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林承彥心驀地一沉,從剛才遇到白問光,再到現在陳家也要這兩樣解藥,一種陰謀感府上林承彥的心頭,林承彥眼裏寒意重重,對賈先生抱拳道:「承彥今日趕命,改日再謝過賈先生!」
說著,又上馬飛奔到汴河大街的景行坊,停在了都亭驛門口,「國子監學子林承彥求見耶律王爺!」
耶律蒙德今日正收到了耶律阿沂的書信,正在書房中,聽到通傳,心上一喜,這可是他未來的佳婿,忙起身出門相迎。
林承彥遠遠便作了深揖,「林承彥替杜恆言來求天上雪蓮一朵,千年人蔘一支!」
耶律蒙德一眼看到林承彥,便發現四月的天,他身上大汗淋漓,又見他姿態十分謙卑,竟還抬出恆言,不由眼眸微深,「可是恆言出了事?」
林承彥搖頭,「是她身邊的女使,叫阿寶。」
「阿寶?」耶律蒙德一時奇怪,一個女使何以讓林承彥這般大動干戈,阿言一直對他敬而遠之,現在林承彥竟敢打着恆言的名義來求此二物!
耶律蒙德來不及思索,只知道這是恆言求的,忙讓溫赫去取,又牽出了一匹汗血寶馬出來,道:「你騎此馬過去,腳程快些!」
林承彥接過兩個漆金的匣子,扔了一句:「日後再謝!」匆匆上馬去馬行街。
這麼一會兒,已經快半個時辰了,他不知道阿寶還熬不熬的住,一時不由狠踢了座下的馬,這一瞬息,林承彥恨不得自己會瞬移術,能夠瞬間到柏郎中的藥鋪。
林承彥趕到的時候,陳鶴守在了門口等他,見到他回來,眼裏頓時露出萬丈光芒一般。
接過林承彥懷中的兩個匣子,打開一看,叫道:「湊齊了,湊齊了,有救了!」
林承彥心弦驟地一松,眼前一晃,倒地前,林承彥恍恍惚惚地說了一句:「阿言,阿寶有救了。」
杜恆言趕過來的時候,便見到柏郎中的藥鋪里躺着阿寶和慕俞,一時心下大駭,呼吸發慌,「怎,怎麼了?」
陳鶴面上血色盡褪,溫聲安撫道:「無事了,阿寶的毒解了,慕俞一個時辰內求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葯,過於勞累,心弦又一直緊繃,才暈倒了,睡一覺便好了!」
陳鶴見阿言面上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不由看了一眼慕俞,腦海里浮出慕俞對他作揖時的懇託,他不知道慕俞這一日到底求了哪些人才找到這唯有宮中國庫里才有的兩樣至寶,只是想必是作了許多揖,為了阿寶,也是為了恆言。
這麼一刻,他是理解林承彥的,雖然阿寶只是恆言的女使,可是他們都不想恆言難過,他又是羨慕林承彥的,可以光明正大地為阿言的事奔波。
林承彥在夢中隱隱聽到低泣聲,哭的他心口一縮一縮的,好像那不可見的淚水灑在了他的心口一般,又酥癢,又疼痛,竭力睜開眼來,朦朦朧朧中看到阿言坐在他身旁。
一雙杏眼紅腫。
「阿言,莫哭,阿寶沒事了!」林承彥抬了手,試圖給杜恆言擦拭眼淚。
「慕俞,慕俞……」杜恆言伏在林承彥神身上,一時胸間湧出百般滋味,她自己可以為了阿寶拚命,因為這段日子的相處,阿寶待她是捧出了一顆水晶般透明的心。
可是慕俞這般拚命,卻是為了她,她一直以為慕俞和她之間有着自幼相托的情分,在危難時,可以相互投靠,卻不曾想,慕俞為了她,可以這般豁出去,柏郎中說他的大腿,因在馬上摩擦的過於嚴重,滲出了血。可是他竟然絲毫不覺。
「慕俞,我不值得啊!」你待我以命相托,可是她,她又拿什麼來換他的這般情意。
「阿言,我沒事,你莫哭!」在他四歲的時候,看着她被一個胖婦人拽住后領在旋轉,卻一滴淚都沒有留,緊緊咬着牙關。
那一刻,他便想護住她。
林承彥正與杜恆言正在裏間說著話,柏郎中的藥鋪門口忽然來了四五位太醫,為首的卻是李公公,甩着拂塵睥睨着眼道:「裏頭可有一位杜姓小娘子?」
柏郎中屈身出來作揖道:「正是,不知中貴人和諸位大人是」
李公公一聽人果然在這,立即轉了態度,上前兩步道:「遵陛下旨意,太醫局的四位太醫特來醫治害了疾患的小娘子,這位郎中請帶路。」
柏郎中知道裏頭年長的那位小娘子是杜將軍府中的小娘子,是以知道是太醫局的太醫過來,略微訝異后,便帶着人朝裏間去。
杜恆言聽了聲響,擦了淚候在另一邊已經安然熟睡的阿寶身邊。
李公公站在簾外,對着杜恆言作了一揖,杜恆言麵皮都未動一下,她猶記得當日李公公帶着宮中侍衛來杜府抄家時候的張狂。
只是杜恆言尚且擔憂阿寶,讓四位太醫一一給阿寶號了脈,杜恆言又將阿寶喝剩的葯端給了他們看。
為首的老太醫正是太醫局的院首,對着藥罐,細細看了一遍,用竹筷夾了一些藥渣上來,發現裏頭竟有天山雪蓮和千年人蔘,暗暗驚奇,官家既是派了他們過來,那用藥的人定非太醫局的,又哪來這般名貴的藥材,拈鬚道:「不知這位小娘子的毒是哪位妙手解的,用藥十分溫和,這位小娘子休養兩日便無礙。」
陳鶴因着出門匆忙,沒有帶金針,回去取了,準備給小阿寶探探穴,是以恰好沒有和太醫局的人碰上。
杜恆言並不想將小陳太醫與她的私交說出來,只道:「柏郎中自來擅醫小兒,勞諸位太醫辛苦跑一趟。」
院首想再問何處得來的這兩樣貴重藥材,可是看杜家小娘子雖笑着卻無心攀談的模樣,便也忍住了好奇心。
朝臣之家與太醫相交,自來是官家大忌。
此時的杜恆言尚不知道那一日在慶陽長公主府上,陳鶴也曾為救她而跳下湖裏。
李公公陰柔的臉上現出一點疑惑,「今日陳直閣的孫兒也中此毒,實屬蹊蹺。」
他只說了這一句,便帶着太醫局的人回去復命。
杜恆言等他們走後,問慕俞:「慕俞,你知道的對不對?是誰對阿寶下的手?」
因為她一直從未將阿寶當女使看,在杜家什麼東西都備了阿寶一份,今日踏青所帶的瓷器,皆是各用各的,那杏仁奶茶從注碗裏倒出來,幾人都喝了的,只有阿寶中了毒,所以,毒藥必然是抹在了阿寶的杯子裏。
且只抹在了阿寶的杯子裏,阿寶年紀小,即便偶有淘氣,也不至於被害性命的程度,所以,那人是想毒殺阿寶,好給她一個警告。
是衝著她來的。
林承彥原想緩些時候再告訴她,可是此刻見阿言篤定他知道,謊話竟是說不出口,如實招道:「我去東宮求葯的時候,路上遇到了白問光,險些被他撞翻,我看他的神情,志得意滿,似乎知道我所去為何,到了東宮,賈先生說,太子被陳府請去了,陳府也求這兩味葯。」
見阿言面色漸沉,林承彥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我猜這幕後下黑手的,許是與肅王府有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