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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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琰的頭髮成了宮中一景,花琰平日裏對人和善,沒有架子,喜歡跟人開玩笑,這些宮女太監對他也並不是很畏懼,各宮的太監宮女聽說了這事兒,都跑出來瞧。
花琰黑着一張臉,捂着手坐在墨漾的房間裏生悶氣,門外不時有人探頭探腦,花琰氣呼呼,“等本神醫心情好了,就給你們都下瀉藥。”
墨漾拿了金瘡葯過來要給他包紮傷口,花琰賭氣的甩開她的手,“不用。”
墨漾強硬的抓起他的手給他上藥,花琰哎呦哎呦的叫喚了半天,墨漾忍無可忍,“你能不能閉嘴?”
花琰哼哼兩聲,“你把我傷了,還讓本神醫閉嘴,本神醫去哪兒說理去?”
墨漾不言不語為他包紮好,轉身打算離開,花琰忙拽住她的衣袖,期期艾艾,“小三十六,你就這麼討厭我?當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以為你已經沒有氣息了,我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讓人原諒,但是...你看我現在也受到應有的懲罰了,俗話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斷人頭髮猶如要人性命,你看我這頭髮也去了一半,以後也沒臉見人了,要不然你就勉為其難就小小的原諒我那麼一點點?”
花琰用小拇指比了個指甲蓋那麼大小的‘點點’。
墨漾垂眸不語。
花琰輕咳一聲,“我知道這一點兒小事兒不能祈求你完全的原諒我,但是以後我會一點一點的彌補,你看我表現如何?”
墨漾還是不說話,花琰拽住她的衣袖晃了晃,拖長聲音,“小三十六...”
墨漾甩他的手,甩了兩下沒甩開,不由抬眸瞪他一眼。
花琰往她身邊湊了湊,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你與漓兒互相傾心,雖然這種感情為世俗所不容,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成全你二人。”
墨漾臉上向來沒什麼表情,也是被花琰驚駭世俗的言語驚着了。
花琰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妥,繼續道,“你們若是實在覺得無法忍受旁人的眼光,也有辦法,反正你這麼多年都以男裝示人,你不若就以男子的形象娶了漓兒,過自己的小日子便好你說是與不是?”
花琰希冀的看着墨漾,墨漾也看着他。
花琰正對着她清亮不染纖塵的眸子,不知為何,臉皮向來厚的沒邊的人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輕咳一聲,後退了一步。
墨漾的視線自上而下的打量他一番,輕輕道,“日後便穿回普通的衣衫吧,莫要再這般穿了。”當年那些話,她都記得,一字一句都沒有忘。
那一年,在盂縣軍營里見到他的第一眼,那碧綠的衣衫,大紅的髮帶便晃了她的眼,從來沒有掉過眼淚的人,在那一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花琰怔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碧綠的衣裳,摸了摸自己發上被墨漾削掉一半的紅絲帶,有些尷尬。
墨漾轉身走進屋內,從柜子裏找出一身男裝遞給他,“把這個換上吧。”
那是一身潔白的衣衫,不染纖塵。
“嗯?”花琰挑眉,“你的衣衫?”花琰上下打量她一番,調笑,“不是我說你,就你這個身板子,你的衣衫,本神醫還真穿不了...”
花琰話未說完,墨漾手中的衣衫已經拍在了他臉上,冷聲命令,“換上。”
花琰灰溜溜的跑進內間換衣衫去了。
等了片刻,內間的帘子被掀開,一身白衫的男子有些彆扭的走了出來,碰碰這裏,碰碰那裏,總覺得渾身不舒服,“小三十六,這衣衫有些不太適合我吧?我還是喜歡我原來的衣裳。”
墨漾的呼吸有些停滯,恍惚間,是在那個冰天雪地里,那個總是噙着一抹笑意的男子一身白衫,緩緩走入了她的生活,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墨漾很是了解他的脾氣,淡淡道,“以後都這麼穿,原來的衣裳不許再穿。”
“我...”花琰想反駁,對上墨漾冷淡的表情,後半句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了,嘴裏小聲哼哼了幾句,這衣裳這般合身,本就不是她的衣裳,她房中怎會有男子的衣衫?
這世上能讓他這麼慫的人,一個沉錦一個墨漾,只是在沉錦面前,他也就是表面上慫一下,背後里總有辦法扳回一局,可是墨漾不同,無論是表面上還是背後里,他只有一條路,便是一慫到底。
“過來坐。”墨漾指指妝枱前的凳子。
花琰在凳子上坐下,看到銅鏡中的自己,差點兒忍不住抬手戳瞎自己的雙眼。
墨漾撩起他到肩頭的黑髮,為他在頭頂挽了個髮髻,簪上青玉簪子,看起來倒也丰神俊朗,風度翩翩的。
花琰怕是很久沒有見過這模樣的自己了,盯着銅鏡看了老半天,嘿嘿直笑,“本神醫當真是俊雅非凡,我自己都要被自己傾倒了。”
花琰拿起桌上的紅髮帶,“來,給本神醫把這個繫上。”
墨漾眼角忍不住跳了幾跳,順手拿起桌上的剪刀將那紅髮帶剪成了碎片。
花琰目瞪口呆,指着墨漾,“你做什麼?”
墨漾眉眼不抬,“日後只准用簪子,只准穿白色衣衫,不準再穿那些花花綠綠的,懂嗎?”
花琰委屈的咬牙,但看着墨漾的冷臉,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花琰的打扮讓所有人都大為驚奇,看他的眼神仿若看從山中出來的珍奇異獸一般,那些宮女太監只敢偷偷瞧,但是沉錦等人便不同了,他們都是光明正大的嘲笑他。
花琰被人嘲笑的多了,並沒有變得淡定,反而更加暴躁了,跑回祁王府里打算換回以前的衣衫,但是回到房間方才發現自己房間內所有的綠色衣裳都被人給絞碎了。
花琰在王府里大呼小叫,十八叼着一根草坐在大樹上晃着腳,“別叫了,這是三十六弟的意思,有本事找三十六弟去。”
花琰語結,氣的差點兒翹了辮子,明知道他不敢去,還激他,他記住他了。
*
江阮將胭脂鋪子的事情同漓兒講了,漓兒倒是很開心,但是想到要與江阮分開,又委屈的紅了眼眶。
“漓兒,你年齡也不小了,總不能一輩子跟在我身邊,也是要嫁人生子的,只要你日後過得好,我便開心。”
“我才不要嫁人呢。”漓兒抽抽噎噎。
江阮哄了她半天方止住她的眼淚,“漓兒,那胭脂鋪子對於我和陛下而言都很重要,我們希望你能留住它。”
既然打算要漓兒出宮,江阮便也不想再蹉跎她,商量了日子便送她離開了。
離開那天,是宴琨去送的她,胭脂鋪子重新翻修了,祁燁還安排了兩個小廝和侍女,比往日不知好過多少倍。
漓兒看着這個熟悉的地方,心中無限感慨。
宴琨想說什麼,想到墨漾,又不知該說些什麼,緊緊閉着嘴巴,就怕一開口便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宴大哥,平日裏你不當值時,可以來鋪子裏用膳,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可以為你做。”漓兒笑起來,腮邊泛着兩個淺淺的梨渦。
“我...我怕是沒有工夫。”宴琨的話不無苦澀,那人為了她差點兒丟了性命,這種情感是不容許他插足的。
漓兒小小的‘哦’了一聲,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宴琨將漓兒送到后,便打算離開,尚未出門,便正好遇到拎着賀禮前來的墨漾,眸子不由縮了縮,輕聲道,“我這就回宮,你們好好談談。”
宴琨說著便要走,墨漾卻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離開,花琰從外面溜達進來,“這地方比咱們以前在這裏時好了許多呢,要不然我讓三爺在鋪子旁邊為我建一座醫館,名字就叫‘活神仙’。”
花琰邊說邊走進來,一眼便瞧見了墨漾與宴琨的動作,眉頭一皺,慌忙上前,拍開倆人的手,“做什麼呢,做什麼呢。”
宴琨有些納悶,兩個大男人,抓抓胳膊怎麼了,這庸醫這兩日怕是被刺激大了,腦子有些不太正常了。
墨漾對宴琨淡淡道,“一同進去吧。”
宴琨此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若真走了,倒真是顯得他小氣了。
幾人再一次回到胭脂鋪子,墨漾將賀禮遞給漓兒,花琰忙在後面補充,“那是本神醫送你的賀禮,不用客氣。”
墨漾沒有反駁,漓兒對二人行禮道謝,“謝過花大夫和墨大哥。”
四人坐在一起,氣氛很詭異,花琰看着面前的三人,又是感嘆,又是怪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之感。
而宴琨這些日子,心中除了苦澀便是苦澀,彷彿浸了黃連一般。
墨漾雖冷情冷性,但這麼多年,跟在三爺身邊,結交了這些義氣之人,再冷的心也有了些許的人氣,她並非不通情理之人,宴琨的糾結她全都看在眼中,自然不能再讓他這般下去,只是她向來寡言,不知如何開口方能打消他的疑慮。
漓兒心性單純,自然不知三人心中再想些什麼,只開開心心的為三人斟茶倒水。
花琰神秘兮兮道,“漓兒,皇後娘娘埋在那花樹下的雪水可還有?”
漓兒頓時一臉戒備,“陛下說了,誰都不可打那雪水的主意,花大夫想做什麼?”
花琰嫌棄的哼哼兩聲,三爺真是太小氣了,難不成還有人無聊到打那雪水的主意?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墨漾與宴琨來到一旁說話,宴琨以為墨漾誤會了,先她一步開口道,“我與漓兒並無任何牽扯,漓兒心性單純,對她而言,我只是哥哥,若你在意,我日後不見她就是。”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墨漾一直以來都無法理解這凡塵世間的愛恨情仇,她第一次切切實實體會到那種感情是在一次任務中,她殺了那個男子,女子一滴眼淚都沒有落,只跪在男子身邊,靜靜的看着他。
不知為何,她想着,就放了那女子走吧。
於是她收了手,轉身離去,殺了那麼多人,轉身離去時,她從不回頭,可是那日,鬼使神差,她回了頭,便見那女子自刎而亡。
女子與男子並非夫妻,不過互相仰慕而已,這世上怎會有人為了另一個人而放棄自己的性命?
後來踏入這凡塵,見得多了,也才明了,原來這是情。
有人說,情之一字,如罌粟,讓人慾罷不能。
“宴琨,我對漓兒並無絲毫雜念,我心中早有傾慕之人。”墨漾淡淡開口,若這般能夠成全他們,也不算是一件壞事兒。
“你對漓兒...”宴琨有些意外,若他對漓兒沒有絲毫仰慕之情,又豈會為了她不顧自己的性命。
墨漾沉思一會兒,才道,“他心懷仁慈,治病救人是他畢生的心愿,若我不救,他也是會傾盡性命去救的,我救的從來不是漓兒,而是他。”
墨漾的話沒頭沒尾,但是宴琨細細思索一番,卻也明了,不由瞪大了眼睛,“你愛慕之人是...”
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感情...
宴琨很快斂了自己的表情,抱拳對墨漾深深行了一禮,“主子是開明之人,定會成全你們的。”
這些事情墨漾懶得解釋,她說這些為的只是他相信而已,至於其他,她從來沒有想過。
一朵蓮花,潔白無瑕,又豈容淤泥來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