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回 爹
記憶流傳在現實中並非不存在,在藏族文化里,有一部以說唱形式流傳的活史詩——《格薩爾王傳》,說唱這部史詩的藝人分為兩種,第一種是以師徒相傳的科班藝人,而另一種非常神秘,這種藝人被稱作“神授藝人”。這種“神授藝人”師出無門,多稱他們是在童年時代的夢境中,或者在大病的時候得到傳授。相傳有些“神授藝人”在很小的時候睡了一覺,醒來時就能一下子把《格薩爾王傳》唱出百萬篇幅。
藏族宗教中又有一種“伏藏”的說法,“伏藏”是指一些教徒在他們的宗教受到滅頂之災時,將經文典籍藏匿起來,等到危機過去后再挖掘出來的行為。而在伏藏中,有一種“識藏”最為神秘,這是一種在意識中的伏藏,據傳識藏是神靈將經文授藏在某人的意識深處,以免失傳,等到有了延續下去的條件時,神靈會通過某種神秘的啟示,讓被授藏的人將其誦出或記錄成文。
這種神秘的伏藏換而言之,正是一種記憶流傳的體現。
我記起當日在營地里時,馬沖曾與我討論起上古冥族一事,聽老年說到這,我已經大概知道了後面的事情。
於是忍不住接下老年的話頭:“後來玄陰子為了保護自己的後代,想出了一個法子。他對自己的靈魂施以咒術,只要他的靈魂一天不滅,血契在他後代的身上就很難生效。為了保住自己的靈魂,他不惜去篡奪唐太宗的皇位,故意讓魏徵殺了他。魏徵乃唐太宗的宰相,又是玄學高手,魏徵倘若發現他靈魂上帶着咒術,必會親手將他的靈魂封印,以保唐太宗不會被他所害。這樣一來,他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玄陰子的靈魂被封印的地方,正是南蠻鬼宮。並且在這之前,玄陰子已經成為了一名盜墓賊,他帶着冥族後裔走上倒斗的道路,他這麼做,當然也是為了削弱血契的效力,因為上古冥族因為血契的關係,已經成為了四大禁地的守陵人,而盜墓賊是與守陵人完全對立的群體,他想利用這種衝突來進一步削弱血契。也正因如此,我們歐陽家族的倒斗基業誕生了。玄陰子,是我們歐陽家族的祖師爺——歐陽蕭羽……”
張繼和劉全勝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冷不防聽我說出來,紛紛愣住,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老年想不到我會知道這些事,有些驚奇:“呵呵,看來你也不是糊塗蛋,我倒是小瞧你了。不過,你說錯了一點,玄陰子並不是歐陽蕭羽,在漢代,他的名字叫歐陽玄。唐代的時候,他蘇醒在一個外人身上,而當時冥族的家主,也就是他的後代,才是歐陽蕭羽,歐陽簫羽因血契死在四大禁地中,玄陰子便才喬裝成他,頂替了他的身份,帶領冥族成為倒斗界的一員。”
我緊緊盯着老年,一字一句地問道:“前輩,你能不能認真回答我,已經脫離了郭明笑這個身份的你,是不是第二次蘇醒的玄陰子?”
老年這回倒是一點也沒再隱瞞,緩緩點了點頭。他見我皺着眉頭,忽然笑道:“哈哈,你不必這樣看我,實論起來,我還是郭明笑,只是帶有玄陰子的記憶罷了,不算是你的祖先。你喜歡的話,繼續叫我老年也無妨。”
其實對話進行到現在,再笨的人也已經能猜出老年的真正身份,難怪張繼曾說從老年身上看出了我們歐陽家族的影子,玄陰子的記憶在老年身上蘇醒,他自然會具有歐陽家族的氣質。好在老年說的不錯,他只是帶有玄陰子的記憶,實際身份還是郭明笑,否則我現在面對着的人,豈不是自己的祖先,跟他說話前得拜三拜?
目前已經弄明白了許多事情,可我心中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天罰”。
正要發問,老年忽然面色一凜,大喊道:“當心!”同時舉起砍刀往身後一輝。
只聽哐當一聲,兩柄不知從何處呼嘯而出的飛刀,重重地撞在老年的砍刀上,彈了開來。眾人臉色驟變,紛紛一躍而起,凝神戒備。
起先聽老年說“天罰”首腦不會找到我們,誰知此時竟然追殺來了,這追魂奪命的羅剎厲害得緊,老年都不是他的對手,眼下此人出乎意料地出現,眾人頓時就有些慌張。老年身手高絕或能避過他的飛刀,可我們這些人要是被他盯上,如何躲得開?
老年多半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他聞風而動,憑感覺往“天罰”首腦藏匿的地方掠去,同時對我們喊道:“你們快跑!歐陽逸,這地方用‘七星踏山’來走,可以走到幻境的境源,你們在境源等我!”
我知道老年有把握,當下再不遲疑,招呼大夥跟我跑。
“七星踏山”是歐陽家族密不外傳的走陣法,據說由祖師爺所創,這個走陣法在任何大陣中都不能使用,被稱為最不實用的走陣法,但是,祖訓上明文交代,這個走陣法是每代家主都必須學的。現在看來,竟是玄陰子留給後代對付這個幻境的寶典!
我看着此處的地形,在心中回憶了一下“七星踏山”的口訣,算出該朝前方最高的那座山峰跑,於是帶着眾人拔腿狂奔。猛跑出百餘步,忽然大霧驟起,我不敢停留,招呼大夥跟緊,趁着還能看清東西,迅速跑到了那座山峰的山腳下。
眾人剛一站定,忽然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均是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我只覺得兩眼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不多時,只聽耳邊轟隆作響,好像旁邊有條大瀑布。聲音時小時大,沒過一會就消失了,緊接着,忽又覺得狂風大作,天上下起了傾盆大雨,濃霧中只聽得見電閃雷鳴,風呼浪嘯。地面也跟着一陣陣晃動,我們不知身處何方,靠在一起相互攙扶,以免有人走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又平息下來,我們驚魂未定,睜開眼睛四下觀望,這才發現周圍已經不再是幻境裏的場景,而是一間石室。石室的樣子同那“匣子墳”很相似,但卻沒有匣子墳那樣的入口,也不知道我們是從哪兒進來的。
馬沖發現什麼,舉起手電照向一面牆壁:“你們看,那裏有一道門!”
眾人轉頭過去瞧,頓見那面牆壁上有一道高大的石門,這扇石門分有左右兩邊的門扇,緊緊閉合,門扇上邊雕着祥雲碧月圖和仙人騰霧的壁畫,看上去即華麗,又尊貴。大門的門框上,還刻着許多龍紋鳳紋,整扇門三米多高,整體形象氣勢磅礴,竟像傳說中天庭的南天門一般。
張繼走上前去不斷讚歎:“乖乖,這簡直就像地宮的大門!”
我擔心張繼魯莽,又碰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當下把他攔住,對眾人說道:“這門看來非同一般,我懷疑這道門的後面,就是這座‘母墳’的主墓室。”
劉全勝很贊同我的觀點,點點頭說:“應該是了,如果老年說的屬實,四大禁地的所有寶藏就都會在主墓室里,所有秘密的答案,或許也都會在裏邊。不過,四大禁地四大禁地,既然這裏邊已經是‘終點站’了,那應該是整座古墓最危險的地方。這道石門那麼大,裏邊能藏有機關的空間太多了,咱們不能輕舉妄動。”
我說:“根據‘七星踏山’來看,這間石室多半就是絕府幻境的境源,老年前輩既然讓我們在這裏等他,那我們就先等他來了,一切再作打算。”
說著我正要找地方坐下,手電筒的餘光忽然照見一個角落處,坐着一個人!
我當下凝神去看,這才發現,那是一具屍體,這具屍體在古墓的特殊環境下,並未腐爛,而是脫水變干,保持着死時的姿勢。
其餘的人也瞧見了這具屍體,紛紛湊上前去看。我想到什麼,心中登時一緊,快步靠近那具屍體,用手電去照屍體的腰部。果見這具屍體的腰部綁着一條繩索,繩索延伸出來一截,端頭是個斷口。
見此我再也冷靜不住,手電筒脫手而落,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屍體前:“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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