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金十月這樣的性格，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會很受歡迎，現在當然也不例外。

一到課間，金十月的座位周圍就被好奇的同學圍得水泄不通，綱吉幾次想和金十月說話，都被擠了出來。

幾次過後，綱吉便放棄了，頹喪地趴在桌面上，任由熱情地同學們把他連人帶桌子越擠越遠。

說起來十月君這麼優秀的人，怎麼會和他這種廢柴成為好朋友呢……綱吉忍不住想到。

金十月把受傷的手臂藏在桌子下面，面帶微笑地回答着所有人的問題，系統有些着急了：“你別理他們啦，去和目標人物說說話吧！”

金十月當然還記得綱吉，但卻並沒有像系統說的那樣去找綱吉說話，而是道：“那樣太不禮貌了。而且適當的空間才會讓人產生讓關係更進一步的慾望，如果一直黏着對方的話，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困擾的。”

金十月說的話一直都很有道理，系統當然不會反駁對方，只是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突然開口問道：“可是我一直跟着你，你會覺得困擾嗎？”

金十月沒想到對方會問這樣的問題，愣了一下才道：“不會。”

陪伴並不會帶來困擾，帶來困擾的是一方施加給另一方的感情，親情、愛情、友情，無論哪一種，背負了太多他人的期望，都會讓人覺得疲憊和厭倦。

作為一個AI，系統應該是沒有感情的，金十月一直這樣覺得，至少他沒有打算和系統建立什麼感情，一個發佈任務並且提供幫助，另一個完成任務，就是這麼簡單，不存在期盼也不存在壓力，如果是這種狀態，在回家之前，金十月應該都不會覺得系統的存在是一種困擾。

聽起來似乎有點無情，但這就是系統和宿主之間應該存在的正確相處方式。

系統不知道金十月是這麼想的，聽見對方的回答之後很是高興，開心地叫道：“宿主！！！我一定會好好幫助你的！有什麼需要的一定要跟我說哦！”

金十月聽出對方似乎誤會了什麼，但卻不好點明，只能無奈道：“你只要保持常態，再安靜一點，那就再好不過了。”

系統中氣十足道：“了解！”

新鮮感總是一時的，雖然有很多人想和金十月說話，但幾次課間之後人也漸漸少了。金十月直到午休的時候才重新和綱吉說上話，兩人和山本獄寺一起在天台吃過了飯，並且慢慢熟悉了起來。

綱吉很高興金十月和自己的另外兩個朋友也成為朋友，他一直覺得金十月太好了，就像某種留不住的東西，讓他患得患失，如果對方和山本獄寺也成為了朋友，那麼相應的，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聯繫也會變得更加牢固吧？

金十月在和山本說笑，綱吉看着他的眼神閃閃發亮。

放學的時候，綱吉拒絕了山本提出的去他家做客的提議，金十月的手臂受傷了，而且還拖了整整一天，他得儘快和金十月一起去醫院看看。

獄寺原本也想跟着去的，但山本的爸爸已經提早做好了飯，一個人都不到場的話實在是太失禮了，所以四個人商量了一下之後，獄寺還是跟着山本一起離開了。

獄寺對金十月並不怎麼在意，他一眼就能看出對方跟他們不是一路人，按他的話來說，金十月只是運氣好和十代目成為了朋友而已，就算生活中不得不有交集，隨便應付一下也就行了，他並沒有打算在對方身上投入多少注意力。

山本卻和他完全相反，他總是忍不住去在意金十月。

“雖然說確實又溫柔又好相處，幾乎看不到什麼缺點……”山本喃喃道：“但是還是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獄寺隨口問道。

“金十月，”山本撓了撓頭：“雖然說是綱吉小時候最好的朋友，但是跟他說話的時候，總覺得隔着一層什麼。”

“那是當然的，”獄寺嗤道：“你看不出來嗎？那傢伙對所有的人都一樣好，如果每一份感情都是真心實意的，那他累死得了。”

這麼一說倒是很有道理。

頓了頓，獄寺又道：“反正他對十代目是真心的，這就夠了。”

但即使明知道是這樣，金十月那種獨特的氣質也讓人不僅無法責怪他，而且還會忍不住想要和他成為真正的朋友，山本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看對方平時溫吞的樣子，這個願望想要實現大概有點困難。

而且交朋友什麼的，太過刻意好像很奇怪，山本想了想，決定順其自然就好了。

而在醫院這邊，雖然經過了系統的兩次治療，但整整拖延了一天，金十月的傷口還是惡化了。

繃帶被解開的時候，金十月就被醫生劈頭蓋臉地批評了一頓，從他自作主張的處理到老師的對他傷口的忽視，連現在的教育體系都被扯出來嫌棄了一番，金十月無奈，只得掛着微笑，任由醫生訓導。

陪着他來的綱吉也受到了波及，險些被批評哭了，在金十月一再攬錯之後，醫生才意猶未盡地放過了他。

等金十月吊著一隻胳膊和綱吉一起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雖然沒有車了，但幸好離家不算太遠，兩個人沿着路燈亮起的地方，慢慢往家裏走。

醫生告訴了綱吉不少注意事項，而且叮囑了不少於三遍，下回受了傷，一定要第一時間來醫院治療，至少按照金十月這個傷口的惡化情況，如果他們早上就來的話，石膏應該只要吊一個月不到就可以拆了，現在得倆月出頭。

綱吉一直看着金十月的胳膊，好半天，終於忍不住道：“要是早點過來就好了，如果和老師請一下假的話……”

金十月道：“和老師請假的話，應該也只會放我一個人出來吧？”

“那也比現在好啊，十月君那麼厲害，一個人去醫院應該也很輕鬆吧？”

金十月突然停了下來。

綱吉愣了一下，回頭道：“怎麼了嗎？”

夜色里，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靜到他能聽見不知何處傳來的細微蟲鳴。金十月站在路燈的正下方，明亮的燈光讓綱吉甚至能看清對方的睫毛。

當然也包括睫毛下溫柔的黑色眼眸。

“一點也不輕鬆，”金十月靜靜地看着綱吉，突然開口道：“傷口一直都很疼，如果沒有阿綱陪我，一個人去醫院的話多半會哭出來的。”

綱吉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了一下。

系統突然冒了出來，壓低了聲音，激動道：“出現了！最後的好感度！九十七了！”

金十月垂下眼睫，小聲道：“如果要我一個人去的話，不如就等阿綱放學，然後一起去好了，就算多疼一會兒也沒有關係。”

“九十八！！”系統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金十月深吸了一口氣，走到神情恍惚的綱吉面前，低聲對他道：“阿綱，我是不是一點都沒有變？”

“我的媽呀九十九了！！！”系統完全把金十月提的要求丟到了腦後，激動地大聲叫了起來。

綱吉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麻了，愣愣地看着金十月，嘴唇開合了好幾次，就在那聲“是”要脫口而出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黑暗的牆角處傳了出來。

“蠢綱，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不回家？奈奈媽媽都急壞了。”

綱吉和金十月同時哆嗦了一下。

綱吉的哆嗦包含了很多種情感，但金十月就比較純粹了，那是對於人類幼崽的恐懼，和這黑暗中突如其來的驚嚇加在一起，對金十月造成的傷害堪比核彈。

金十月整個人僵了一下，好像重病的老人一樣顫顫巍巍地挪了幾步，扶住了旁邊的牆，好半天才站穩了，伸手摸着自己差點炸掉的心臟，對綱吉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急促道：“抱歉，天色已晚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再見不送！”

綱吉還沒回過神來，金十月拔腿就跑。

好半晌，綱吉才喃喃道：“十月君，跑得好快啊……”

不去參加一下奧運會好像有點可惜了。

綱吉的神智已經完全混亂了，連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冒了出來。

Reborn在旁邊站了半天，發現綱吉一點反應都沒有，便直接飛起一腳踹在對方膝蓋後面，綱吉站立不穩，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骨頭和地面相撞，發出一聲悶響。

白天的傷口剛剛結痂，一直在隱隱作痛，現在又撞在堅硬的地面上，綱吉痛喊一聲，終於神魂歸位，大聲叫道：“Reborn你幹什麼啊！好痛啊！”

Reborn冷酷道：“鬼喊鬼叫什麼，還沒習慣么。”

綱吉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哭訴道：“我今天受傷了啊！”

Reborn走到他身前，發現對方的兩個膝蓋上都塗著棕色的碘伏，傷口也才結痂沒多久的樣子，皺了一下眉道：“怎麼回事？”

綱吉抱着膝蓋往傷處吹了口氣，小聲道：“今天早上遲到了，被雲雀學長……唉，回家晚了也是因為和十月君去了醫院，十月君為了救我，手臂被雲雀學長敲斷了。”

“這樣啊……”Reborn似乎在考慮什麼。

綱吉有些奇怪道：“你不知道么？”

Reborn的基地遍佈整個學校，連他上課打了幾個哈欠對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回居然連他和金十月被雲雀揍了都不知道嗎？

說起來，今天好像也沒看見對方突然出現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難怪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Reborn沉吟了一下，對他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回家吧，奈奈媽媽也很擔心你，回去之後我慢慢跟你說。”

綱吉隱隱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卻不敢去想，只勉強笑道：“那，那好吧，我們回去吧。”

金十月這邊一路奔逃，生生從和綱吉相反的方向繞了大半個圈回到家裏，推開門之後就直接倒在沙發上挺屍了。

剛剛的機會實在是太好了，他確信，只要綱吉在那一下點了頭，說了是，任務十有八九就可以直接完成了，萬萬沒想到，綱吉家住着的那個小孩子居然突然出現了！

就算是金十月，在這種情況下也忍不住發出了懊惱的聲音。

雖然只剩下最後一點好感度，但是要找到好的機會，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金十月奄奄一息地對系統道：“你能不能直接把那個小孩兒從這個世界格式化然後刪除啊？”

明顯察覺到對方心態的崩潰，就算只剩一點就能完成任務，系統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發牢騷，只得怯生生道：“好像……不能誒。”

金十月：“……啊，太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