眼中,是非對錯擺的清楚,只是將閭不想說破罷了。他從來不想揭開暗潮洶湧,因為對將閭而言,只要維持住表面的平靜,永遠維持,那麼一切,也可以永遠平靜下去。

他喜歡平靜。

此心若報以父皇,恐怕要被斥責得過且過。或者舉個例子,被比作當年齊國一般,自欺欺人,自取滅亡。

可是,齊,至少在五國土地為秦鐵騎踏遍之時,齊國尚和樂十年,齊之百姓,也未曾遇到太多戰亂而受妻離子散之局。

“六哥。”平靜的語氣打散了他的思緒。

將閭回過神,看到面前走來的黑衣少年,“胡亥。”將閭聽到自己說,“公輸一案,父皇懷疑還有他人合謀。大哥已受命尚商坊調查了,要去看看嗎?”

“合謀?”姜晨問他。

旁側侍候的陸永聽聞,忍不住湊過來一點,“公子,你……”

姜晨擺手,制止了陸永的廢話,對將閭笑答,“六哥不必擔憂。扶蘇兄長自會解決的。”

此刻,就如同從前一樣的淡然和笑容,讓將閭升起了唯一一個念頭。

父皇的所言所行,胡亥早有預料。那份焚書令,那道扶蘇深查的命令,胡亥早都知道。

他究竟如何得知。難道,這就是胡亥與父皇之間,獨有的默契嗎?

將閭無從得知。

胡亥一向笑意示人,不像父皇的嚴厲和生殺予奪,可是這一刻,從他的笑容之中,將閭隱隱感覺,那不是不像,只是他沒有表現出來殺戮的一面。

也許父皇這二十多個孩子之中,只有他最像父皇!

即便沒有扶蘇一般相像的容貌,也有父皇一般獨斷桀驁從未居於人下的心性。

這樣想來,便覺得那份單純爛漫的笑容,似水花鏡月,縹緲如同假象一般。

面對這雙笑意爛漫的眼睛,將閭猛然移開了視線,忍不住退了一步。

“……”姜晨看着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舉止着裝,實沒有什麼恐怖之處。

倒是有趣。

他做了什麼?讓這位六公子,露出如此驚恐之情。

將閭突然扭過頭,轉身離開了。

“六哥。”背後傳來胡亥似是不解的聲音。

將閭腳步微頓,想起胡亥的年紀,嘆了口氣。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一位兄長不辭而別,也許殘忍。可是,將閭突然明白,胡亥與他,終非同道中人。

姜晨語氣淺淡,似是不在意人之來往,“六哥又要走了?”

良久,將閭不敢回頭,嗯了一聲,“是。六哥要走。胡亥,你……”他並未說完後半句的叮囑,因為將閭知道,即便自己叮囑,胡亥也不會在意,他抬腳離開了。

章邯跟上前幾步,看着公子將閭近乎飛奔離開的背影,對姜晨道,“少公子既然不舍,何以不開口相留?邯聽聞,公子將閭一向喜愛手足兄弟。”其中,對胡亥也非常關心。

姜晨掃了他一眼,一副雲淡風輕模樣,“不舍?將軍說笑了。人若要走,強留何用。”

不能走的,便是死人了。

……

蒙恬上將軍為長公子扶蘇師長,今武學之上,陛下又遣將章邯,教導少公子胡亥,此中之意,難免教朝中心思敏感者聞風知意。

至於公輸一案,查出田氏暗中參與,扶蘇奉皇命,將田氏眾人盡數收監。

內中經過他人不知,不過此事的確算是扶蘇執行的比較雷厲風行的一次任務。田氏商社,上到主管,下至跑堂,竟無一人逃脫。

誰又能知,城中衛兵圍住商社,破門而入時,所面對的,是一堂就縛之人。

回宮問之,姜晨答,“兄長覺得這份禮物,可還滿意?”

扶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你何時抓了他們?”

姜晨似乎想了一會,“一旬之前。”

“……”那豈非就是公輸案發之日?“你知道此案與田氏有關?”

“天時地利,缺一不可。既非一時起意,必然籌謀良多。尋得如此絕佳之地,若說咸陽沒有內鬼,兄長可信?”

“那又如何確定是田氏所為?”

“哦?……我只是圍了商社而已。”

“可是……為何他們毫不抵抗,就交代案情?”

姜晨回以一笑,陸永誠誠懇懇解釋道,“因為公子對他們說,大秦鐵騎抓到了齊田氏兄弟,田蒙田姚二人已將案情全部交代了。”若是主人都已落網,底下小魚小蝦負隅頑抗,又有何用。

扶蘇:“……此……此……”以詐取得案情結果,未免……未免不太符合君子之道。

他此此此了一會,轉口問道,“此事既然由你解決,為何不直接上報父皇。”由他來結束案情,豈非隱沒胡亥之功……

陸永微微皺眉,“長公子,少公子圍下商社,本就是為相助於你,何以公子還要將少公子逼上絕路?”

扶蘇微愣,“何出此言?”

陸永道,“咸陽城中,無兵符而調兵圍舊民居所,若是陛下知道,長公子覺得,陛下會原諒少公子嗎?”

陛下眼中,秦之律法高於一切。

即便他念及父子之情,饒了少公子,可對秦律必要的交代,必然是逃不過的。至少至少,得一份笞刑領着。

扶蘇默然。他並不是笨人。可一面對這個聰明過人的弟弟,他的反應似乎總是慢了些。

“是我思慮不周了。胡亥,此事交由大哥解決吧。”

陸永還要反駁兩句,回頭一看姜晨看似淡然實則因為他的言語越來越陰沉的目光,嗓子一堵,不再爭辯了。

少公子對於扶蘇長公子,實在太過容忍了。長公子心性柔軟,少公子事事都要多考慮一二,以免有漏網之魚。之前少公子就是因為長公子之事與中車府令爭吵,怒極之下風寒侵體病倒了。此次情況更是緊急,他貿然集結衛隊查封商社,最終功勞還都要送給長公子,實在令人為他不平。

少公子本性心高氣傲,可對於這個兄長,卻的確好到無話可說。可長公子半分沒有體會之意,陸永實在看不下去。究其本質,還是少公子太過隨和,他所做之功,不去廣告天下,總是默默掩藏着。

陸永追隨胡亥五年,清楚自家主人的聰明。他不比扶蘇差半分,明明也是一隻雄鷹,卻因着兄長眾人默認的太子身份,而收斂自己,不願分去兄長光輝……

如此令人心疼。

至少陸永心中,沒有比自家公子更體貼周到之人了。

他一副哀傷惆悵的表情對着姜晨,姜晨莫名其妙。

“……”扶蘇。弟弟的這位內侍為何一對上他,就一臉殺氣騰騰的模樣。

他聽過陸永。

此人本不是宮中內侍。他曾殺害兄嫂,被官府拘捕。當時趙高斷案,判定死罪。是胡亥求情,令其入宮陪伴,以免死罪。

之後案情大轉,原來是兄嫂苛待老母,長期如此,間接致其死亡,此人怒極之下,才揚起屠刀。

並非真正的十惡不赦之人。

無論如何,陸永是胡亥救下來的。從此之後一直留在胡亥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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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醒來都為反派背了鍋[綜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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