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軍方的嘉獎

第二十八章 軍方的嘉獎

“怎麼,你還不想簽?”商忘憂兩根指頭捻起一張紙條,輕飄飄往前一送,那紙條落在方鴴面前,化作一紙契約,“一共兩份,這是羅曼女士的,總部也有一份。”

“不,”方鴴趕忙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是有些驚訝:“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告訴我這些。”

“你和你舅舅一家被牽聯其中,你自然有知情權,”商忘憂看向他,“而且你在帝國的表現,也值得總部信任,至於彌雅小姐,她姐姐就是我們的人。”

“白葭姐?”

商忘憂點了點頭。“你們兩人對我們來說很特殊,到了巨樹之丘,記得保護好自己。”

方鴴有些意外,因為他並沒有說過七海旅團接下來會去哪裏,團里的其他人沒有自己的首肯也不會輕易透露七海旅人號的航線計劃,就算是嘰嘰喳喳的天藍也懂得那些該說、哪些不能說。

不過軍方應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想,一邊拿起筆,在那契約上籤下名字,那張紙漸漸淡化,最後化作龍騎士系統之中一紙銀色的文本,然後他在系統中將文本複製一式兩份,發送給一旁的龍騎士小姐。

“能走嗎?”商忘憂收起保密協議,看着他問道。

方鴴輕輕點點頭。

商忘憂伸出手,扶了他一把,讓他下床來,待到方鴴站穩之後,她才輕輕放開手。

方鴴有點驚訝,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女劍士,比他想像之中還要平易近人,而且他總感覺對方有些親近,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走吧,我帶你去檢查一下物資。”

“物資?”

“算是對你的獎勵,也可以說是軍方的投資,”商忘憂答道,“你在帝國的表現遠超預計,那算是對你完美執行任務的嘉獎,你不是我們的人,不過軍方對於志願者是有一套完整的嘉獎流程的。”

聽到說嘉獎,方鴴來了精神,七海旅團正缺錢呢——不過他們好像什麼時候都缺錢,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明明自己的艦務官小姐和天藍在財務上都兢兢業業。

不過出於一種本能的直覺,方鴴之前敏銳地從未向希爾薇德和天藍問起過這個問題。

方鴴有心問問軍方的嘉獎有哪些,雖然不抱什麼希望,畢竟軍方向外批物資與資金是要向星門港報備的,不過有總歸比沒有好,不是么?這可是意外之財。

“我聽說了你們的需求,”商忘憂道,“你們的計劃很新奇,軍方也想看看用魔法金屬來造艦的效果如何,雖然我們沒有妖精之心,但總可以參考一下。”

“介於這兩方面的考量,星門港同意向你們調集一批物資,這其中包括秘銀,和你們緊缺的一些材料,”她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些東西不是完全白給你們的,也算是一種投資,未來我們可能需要你們幫我們執行一兩個任務。”

方鴴點點頭。

軍方的獎勵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雖然聖秘會也同意和他們交易資源——以那枚命運銀幣計價,但秘銀算是一種空海上的通貨,幾乎可以用在魔導技術的方方面面,永遠不嫌多。

何況為了利用好手上有限的材料與資金,原本的造艦計劃本來就是進行過一輪縮減的——在天藍的據理力爭之下,現在有了更多的物資,她總沒有理由了吧?

他已經開始暢想未來。

見他緊皺眉頭,女劍士搖了搖頭,同樣的神情她在軍方的工匠身上見得太多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接下來你們要前往巨樹之丘,軍方在銀鏈港有一座造船廠,可以借給你們使用,我知道你們去過那瓦爾塔,但之後你們要返回這裏不太現實。”

方鴴抬頭看向她,他怎麼沒聽說過軍方還有海外資產?

“原本那座碼頭是買下來作為駐在港的,但發生了一些變故計劃暫時擱置了下來,港口被租借了出去,但造船廠還在我們手裏,”商忘憂道,“只是那裏沒有啟用過,因此工人和船匠還得你們自己想辦法,我聽說你們和那個女海盜結成同盟,她在銀嶼島鏈的威望應當可以幫上你們的忙。”

方鴴點頭,那瓦爾塔陷入大霧之中,鎮上的人全部失蹤,他們還得從其他地方找人回來,而且接下來七海旅團要前往巨樹之丘,他們幾乎沒時間顧及這裏。

這樣一來可算是幫他大忙了。

兩人穿過庭廊,向外走去——這裏是聖秘會的地盤,軍方的物資儲存在港口的倉庫,自由港本身沒有什麼倉庫區,這裏是海盜的天堂,不過聽說這位女劍士佔用了血鯊海盜們的地盤。

他不由咋舌,這就是龍騎士么;但也不僅僅如此,彌雅小姐也是龍騎士,龍騎士雖然享有特權,但並不意味着可以橫行無忌,可軍方的龍騎士又是另一個概念——何況他們的對手的是海盜。

聖休安應當至少也有一位金之階,至少灰海盜們頭兒是接近龍騎士水平的,‘鐵鉤’吉格斯早年曾經前往過天之島鏈,在第二世界縱橫過一段時日,後來年老體衰,才返回聖休安,但威名仍存。

金之階自然不是貨真價實的龍騎士的對手,但名義上這個等級的對手是不允許在第一世界交手的,而鐵鉤’吉格斯沒有現身,顯然是給星門港軍方一個面子。

來到港口之外,方鴴才知道特別行動部隊的人行事有多霸氣,他們直接將一艘浮空艦開到了血鯊海盜的總部上空,懸停在那裏,這種危險行為理論上是嚴重違反航行守則的。

但在這裏異常好用。

畢竟這裏是無法無天的海盜港。

另外兩條二等戰列艦則停泊在海天之交的盡頭,炮口指向浮島,展開一片銀帆,血鯊海盜們顯然對此並無異議,因此也沒有表示任何抗議。

女劍士一路上和他講了一下關於星門港案調查的進程,目前已經可知送他進來的那一批人,與後來參與襲擊案的人有關係,但可惜抓到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員,沒審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蘇長風在西西伯利亞調查另一個案子,星門港案移交給了另一個部門,眼下碧海市的襲擊案已經與之併案,有關於你和你父母新的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告知你。”

女劍士在棧橋上站定,沒多久就有一條通勤船前來接應他們,兩人登上船,船上的海軍官兵們——海員上下打量着方鴴,滿是好奇。

商忘憂看了他們一眼,“晨會結束了?今天誰值班,日常工作計劃核對了么,還有閑心在這裏東張西望,要不我給你們加加訓練計劃?”

方鴴感到氣溫一下都下降了好幾度,海軍官兵們更是面色一變作鳥獸散,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向看去——女劍士手持長刀一言不發,彷彿恢復了那種將世界拒之門外的氣質。

“忘憂姐,我……”

方鴴一開口下意識就愣住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這位女劍士身邊總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可照理來說兩人第一次見面至今不過才區區一個鐘頭不到。

商忘憂看了看他,“我之前聽尤古朵拉向我抱怨,你怎麼都不願意這麼稱呼她。”

方鴴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下去,不過那又是另一回事,“尤古朵拉小姐不過才大我兩三歲而已。”

饒是以商忘憂的涵養,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合著原來是因為自己比較老的原因?她握了握手中的長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把這小傢伙給劈下去。

她道:“我平時就是這個樣子的,但你不是我們的人,我自然也不用這個樣子來要求你,何況你任務完成得很好,我不介意耐心一些,對無能的傢伙我可不會這樣。”

方鴴一時無言。

商忘憂冰藍色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你父母的事可能和暗影會的事有關,我們調查到黎明之星的絲卡佩、魁洛德都與此有關,雖然他們是那之後才加入黎明之星的,但我們調查到他們與另一些人有聯繫。”

她留意到方鴴的神色,安慰了一句:“你不必擔心,當初你加入黎明之星只是巧合,他們應當也並不知道你的身份,學者……你父母只是黎明之星的普通成員,這兩人應當也是離開星門港之後才得知你的事情。”

“絲卡佩小姐她,”方鴴有些意外,“她知道我父母的事了?”

商忘憂點了點頭,“現在他們被俄羅斯斯聯邦特別行動部隊返聘了,作為擴招計劃的一部分,你說不定很快就可以再見到他們了,有什麼疑惑不妨親自問問他們。”

“整個黎明之星所有人?”

“大部分人。”商忘憂答道。

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蘇長風和白葭其實都告訴過他這個消息,一想到可以重新在這裏見到絲卡佩小姐,他心中一時也說不上是激動還是忐忑。

激動的自然是當初在黎明之星的回憶還歷歷在目,但忐忑的是自己父母死,他們在艾塔黎亞的過去彷彿為每一件與之相關的事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不過擔憂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順其自然,商忘憂看他神色,才道,“你聽到暗影會的事一點也不意外,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他們了?”

方鴴點點頭,才將關於自己知道的與暗影會相關的事講了一遍,軍方知道他不少秘密,他對蘇長風談得上絕對信任,對於商忘憂自然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商忘憂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們前往風暴群島是為了這回事,不過關於暗影會,有一個消息說不定對你有幫助。”

方鴴意外地看向她。

“我們對星門港案的調查,沿着線索發現了這麼一個組織,這個組織至少從二十年前就開始向星門另一邊滲透,甚至更早,”商忘憂道,“雖然這本身並不算什麼,兩個世界的坐標重疊對於我們來說是個公開的秘密,類似的邪教在地球上不勝枚舉,在公眾視野之外我們成立了不少部門來應對這些威脅——”

“但這個組織,”她道,“有些特殊。”

“怎麼特殊?”

“這個組織對於我們的世界的滲透,是通過合法渠道通過星門的,”商忘憂道,“正因此,要不是我們從碧海市襲擊案中尋到蛛絲馬跡,幾乎不可能察覺這個組織的存在。”

合法的渠道,怎麼可能?通過星門唯一的合法渠道就是出入星門港,但每一個從星門港離開和進入的人,都會經歷重重檢查,選召者的身份特殊至極。

方鴴本來想這麼說。

但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一時不由啞口無言。

“你也想到了?”商忘憂看着他,不禁笑了一笑,當初這人在星門港捅出天大的簍子,連她都有所耳聞,那時可是將特別行動部隊折騰得夠嗆;但誰又會想到,昔日的‘小毛賊’,有朝一日會成為軍方的重要志願者?

“在空間通道沒有大規模出現的時候,邪教徒,黑暗生物通過非法的途徑進入我們的世界,是很容易被我們的技術手段偵查到,就算他們一時惹出麻煩,但後續也很容易平息。”

商忘憂道:“但如果他們是通過星門港進入我們的世界,具備完備的手續,我們就很難將這些人查出來了。”

她看向方鴴,“當然,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可你也想到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利用選召者,蠱惑選召者與他們合作,然後利用選召者在我們的世界擴大影響。”

“選召者,可怎麼可能?”方鴴忍不住有些不可思議,“選召者怎麼可能和他們合作?”

艾塔黎亞的一切對於選召者來說就像是一個幻夢,他們在這裏得到一切,但在離開之時一切終究轉化為‘信息’,他們利用信息從各國政府那裏得到好處。

此後,終生都不可能再返回艾塔黎亞,既然如此,選召者沒有任何理由背叛自己的國家,與艾塔黎亞的原住民勢力進行合作。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你會在現實中,和電子遊戲之中的反派合作么?

這顯然不合常理。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現在你也知道了,艾塔黎亞並不是不能返回的,只是條件很苛刻,”商忘憂答道,“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最重要的因素是——誘惑。”

“誘惑?”

商忘憂輕輕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我們查到了一個名叫‘萬物歸環’的組織,他們向會員兜售一種‘秘葯’,可以讓他們永葆青春。”“但據我所知,那種‘秘葯’並不存在,真正讓人永葆青春的方法其實是一個儀式,”她道,“一個被他們稱之為‘升環儀式’的燔祭,只是他們選用人作為祭品……”

“那些儀式的現場往往一言難盡,我有幸得見過一次,”她長長出了一口氣,“事實上各國多多少少都發現了類似的儀祭場,而且近年有逐年增多的跡象。”

商忘憂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不過過去我們沒有發現‘萬物歸環’與暗影會之間的聯繫,直到最近才意識到兩者之間其實可能就是同一個人的不同身份,而且這個組織兜售的東西……對於那些富豪、有權有勢之人有很大的吸引力……”

“他們的真正目的並不是永葆青春,而是永生……”

方鴴已經完全明白了。

又是永生,永恆長存的誘惑力,對於凡人而言自然不言而喻。

而且相較於本身就擁有長壽種的艾塔黎亞來說,永生對於地球人而言更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夢,當它作為一種可能性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具有多大的誘惑力可以想像。

“所以說……”他小聲問道。

“我們目前還很難弄清這個組織對星門另一邊的滲透有多深,但調查的結果不容樂觀,”商忘憂搖搖頭,“這些都是機密,而超競技聯盟的腐化可能也與之有關。”

“同時,我們還查到了一個具體的人,他叫‘奧羅巴斯’。”

“當然,這只是個代號,此人應當與星門港案息息相關,但這人的手腳很乾凈,沒留下什麼把柄。而且他現在並不在地球上,應當是前往了星門之後。”

“你想讓我去找他?”方鴴問,“他在第二賽區?”

商忘憂點了點頭,“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他是一個名為‘艾奇迪納’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公會的頭目,但這種選召者與原住民混雜的小公會在艾塔黎亞如同天上的星辰,不知凡幾。”

“幾乎沒註冊在聯盟的小型公會,我們很難追蹤其動向,而且‘奧羅巴斯’自身也行蹤神秘,關於這個公會的所在我們一概不知,只從冒險者公會的註冊信息上查到它註冊是在第二賽區。”

艾奇迪納,方鴴咀嚼着這個名字,那不是希臘神話之中的怪獸之母么,也不知是否有特殊的含義。

但它註冊在第二賽區,並不一定就留在第二賽區。

就像是黎明之星也是在第三賽區活動更多,而七海旅團更是註冊在戈藍德,但他們幾乎沒在那裏停過超過一個月時間。

商忘憂看着他:“艾德,雖然接下來只是一個猜測,但我們隱約察覺到,‘奧羅巴斯’此人可能與你父母的空難有關,而且他也是艾爾帕欣之戰的幕後黑手之一。”

方鴴一下沉默了下去,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軍方從他引渡的那個邪教徒身上得來的情報,那應當是他們帝國一行最大的收穫之一,蘇長風將這個任務交給他,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看向這位女劍士,商忘憂與其說是讓他調查,不如說是告訴他這些信息,兩人之間雖然不過才見過一面——但方鴴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蘇長風,或者白葭學姐的意思。

他沒有多問,畢竟這些每一句話可能都涉及機密,但自從知道父母的死背後疑雲重重以來,與之相關的信息就重重壓在他心頭,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過,但卻一刻也沒有放棄調查真相。

方鴴輕輕點了點頭,“我會去調查的。”

“還有另一件事,”商忘憂道,“巨樹之丘死疫蔓延,那背後可能與禍星相關,雖然這件事沒發生在考林—伊休里安我們的管轄範圍,但你不妨幫我們打探一下情報。”

方鴴亦是點頭。

他又詢問了一下關於巨樹之丘的情報,‘避難所計劃’應當是基於《星門宣言》的計劃,是星門港計劃的一部分,而並不是只屬於第三賽區的秘密。

但第一賽區、第二賽區表現出的樣子似乎都並不像是在執行這個計劃,帝國人的所作所為更是與之背道而馳,他們打算將整個辛塔安升起,然後想辦法讓它穿過大陸橋前往第二世界。

這個計劃聽起來充滿了雄心壯志,但方鴴並不看好,弗里斯頓的計劃設計道了星輝引擎的使用,只會加速死翳與星光的熄滅,何況帝國人還打算與影人結盟。

而另一邊巨樹之丘同樣無動於衷,在蔓延的灰枝之中焦頭爛額,按說第二賽區在這個利益環節應當與他們站在一起,但無論是精靈還是第二賽區聯盟都表現得十分冷淡。

對於他的提問,女劍士只是搖了搖頭,“文明團結自救終歸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景,而事實上他們更寄希望於在這個危機中佔據先機,‘避難所計劃’一直在推進,但各賽區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說這話時並沒有表現得多失望,彷彿對此本來就沒報多大希望。

“那麼禍星本身呢?”方鴴問道,“星門港對於禍星有多了解?”

雖然羅曼女士告訴過他關於禍星的來由,但他還是想知道地球那邊是怎麼看待這一切的,是什麼原因讓它在艾塔黎亞的天空顯現,又是如何影響兩個世界的?

它的本質是什麼,是一條連接兩個不同世界的空間通道?還是下層位面的某種投影?災難從何而至,又如何產生?畢竟你得首先弄明白你的敵人究竟是什麼,才談得上去思考反制的手段。

“我們對於禍星認知甚少,對於災難的大多數了解都來自於歷史文獻,”商忘憂卻嘆了一口氣,“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目前還無法從最底層對這個世界建立起認知。”

“這個世界是如何構成的?它是否擁有與我們世界相近的物理常量,它的時空是否扭曲?甚至於艾塔黎亞本身是否是一個星球,第二世界與第一世界的空間關係是什麼,我們都無法確認。”

“我們甚至無法確定艾塔黎亞之外的樣子,只知道這個世界外籠罩着一層甚至數層膜,而元素層正是其中一層,有正因為這些膜的存在,我們不能將任何基於魔導技藝的飛行器放飛到世界之外。”

“因此,自然也談不上觀察。”

“艾塔黎亞的兩輪月亮有自己的運作規則,它的陰晴也並不基於太陽對於艾塔黎亞在它上面的投影,”她道,“因為艾塔黎亞的太陽,也只是法則在光海之上的投映而已,而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天體……”

“我們甚至無法確認艾塔黎亞之外,是否真的有天體存在。”

她搖了搖頭,“但我們的調查也不是一無所獲,我們至少清楚,艾塔黎亞之外應當仍存在空間。”

“而禍星應當就來自於那個空間,是那些漂浮的,死寂的,碎片化的世界——”

方鴴默然,地球上的大多數技術在艾塔黎亞都無法使用,這才是人類遇上的最大的困難,這個世界的底層法則像是具有意志,總是先一步切斷人們對它的進一步研究。

簡直就像是……

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在推着人們不得不前進。

……

方鴴在血鯊海盜的基地見到了七海旅團的其他人。

但七海旅人號本身並不在這裏,由於方鴴睡了兩天一夜,在沒有得到他進一步命令之前,妖精小姐並不同意任何將七海旅人號開進聖休安的計劃。

而希爾薇德也支持這一點,因此留在船上的其他人自然也沒什麼反對的理由。

七海旅人號此刻正停泊在距離聖休安三十空裏外的一座浮島上,但它的位置並不是靜止不變的,大約十個小時之後,它會起錨前進到更靠近聖休安的地方。

又在一天之後返回,大約在三座浮島之間來回巡弋,在軍方的人抵達之前,七海旅人號就早已經察覺到了海盜在這一帶聚集,而眼下危機雖然已經解除,但船上的人還是保持着之前的習慣。

艦務官小姐在海圖上記錄下最後一筆,然後放下紅藍鉛筆,抬起頭來——夕陽的金光正緩緩躍入海平面之下,將雲層上灑下一片魚鱗一樣的碎光。

變幻着赤紅瑰麗的色澤。

她淺藍色的眸子映着這火燒一樣的雲霞,彷彿五光十色,像極了娜迦之神包容一切的目光——額頭上淡淡的鱗痕進一步加深了,但七彩的鱗片並無損於艦務官小姐無瑕的美貌。

反而讓她變得更加具有魅力了。

她微微抬起眼梢,顯露出幾分女主人的氣質,然後目光又低垂下去,看向身邊的那幾封信——信上加蓋着艾伯特家族的印戳。

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說道:“承認吧,你對艾伯特家族還是念有舊情的,畢竟那是你父親的家族,他們希望你回去,主持大局。現在情況和過去不同了,那位宰相大人需要盟友。”

“再說你踏上這條路,不也是為了重振家族么?你的路就是你父親的路,你就算尋回你父親的船團,早晚有一天也要繼承家業,你放不下他的榮光。”

“我不知道你是誰,”希爾薇德淡淡地道,“但我有我的主意,不需要旁人多嘴多舌。”

“是呀,”那個聲音道,“你從來不對任何人袒露心聲,就連那個一心幫你的大男孩,也傻傻的什麼也不知情,不過這對他來說倒也好,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艾德有權知道一切,”希爾薇德冷冷地哼了一聲,目光沉了下去,“少來挑撥離間,我從來沒做出過這樣的決定,我答應過他,要和他一起前往第二世界。”

“前往第二世界,然後呢?”

“他的目的從來不是因我而生的,”希爾薇德道,“可他的船,卻願意為了一個陌生的、無助的少女的目的而停駐,在艾爾帕欣之外的那一夜,我便瞭然一切——”

“可你不懂,你不知道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他對於自己另一半最大的期許是什麼么?”

“說說看,但我對你們這些凡人的感情可沒什麼興趣。”

“這就是我和你不一樣的地方,”希爾薇德淡淡一笑,“他願意將自己的理想,賦予另一個人——而我很清楚,這就是他對我最大的尊重。”

“真令人感動呢,”那個聲音道,“但那是你的船。”

“那是西碧卡家族的圖紙,羅真的設計,”希爾薇德道,“但你猜羅真會認可他,還是認可我或者你?”

聲音沉默不言。

艦務官小姐的目光才再一次落在那些信箋上,她輕輕拿起那些信箋,將它們握在手中,旋即,從指尖生出一道烈焰,將每一頁信紙都燃燒成灰,隨風而逝。

那些過往的就讓它過去,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道路——從她記事的那一刻起,就從未有任何人左右過她的意見。

表面的溫婉不過是薔薇之下的利刺。

她一直都是艾伯特家族的長女——她是家族,而不是家族代表着她,正如那智慧的箴言所述,當她日益成長,日益沉默,但如水的時光,在她心中留下印記。

“真是無情的女人。”

那個聲音幽幽嘆息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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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塔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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