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如草芥
三月，春風濃濃，喓喓草蟲，趯趯阜螽。
楊柳新芽，桃花粉紅。萬物新生，鳥獸爭鳴。
百丈崖上枯藤新綠，苔蘚明亮，生出無數草木，搖搖崖壁的一顆槐樹，隨風而動，飄下幾縷清香。
“香味不濃不淡，正好，可惜了，崖壁陡峭，不易攀爬。”
遠遠的瞅着崖壁的花朵，劉易有些可惜的嘆道，老道走時留他的一葫蘆酒，什麼都好，就是缺少些香味點綴，今日見到合心的，奈何生在高高崖頂，又非他力所能及，心中不由有些遺憾。
“可惜，鵲落我只練會前五層，第六層一點頭緒也無，不然倒可以設法幫幫你。”
小豹子笑着說道，六年過去，他也長大了許多，身高五尺有餘，相比劉易，李虎差也不過一尺多些。
身量夠了，只是十二歲的少年，皮膚有些太過白皙瘦弱，相比小時候，看着倒是越發的像一個女孩子了。
“即使你能幫我，我也不能答應。天下的東西還是自己摘到手好吃，進了別人的手，再接過來，多了一分人情味，也就變味了。”劉易笑着說道“俗話說的好親兄弟明算賬，我可不能欠你這份人情，不然你要討我的酒喝我可捨不得。”
說到這些，惹得身旁李虎，小豹子皆是笑出了聲來。
“好，好，好，還是笑笑好，不至於走了師傅，以後就只能做個苦瓜臉相。”
看到李虎笑出聲來，劉易鼓掌大笑道。
一眉道人，三天前不辭而別，樹上余留渺渺八字“此緣已盡，它山再見。”
六年的緣分不聲不響之中走到了盡頭，五人徘徊了兩日，白九兒背一把彎刀，當先下山離去。白石多待了一個上午，砍了一捆柴薪，一面麻布裹着斧子，野果也是相繼下了山。
“下山吧！學了這些年的本事，我們也該出去走走，不然也對不起這一身本事，師傅的教授。”李虎說道，當先長槍一挑扛在肩上，大步下山而去。
“是了，是了。”劉易笑應，當先跟了上去，他來去孜然，也無什麼留戀。
二人走了許久，也不見小豹子跟上，心中都認定了小豹子不願離開留在了山上，不想下山進了村莊，才發現人家早已坐在路邊，等着他們。
三人見面相識一笑，齊出了村莊，向著不遠的洛城而去。
山中六年，石城有了血案在身，去不得，他們的獵物便就近賣給了洛城的一笑樓。
不過如今已經六年過去，物是人非，他們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孩童少年，石城的事情又能有幾人真的記在心上。
想到這些，劉易的眼中不由出現一個冷麵冷心的少女，一把冰涼的彎刀，一顆冰冷的心，臉上常年不花的寒冰，殺人時嘴角噙着的那一抹詭譎邪魅的冷笑，侵骨寒髓。
或許，此時石城早已易主。
遙望石城的方向，劉易心中想道。
這些年來，他總不自覺的想要了解那個冷麵冷心的女子，不知不覺的注意她的一切，修鍊的烈焰刀法，偷練魔刀，走火入門，吐血，深夜之中偷偷的下山報仇，傷重昏倒在百丈崖下。
她的一切，他太熟悉，他勸過她，幫過她，救過她，而她一次也沒有聽過，更沒有謝過。
“轟隆，轟隆”
遠處忽的傳來一陣山崩地裂的響聲，由遠及近，劉易精神一震，望向李虎，小豹子，三人對視一眼，一個飛躍跳入路旁的樹叢之中躲了起來。
塵霧滾滾，沙石亂飛，一陣馬蹄嘶鳴，成百上千的銀甲騎士，路旁飛過。
劉易，李虎，小豹子三人對視一眼，都是有些驚悚，此處有什麼敵人，可動用上千的騎兵，看身着打扮，還是精銳之中精銳。
沉默片刻，三人眼中光芒一閃，便是無盡的怒火。
三年前的一場屠村血案，遍地的無頭屍首，孩童慘死，婦女欺凌至死的畫面，不由的出現在了三人的眼前。
“該死！”劉易怒吼一聲，飛追了上去。
李虎，小豹子想到氣憤處，眼中冒火，單手提槍也是緊跟劉易追了上去
......
霧村
山後有綿延三百里的群山，山間霧氣終年不散，因此得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霧村便是如此，三百里的霧山，常年霧氣，自是不缺雨水的滋潤，山間草木繁盛，鳥獸種類之多，自是不必多說。
一山養人，霧村綿延數百座大山，如此說來養十萬人完全足以，可惜的是，天下的事情，從不完美，這綿延的霧山養活之人，不過區區千人，且還是饑飽難料。
一切說來，只因這霧山雖是一座寶山，卻也不是平常鄉人可以進的，只因這山間盤桓着三大惡靈。
一隻三丈長短，茅屋寬高的蜈蚣精，活了不知幾百年，藏在山中修鍊，噴吐之間的毒氣，隨風飄進霧中，霧山的邊緣還是好些，進的深了不說抓捕獵物，保住性命都是難說。
一隻黑色的猛虎，呼嘯如雷，最是見不得人，要是霧山外面還好些，它也不出來禍害你，要是進了霧山被它瞧見，非得追上來咬死你不可。
一隻銀色的大蛇，藏在霧山中央的大湖之中，十年出來吃食一次，每次吞吐的食物千斤有餘，若是被其遇到，人畜皆難活命。
獸災能躲，人災卻是難活。
萬惡之首，不過一個簡單的貪字。
霧山的這一場災禍亦是如此。
一切的源頭還得從一顆朱果說起，原來這霧村千人皆是一族之人，姓石，傳言是晉國首富石崇的後人，當年八王之亂逃到了這霧山隱居了下來，綿延存活。
族中有一族長，為千人之首。一月前這族中一少年，不知怎的闖進霧山的深處，摘了一顆朱果回來。
族中的族長恰巧認出了這朱果是個奇珍寶物，當下動起了別樣的心思，想用這朱果謀一場富貴。
謀劃了良久，下定了決心將奇珍寶物送給越公楊素，討個喜歡，在軍中為族中的少年謀個職位，廣大他霧山石氏一門。
這族長的心是好心，可惜的是自古貪慾難填，有些東西有豈是一顆夠得，何況這果子一棵樹上長的好多，他人又豈會信你只有一顆。
如此一來，一顆朱果，千條人命掛在了刀尖之上，可恨此時霧山石氏眾人還在臆想滔天的富貴，錦繡的前程。
霧村之外，劉易站在一個大樹枝杈，俯視而下。
千軍如銀水，烈馬如波濤。一個枯松老者一臉的灰白，身後跟兩個兩個兇狠的銀甲兵士。
對面的霧村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擁擁擠擠，吵吵鬧鬧，聚攏了千人不止，看着自家族長的樣子，都是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可是眾人之中卻又一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問個究竟。
“老頭，去把你說的那個少年找出來吧！”千騎之中，為首的將軍冷冷的說道，長槍一指，石村的族長嚇得便是一個哆嗦，惹得周圍兵士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旁的石氏族人，瞬間都變了顏色，瑟瑟的向後退去，有些膽小的撒開腿，就要逃跑。
但他們又怎麼跑得過箭矢，三五步內，全成了對面兵士的靶子，嚇得餘下石氏眾人變了顏色，婦女孩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健壯的男子，膽大的怒瞪雙眼，還沒邁出步子，瞥見對方冰冷的鐵槍瞬息失了勇氣。
“怎麼，一群刁民，想要造反不成。”為首的將軍輕蔑的說道“死老頭，找死不成，還不快點。”
“小滿，你過來。”石村族長看着遠處的族人艱難開口，他好恨，他為什麼那麼天真，那麼蠢。
石村的人群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慌張躲避在人群最後，偷偷的露頭，看着遠處的族長，剛想邁步上前，便被一個健壯的婦人拉進了懷中。
“族長你不能這麼狠心，小滿他還這麼小，你不能害他。”健壯的婦人哭泣道，
“不是害他，只是進一趟霧山而已，大虎媳婦你別多想......”石氏族長強裝笑道，
“說那些廢話做甚，左右衛士速速將那小子捉過來。”石氏族長話音未落，為首的將軍已是厲聲喝道，
於此同時兩個銀甲衛士提槍衝進人群，閃身婦人身旁，伸手就要將婦人懷中叫做小滿的少年躲將過來。
但在此時，一把銀槍忽然從人群之中閃了出來，硬生生的將兩個銀甲衛士伸出的手擋了回去。
同時，一身麻衣的少年從人群之中顯現了出來，虎背熊腰，眉如墨畫，儀錶堂堂，威風凜凜，一個十足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