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湘雨衣服已破,不敢多停留,急忙奔向廂房,小溪瞧着龍奎,歉意道:“你是龍奎吧?別在意,我送一套衣服還你。”

“不用了,小少爺。”龍奎淡然含笑回答。

小溪也沒有再說話,再看他一眼,已追向湘雨。

龍奎看看自己空落的胸口,對於此事,他似乎十分習慣,並沒有多大反應,臉無表情地注視地上長劍,走上前,將它拿起。

驀然長劍一提,人隨劍走,不可思義的射向公孫秋月每天練劍那株芙蓉,凌空一個打轉,一支青鋼劍己無聲無息地刺穿牆上至少有兩尺厚的花崗石。

他用的正是公孫飛霧傷他那招飛花逐月。

他輕輕拔出劍,竟然劍身一點刮痕也沒有,好似刺中的是塊豆腐一般,進退自如。

這不是寶劍,能如此輕易穿硬石,又不着痕迹、聲音,只有一個字快,快得飛也似的。

十幾年來,他練的也全是這個字快。

功夫的高下、深淺,也可以說大部分取決於這麼個快字。

撿起地上碎衣片,他準備送還長劍。

輕風吹過,芙蓉花蕊已慢慢掉落,只有一蕊第三蕊。

公孫秋月今天沒練功,因為他必須去一趟廬山海孤嶺。

此地正是一星期後,武林兩大世家比武的場地。

十五年來,他第一次提前來此觀察地形,只想多了解場地,多一份致勝準備。

此次他乃單獨行動,不能泄露行蹤,否則對公孫世家名聲有所損辱。

其實場地也不過是雜草多了些,一切依舊,能注意的也只有天候、風向、冷暖和雲霧而已。

一往一返,已花掉兩天時間,離較技只剩下五天時間了。

這五天,公孫世家上下亂鬨哄的,有的興奮,有的抱怨,有的感嘆,有的煩悶,有的滿不在乎。

大致來說,年長的較年少者感觸較多,尤其公孫秋月,他似乎沒有多大把握,心情沉重得很,卻又不得不安撫眾人,時而裝出不在乎的笑容。

這些事對龍奎來說一點用意也沒有,公孫府雖豪華,但下人住的地方仍很簡陋,倚在偏僻角落,一叢長高、落葉、又長新技的竹叢,青黃交錯,十分零亂。旁邊一口方古井顯得濕漉漉的,屋角下擺滿鋤頭、畚箕、竹編、淹漬大水缸。

一切柴米油鹽,衣食住行,要用要洗的,可以說全出在這間房舍。

雖亂了些,但他們打掃得乾乾淨淨。

龍奎窩在這間不算透光的小屋裏,只要夕陽爬過牆上那扇田字窗,屋裏就暗下來了。

他坐在自己找到的古舊得好象是供小神位的桌子前,桌子對面牆上釘個小木板,上面放着一爐香,兩支紅燭,供在牆上的是他刻制的母親靈位。

桌上置有幾本書,一副筆硯,有一盞燭燈,雖然黑漆漆,他仍沒點燃燈火,望着母親靈位發獃。

他在想隔壁廖大叔,一生在公孫府當仆,一家人過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也都打算繼承父親之業,常常殷勤勞苦。本來,母親也可能和他如此過的,為什麼要搬走?如今自己生活安定了,總是少了些什麼……

他在想以前母子相依為命那段凄苫日子,在想老夭為什麼總是折磨苦命人,給了母親疾病纏身?

他在想母親時時說的那句話:“要是你父親還在,你又何必跟着娘受苦呢?”

他在想自己從記事開始。就不知道父親生着何種模樣。

他想的事情很多,全是回億,沒有憧憬。

“老爺……您怎麼來了。”

龍奎突然驚覺有人逼近,一抬頭,公孫秋月已立於門扉。

“老爺,這地方……”龍奎覺得此地又小又黑,實在不適合老爺光臨。

“沒關係!”公孫秋月含笑道:“幾天忙碌,倒忘了你,今天較清閑,我就自己來了。”

龍奎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呆立於屋中。公孫秋月點燃線香,恭敬拜着神位,插上香后,才又道:“功夫練得如何?”

“老爺您坐!”龍奎拉出自己方才坐的竹椅推給他,“還可以。”

公孫秋月含笑道:“有進步就好,你也坐!”

他要龍奎坐在床沿。

“你知道後天和慕容世家較技的事嗎?”

公孫秋月問。

“知道。”“你想不想去?”“老爺……我武功不好……”“去看看如何?”

“老爺,我是下人……”

這句話說得十分吃力,也劃開兩人的界線。公孫秋月若無故帶個下人去,必定會引起非議,也許會使龍奎難堪。

“其實你我又有何差別呢?”公孫秋月有感而發,不再邀他同去,他問,“你對於較技一事,有何感觸?”

“我沒有……我不懂這些。”

公孫秋月感到一絲歉意,老是問人家江湖事。轉了話題:“我是想來告訴你,有較技就有勝負,不管勝負如何,還是希望你能繼續練下去。”

“好。”龍奎回答很爽快。

“另外就是,我暫時離開幾天,一些功夫無法教你,這是我手抄的招式,你先拿去學,回來以後我再指點你。”

他拿出一本小冊子交予龍奎。

小刀翻開,都是劍招,正是公孫世家絕學“驚月斬”。

“老爺,這些刀劍……”

他看到刀劍招式,就有那種血淋淋的感覺。

公孫秋月慈祥笑道:“你拿去吧!這是驚月斬的秘訣,雖只是劍式,但也能化為掌法,不用劍也可以練,不過你要記着,一定不能丟掉或讓人發現,背下來燒掉更好,知道嗎?”

龍奎拒絕不了,只好收下。

“時間不多,我們明天就出發,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來。”

“希望老爺旗開得勝。”

公孫秋月拍拍他的肩頭,己含笑離去。'

龍奎走出門外,已有幾名下人圍上來,東問西問大老爺來找下人,可說是破開荒的第一道。

龍奎的回答是說老爺看他年輕力壯,是否要和武師一同去廬山。

眾人覺得,他不去實在可惜。

廬山已聚滿各路江湖英雄好漢。

三年一度的武林兩大世家較技,在武林來說是件大事,比少林解陣、華山論劍並不遜色。

海孤嶺位於廬山南麓,三面斷崖,一面峭壁,四處雲霧瀰漫,綿綿如海,因而得名。

海孤嶺上的雜草已除,分兩邊相對置有五張大師倚,中間左方靠蛸壁處,則有三位高人坐於斯,分別是少林掌門無心大師,武當掌門木陽子,另一白髮老者則是輩份極尊的華山長老無怨老人。

公孫秋月坐於左邊太師椅,與他平坐的是他的弟弟,左臉划有一道兩寸長刀疤的公孫斷,依次為飛霧。湘雨和小溪。大公子飛雲因武功盡失而沒來。

右邊慕容世家來了四位,慕容天、他兒子慕容白,以及夫人情柔,女兒慕容雪。

慕容天顯得精神特別好,從三十一歲開始,他就負下交技責任,現在已有十八個年頭,正值壯年期,功夫自是更精純。

四周觀眾十分沉靜,能上得了海孤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頭臉的人,人們自然十分珍重。

晌午已至。

無心大師含笑而立:“三年慕容、公孫較技盛會已近,此乃武林中最無殺伐而撼動人心的切磋,老衲在此宣佈比武開始。”

四周--陣掌聲。

公孫秋月起身抱拳拱手:“慕容老弟,幸會、幸會!三年以來想必神功大增,小哥我當全力以赴。“

慕容天也起身抱拳,笑道:“豈敢,誰不知渭北秋月寒聲如貫天地,小弟我只能討教,何敢言切磋呢?”

“客氣了!”公孫秋月也不再客氣,道:“老弟,咱是否仍以三場為勝負?”

“就隨老哥。”慕容天道:“劍術、掌法以及內力。”

“那以掌法開始如何?”

“好的!請!”

話聲一落,慕容天長嘯震天,天馬行空,從容不迫,瀟洒地掠向中央。

秋月寒也不落後,一個燕子抄水,端的如天神下凡,看得觀眾驚嘆不已。

兩人見面,二話不說,慕容絕學玄夭掌幻化排天倒海氣勢,襲向秋月寒上三路要穴。

秋月冷靜應戰,拍出三掌,化解左邊攻勢,再二騰身,掠向空中避開五掌,反手一掃,似乎有點像少林摔碑手,奇快無比地劈向慕容天背後空門。

“好招!”

幕容天大喝,回馬金槍似地一個飛踢,點上秋月左腰,藉此扭正身形,雙掌封出,硬是擊向秋月左掌,來個掌對掌。

然而秋月並不想硬拆,吸口真氣,藉著慕容掌力飄向左前方,雙腳着地,舞動右手,忽然騰飛再起,迴旋數圈,帶起一陣強風,如山洪爆發般擊向纂容。

慕容天有備而來,扎穩馬步,雙掌封出,等待這一致命一擊。

雙方再戰,秋風似掃落葉一般繞慕容天打轉,掌影幢幢,啪啪之聲猶如鞭炮。

纏戰數招,雙方額頭都有了汗珠,攻勢仍未停頓。從打法看來,可以猜出秋月在使巧勁,以避免耗損功力過多。

慕容天在實打,想以快捷的攻勢取姓。

突又雙方大喝,慕容天出掌沖向秋月,攻七掌,逼得秋月騰空而上。

幕容天急起直追,雲天絕盡展無遺,摧拓拉朽般沖向秋月下盤。

此招他勢在必得。

秋月身居空中,變化較為不易,改守為攻,儘是封招。

如此一來,則如皮球般不停地被慕容天擊向空中。

慕容天見狀心生一計,急忙撤招,讓秋月下墜於地,再一個欺身,泰山壓頂般罩了下來,威力無可匹敵。

秋月下墜,眾人尖叫,眼看就要傷在慕容掌下,不得已來個大旋身錯開雙掌。左掌在下,右掌硬接着慕容雙掌。

猛然巨響,慕容天倒射而退,連翻七個跟頭,點向峭壁方飄落於地面,喘息不已。

秋月則在地上不停打滾,直到快抵達坐椅,方才站起。

衣衫已沾上黃泥,有點狼狽。

湘雨見狀急叫:“爹!”

本想去看看秋月傷得如何,卻被公孫斷阻止。

照表面看來,似乎是秋月輸了這場比賽。

雙方走近,互相哄手,英雄相惜般苦笑不已。

許久,慕容天才淡然道:“我輸了!”

此語一出,眾人嘩然。

明明是幕容天將秋月逼向地上,怎麼會輸呢?

秋月苦笑:“僥倖!”

此時無心大師方起身說:“第一場掌法,秋月獨勝。”

歡呼聲起。

尤其是公孫世家那邊眾人,都大呼秋月寒不愧秋月寒。

其實剛才那場打鬥,內行人一看就知道秋月在最後一招讓了半隻手。

慕容天雖反衝而上,居高臨下,佔盡優勢,但當他全力撲擊時,已沒考慮防守,小腹空門已露。

如果秋月寒月以雙掌逼退也行,但只用單掌,左手擊向地面,雖可增加反擊勁道,但總比雙掌來得弱。

既然較弱也能抵擋住幕容天一掌,那麼左手再擊向幕容天,可就輕鬆多了。

秋月僅在逼免傷亡。

所以這才算贏了這場比賽。

慕容天並不想休息,他想以年青力壯來占點便宜,立時道:“第二場劍法還請公孫哥指點。”

公孫秋月含笑點頭:“小心了。”

雙方又展開劍勢,氣勢比掌法有過之而無不及。

慕容天已從過招中感覺出秋月的劍法並不穩,頓時心中大定。

十招一過,突然慕容天大喝,名傳武林的慕容七劍己展開,一陣又一陣劍影,如魚群般蜂湧地罩向秋月,猶如翻江倒海,氣勢磅礴!

秋月的驚月斬更不在話下,火山爆發似的,衝過一叢又一叢,一點也不遜色。突然雙方倒射七、八丈遠,一個旋身後又倒射空中。

宛如一道銀虹掛在空中。

再次觸及,連續三次。

宛如爬高塔,急往上沖。

最後一次觸及完成!

雙方已錯開,倒飛回地面。

秋月臉色有點白。

他知道過場比賽已經輸了。

無心大師和木陽子及無怨老人已起身,走向秋月和慕容。

很容易找出兩人胸口紫宮穴上一道細痕。

不久無心大師才宣佈:“第二場,劍術幕容獨勝!”

眾人歡呼。

年輕氣盛的公孫飛霧已站起來:“我家的劍法不可能失手的!”此語一出,千百道眼光已齊往他射來。

秋月點頭道:“不錯,飛霧,伯父輸了。”

飛霧叫道:“那一定是您認穴錯誤,或是出手過慢,才如此。”

公孫斷虯髯甩動,活象個張飛,叫道,“飛霧不得無禮!你大伯武功豈是你能批評的?”

飛霧不甘心地低下頭,不再說話。

秋月啞然一笑,轉向慕容天,“你的劍法實在銳利無比。”

慕容天一笑:“運氣罷了。”

這一場勝負在於,雙方交錯劍擊,然後各自找機會剌向對方穴道。

秋月稍偏了一些而輸了。

第三場內力已展開。

雙手四掌抵合,輸贏在於陷下腳印多深而分勝負。

幾分鐘不到,兩人開始流汗,眾人的心也隨着兩人的比斗而掛於胸口,有的更加捏緊雙掌,浸出的汗水比在場上比賽的人還要多。

不到半個時辰,兩人雙手開始抖動,雙腿微震,地面已開始下陷。

秋月腿部通紅,開始呼吸急促。

幕容天也差不到哪裏,脖子粗如大腿。

兩刻鐘已過,兩人衣衫都已濕透,腳印已陷下三寸。

秋月咬緊牙根,有點急躁。

慕容天閉眼咬牙,但仍然算得上是平靜。

可能拖得過久,對於秋月很不利。

到了此刻,所有在場的人都已屏氣凝神,暗暗為自己所期望得勝的角色加油。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都站起來。

現在雙方已都吼出沉聲,拚鬥已達到最高峰。

秋月盡量不便自己的表情過於緊張,以免影響了公孫世家的名氣和眾人情緒。

但慕容天卻沒這樣顧忌,因為他比秋月少說也得差二十多歲。內力不足,就算敗了也不怎麼丟人,所以他可以全心拚鬥。

如此一來,好象慕容天已有所不支,他雙手抖得很厲害。

突然,秋月身軀往後一傾,腳印也陷深不少。

眾人驚訝地叫出聲音。

驀地,又有狂笑聲傳來

“哈……”

笑聲末落,不知從何處竄出一位蓬頭亂髮,破衣破褲,形同乞丐,狀如瘋子的糟老頭,瘋癲般走向兩人:“你這種功夫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哈哈……”

突然出掌,擊向秋月和慕容天,兩人交功正吃緊,誰也沒法脫身。

登時,秋月被打個正着,當場倒地吐血。

“爹……”

湘雨驚叫已衝上去,想救秋月。

其後又衝上不少人。

眾人一陣騷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事情實在太突然。

無怨老人立時喝道:“拿下此人!”

有了指揮,眾人方攻向瘋老頭。

“你們算什麼?他秋月又算什麼?他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這麼差的武功,哈哈哈哈……”

瘋子在眾高手圍攻之下,竟然來去自如,如此功夫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公孫斷更是雙目盡赤,一心想為哥哥報仇,不顧性命地纏住他。

“公孫斷,你也不是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哈哈……”

瘋老頭一掌擊退公孫斷,不再纏鬥,騰身掠向山下,快捷無比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他那狂傲的笑聲,迴音不絕。

任誰也沒想到比賽會有這種結局,他們更猜不透這怪老人是誰,武功為何如此高強!那麼多武林高手,都無可奈何於他。

公孫秋月和慕容天都已身受重傷,倒地昏迷不起。

無心大師急忙施救。

雖挽回兩人性命,但想讓他們復原,還得有一段時間。

事出突然,眾人也不敢停留,已各自散去。

公孫、慕容兩家為救人,也快速離開海孤嶺。

消息傳出,武林中又多出一位不可思議的高手。

秋月寒和慕容天的比斗平分秋色,而雙雙都遇難成重傷。

秋月寒受傷的消息很快傳遍公孫府,龍奎也聞知。他已在西院徘徊數天,希望能見上一見。他想將手中的靈丹交給他疔傷,但都不得門而入。悶得他只好修剪花木,排遣時光,一日他終於遇上了湘雨。

“小姐……”

湘雨見是龍奎,想起上次他為自己挺身而出,也停下腳步,微微一笑。

“有事嗎?”

龍奎不敢多看她那張甜美的笑容。右手剪刀不由自主地剪起來:“老爺他……”

“不礙事的,我想過幾天就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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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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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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