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刀疤漢子和光頭無異是古怪又可怕的人,然而他們再古怪再可怕也不過是眾多怪人中的兩個,坐在這裏的,說到底也沒有幾個是善人,少有的幾個看似普通的腳夫在吃完飯後就已悄然離開。
不是江湖人,不趟江湖水,眼前這趟渾水,惹不起的人早已經走遠了。
店小二躲在柱子後面,他也是屬於該走遠的人,但他不能走,他只能藏在這個並不起眼的地方,偷偷的瞧着那滿大廳的怪人,瞧着他們各自說著奇怪的話。他默默的希望着,希望這些人可以早點吃完飯,然後早點上路,去走他們未走完的路。
這時,遠桌有一個客人砸壞了一隻碗。
店小二下意識的想要跑過去看看情況,只是剛邁出一步就將腿收了回來,因為他忽然想了起來,現在就算是有人砸店,他也絕對不能出面多言一句,否則小命不保。
大的道理他不懂,但是明哲保身,他多少還是懂一點的。越是危險的時候,他就越是不能招惹是非,在關心身外事之前一定要先顧好自己的周全。
說是“只顧自己,不管他人”的自私也好,說是膽小怕事也罷,總之,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沒有能力,自然就不能去做自己辦不到的事。
店小二又躲了回去,他是有決心的,無論外面生了什麼,他都絕不會再跑出去。他甚至希望自己此時可以變成一個隱形的人,所有人都看不見他,他也希望那些所有人都變成隱形的,然後他也看不見那些人。
就在店小二神思飛躍的胡思亂想之際,他突然聽見一聲很奇怪也很小聲的笑聲。
在眼前這種情形下還能笑得出來,看來正在笑的人也一定不是一個凡人。
店小二忍不住回過頭看去。
一雙很結實的舊鞋,一身很舊卻很乾凈的布衣,一個洗舊了的包袱。
是一個掛着酒葫蘆的怪人。
怪人盤腿坐在樓梯底下,低垂着頭,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握着酒杯,自斟自飲,旁若無人。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卻能夠從他喝酒的姿態中看出他此刻一定是非常滿足的。
只見他一面慢慢品酒,一面吃吃的笑,好像滿屋子的喧嘩一點也沒有打擾他的酒興。他分明就是一個人在喝酒,卻好像比這裏任何一個人還要喝得開心。
這個人真是很古怪,這裏幾乎沒有人比他更奇怪,因為沒有人願意像他那樣坐在樓梯底下喝酒。
這個人的笑聲也十分古怪,像是在嘲笑。
店小二不由瞪大眼睛,誰敢在這時候出嘲弄的笑聲?如果不是本事太大,就是膽子太大。可是從那人的身型看起來,既不像是一個本事太大的人,也不像是一個膽子太大的人,倒是很像是一個腦子不太好用的人。
無論這個怪人為何而笑,店小二都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他一下。
這樣想着,店小二已悄悄靠近,不動聲色的推了怪人一把,很嚴肅又很小聲的說了一句:“你不要笑。”
他是出於好心,才這樣提醒的。誰知怪人居然連看也不看店小二一眼,繼續吃吃的笑,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店小二的話,也沒有感覺到自己正被人推了一把。
難得的善意和好心就這樣被人無視,店小二的面子有些掛不住,於是生氣的跺了跺腳,咬牙道:“難道你是個聾子?”
這時,怪人才好像聽見了店小二的聲音,吃吃的回了一句:“我才不是聾子。”
看起來,確實不像是耳聾的樣子。
店小二皺了皺眉,“既然你不是聾子,你就應該聽得見我說的話。”
怪人將酒壺擱在膝蓋上,好笑道:“你的話,我自然是聽見了,可是我為什麼不要笑?”
店小二緊張的左右看了一圈,急聲道:“你若是聽得明白,你就不要笑。”
怪人笑得更大聲一些,道:“我為什麼不能笑?有人生來只會哭,有人生來只會笑,我就屬於生來只會笑的人。你不讓我笑,就好像不讓我吃飯一樣,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說完,他又哈哈笑了起來。
店小二被他的笑聲嚇得渾身汗,跳起來道:“你、你這是做什麼!你難道想要惹麻煩?”
“嘖!”怪人莫名其妙的笑道,“我笑我的,能惹什麼麻煩?這一帶雖說是遷竹和南夏兩國交境之地,但土還是遷竹國的國土,我可不記得在遷竹國的王法中有一條是不許人笑。”
“王法當然不會管你是哭還是笑。”
“既然笑不犯王法,我又怎麼不能笑?”
店小二戰戰兢兢的打量了一下那一桌高談闊論的衙差,見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瞧見坐在那邊的人了嗎?”
怪人頭也不抬,“世上最大的架子,就是官架子。他們是官,擺着架子走進來的,想要瞧不見都不行。”
店小二側頭附近怪人,低聲道:“你既然如此明白,就該知道一件事情,坐在這裏的人都是你惹不起的。”
怪人不甚在意的低笑道:“惹不起就惹不起,反正我笑我的,又沒去招惹他們。既然笑兩聲並不犯王法,他們又豈會來管我?”
“說了半天,你也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到底該怎麼說才能讓你明白呢?”店小二瞪着眼睛,小聲道:“我這樣說吧,你要不是很有本事,最好不要做招人注目的事,因為這樣會給你帶來很大很大的麻煩。”
怪人收了笑,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嘆道:“我不過就是笑了兩聲。”
“笑一聲也不可以。”
“這是為什麼?”
“難道你腦子有毛病?”
“我腦子沒有毛病。”怪人皺眉,顯得有些不高興,換作任何一個人被這樣罵,都不會感到愉快。
店小二冷冷道:“既然沒有毛病,為什麼你就聽不懂我說的話呢?”
怪人只有苦笑,“你這話若是換成別人來聽,也不大聽得明白。”
店小二跺了跺腳,乾脆蹲下來,當他看清楚怪人的臉之後,他那滿肚子想要說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怪人又慢吞吞的喝了兩口酒,見店小二不說話,忍不住抬了下頭,奇怪的問道:“你喜歡看着我喝酒?”
店小二回過神來,嘆氣道:“我終於知道了。”
怪人歪了下頭,問道:“你終於知道了什麼?”
店小二一聲三嘆的說:“我真傻,我居然和你說了半天的廢話,我現在才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不在意你在這裏笑。”
怪人一聽,倒是感到了奇怪,笑着問道:“他們為什麼會不在意?”
這個人實在是太喜歡笑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笑。雖然長得很一般,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倒是一點也不招人討厭。雖然不招人討厭,但也絕不會招人喜歡,因為怪人的眼睛會讓他的笑容變得不可愛。
“因為你是個瞎子,因為你什麼也看不見。”店小二嘆氣道,“因為沒有人會和你計較吧。”
怪人不說話了,但他還在笑,很奇怪的笑。
店小二望着瞎子,心裏說不出的困惑。
眼前這人雖然長得不好看,雙眼又瞎,卻比一般人都愛笑。也許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天生就是屬於只會笑的那種人。
店小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好奇道:“既然你是個瞎子,你為什麼知道我正在看你喝酒?”
怪人抹了抹嘴巴上的酒漬,吃吃笑道:“因為瞎子的眼睛看不見呀,所以對旁人的視線總比一般人要敏感一些。”
店小二又嘆了一口氣,然後拍了拍袖子,站起身來,他已經不想和一個瞎子說話,很多人都不喜歡和瞎子說話。
難怪這個人會盤腿坐在這裏喝酒,因為他是個瞎子,他根本找不到位置可以坐。更何況這店裏人滿為患,他也只能躲在這種地方,才能安心的喝酒。
如果沒有聽見那一聲奇怪的笑,就連店小二自己也不可能會現這裏還坐着一個人。
但是,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呢?
店小二摸了摸腦袋,實在是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不過進來吃飯喝酒的人那麼多,進進出出的,有一兩個記不住也是正常的。
這樣想着,店小二也就放心的笑了笑,剛要邁腿走,就被人捉住袖子。
這瞎子竟然用他的一隻手拉住了店小二的衣袖。
店小二看了看被捉住的袖子,有些不耐的問道:“做什麼?”
瞎子仰起臉來,咧嘴笑道:“可以幫我尋一間客房嗎?”
有一種正常的人,總是喜歡用一種異樣的態度去看待一個身有殘缺的人。
店小二也屬於這種人,他對這個瞎子也沒有什麼好感,於是他用力扯回袖子,瞪着眼睛不滿道:“你去那邊櫃枱問問不就知道了。”
瞎子指着自己的眼睛,苦笑道:“可我是瞎子,我看不見,這裏人太多,我摸着過去多有不便。你不是也說過嗎?坐在這裏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助人為樂,也不是一件壞事。
想歸想,可要是做起來,卻多少令店小二不大甘願。
店小二繼續瞪着眼睛,不快道:“那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瞎子無奈的搖搖頭,他已經感覺到了店小二的態度很不友好,因為他知道一個瞎子並招人待見,所以他只能苦笑道:“我一個瞎子,當然是摸着進來的啦。”
店小二抱着手臂冷冷道:“那你又是怎麼買到酒的?”
瞎子繼續苦笑道:“當然是摸着過去的啦。”
店小二狠狠瞪了一下眼睛,不高興的道:“那你現在怎麼就不能摸着過去呢?”
瞎子想了想,一臉苦相的自嘲一笑,喃喃道:“小哥這話可就是在為難我一個做瞎子的人了,你自己也知道的呀,此時此刻,這客棧里上上下下幾乎全是人,我也就躲在這裏才能夠安安心心的喝上兩口酒。你若是要問我為什麼現在就不能摸着過去,我也只能回答三個字:人太多。”
瞎子雖然是瞎子,但好歹是一個說實話的瞎子。
他說的沒錯,這客棧里幾乎已全擠滿了人,莫說是一個瞎子,就是一個不瞎的人走在這中間,也難免會撞到一二個人。
店小二瞥着眼睛看了瞎子兩眼,表情依然表現出十分的不耐煩,擺出一副非常刻薄的嘴臉,口氣重重的刻薄道:“可是我很忙,哪有時間伺候你一個人呀?這裏所有人要住房間都是自己去櫃枱問的,你要房間當然也應該自己過去問。”
這話一聽就是昧心的話,他有時間躲在這裏和一個瞎子討論“能不能笑”的話題,怎麼就沒時間為客人尋一間房間?
說到底,還是覺得眼前這人只不過是一個瞎子,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也並不大像是個有錢的瞎子。
看不起瞎子,也看不起沒錢人,所以店小二也不大願意搭理眼前這個穿着寒酸的瞎子。
瞎子笑眯眯的摸了摸鼻子,心思轉了一轉,也大概猜得出店小二的態度為什麼會這麼差,於是他只能苦笑着,一臉忐忑又膽怯的請求通融道:“我知道小哥忙得很,我也實在是不應該在這個還是來打擾小哥,給小哥添麻煩,可小哥也瞧見了,我不過就是個瞎子,瞎子辦事總也比常人困難一些不是嗎?小哥就行行好,當我去問問吧?”
“知道自己是瞎子還敢出來到處瞎跑?”店小二這話說得很刻薄,充滿了歧視與輕蔑。他原本並不是一個有錢人,但是在一個比他更窮的人面前,他就有足夠的底氣去藐視,“瞎子還想住店,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客棧的房間有多緊張?別人不瞎的還找不着地方住呢?你一個瞎子湊什麼熱鬧!”
瞎子呆了呆,可能是沒有想到店小二會如此傷害他的面子,但他很快就又笑了起來。他似乎很愛笑,不管別人的話如何刻薄尖酸,好像也傷害不了他的自尊心。
瞎子笑得很燦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那麼開心。他一邊笑着,一邊很快從包袱里掏出一錠銀子。
銀子是真的,足足十兩。
瞎子將銀子塞到店小二手上,笑嘻嘻的道:“我就住兩個晚上,十兩銀子應該夠的吧。”
店小二瞄了一眼銀子,心“噗通”的跳了一下,他是真的被這一錠銀子嚇了一跳。並不是因為這銀子很重,而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瞧起來十分寒酸的瞎子,身上居然也是有銀子的。
可惜,十兩銀子也並不算多。
店小二還是一臉的十分不耐煩,只是見瞎子已經掏出了銀子,而且還是一臉笑容的和他說話,他自己的態度也就稍微改了一點兒,但也仍舊有點兒擺着架子,挑着眉毛懶洋洋的道:“我剛才那樣說話也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現在這客棧確實是已經客滿啦。你想要找客房,的確是有點難。”
瞎子聽完,又從洗舊的包袱里掏出一錠銀子塞到店小二手裏,笑眯眯的道:“我就一個人住一間房。”
店小二立刻又瞪起了眼睛,刻薄道:“你一個瞎子還想住一間房?別人五六個大漢子都擠着住一間房。你還想給自己一個人準備一間房,你以為這裏還有房間可以這樣浪費的嗎?要是被別人知道我給你一個人準備一間房,我豈不是會有麻煩?”
瞎子眉眼彎彎的再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店小二的手上,咧着追笑道:“我一個人出五六個人的房錢,總是可以住一間房的吧?我這個人很安靜的,就算住下來,也不會被人現我是一個人住一間房,不會給你們招來麻煩的。”
店小二望了一眼手上的三錠銀子,這一回,他的態度總算是改變了,只見他微笑着收下銀子,那種笑容遍佈滿臉,連眼睛都笑了起來。他很客氣的將瞎子從地上拉起來,然後笑眯眯的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去幫你問問看,我們這裏雖然客人多,但房間也不少,說不定還有一兩件空出來的也是有可能的。”
只見他拿一錠放進了自己的衣兜,另外兩錠用給瞎子開了一間房間。
一個瞎子住一間客房,的確是可惜了。但人家一個人出了五六個人的房錢,這買賣不做,店家豈不就成了傻子?
瞎子出手如此大方,店小二對他的態度也是有了很大的變化,跑前跑后的伺候着,生怕就讓一個瞎子住的不舒服。
店小二領着瞎子去了二樓的一間客房,一直興奮地和瞎子說著話,好像在自言自語似的。這時候,瞎子的話卻好像變得少了,只是偶爾嗯嗯的回應一下,並不大願意開口說話。
店小二倒是沒有察覺到瞎子的態度生了變化,因為他所接待的所有客人,向來都是用這種態度來對待他的,那些客人也都不打願意搭理他。
可是別人不搭理他,並不會影響他的熱情好客。
瞎子剛坐下,就吩咐店小二去給他打一盆洗腳水來。
店小二的笑容,此時才漸漸凝結起來,但他依然很熱情很客氣的跑下樓去打洗腳水。
這個時候,他知道他伺候的不是一個瞎子,而是錢,是銀子。
店小二心甘情願被使喚,瞎子也不省事,剛讓人端了一盆洗腳水,又讓人上了一壇酒進來。
店小二將酒罈子抱進客房,又忍不住驚訝道:“客官當真是海量!”
他當然還記得這個瞎子今天到底喝掉了多少酒,他認為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這樣喝酒。
瞎子得意洋洋道:“我雖然是個瞎子,可是酒量很好,如果我想喝,你們店裏的酒還不夠我一個人喝呢。”
店小二隻當他在吹牛,不過嘴巴上還是挑着好聽的說:“我們店裏什麼都不多,就是酒多,只要客官想喝,要多少有多少。”
瞎子點點頭。
又囑咐了幾句話,店小二才準備出去,臨走時,他隨手就把房裏的燈滅掉。
誰料,他才剛熄了燈,就聽瞎子說道:“麻煩請你把燈點上。”
店小二略驚訝了一下,回頭看着瞎子,低聲笑道:“客官,燈還燃着呢。”
瞎子一下子就板起了臉,冷冷道:“你欺負我是個瞎子。”
店小二略顯尷尬,只有把燈點上。
一個瞎子而已,還點燈做什麼?
瞎子應該是用不上燈火的。
店小二不放心道:“客官,你休息的時候可要記得熄火呀,若是這裏失火,可不是小事。店裏今晚住下的可全都是來頭不小的大人物,要是你這裏……”
“好了。”瞎子不悅的打斷店小二的話,生氣道:“你以為我這個瞎子連一盞燈也滅不了?”
店小二見瞎子不高興,立刻賠笑道:“哪裏的話,小的怎麼敢這麼想?我只是怕客官多有不便,既然客官說了可以,那就是可以,是小的多嘴。要是客官沒什麼吩咐了,小的可以走了么?今天這裏客人多,事情也多,這不,我還得給人端洗腳水呢。”
瞎子面色依然不悅,手指着窗前的地面,生氣道:“把燈給我端過來,放到這裏。”
店小二只得照辦。
瞎子當然不需要燈,但是一個古怪的瞎子需要燈就不奇怪的。而且,這個瞎子奇怪的地方還不只這一點,因為他馬上就又吩咐店小二做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只見瞎子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然後丟到店小二手裏,道:“把我的衣服掛在窗上。”
店小二看了看閉上的窗戶,這衣服要怎麼掛上去?
見他不動,瞎子又冷冷道:“你把窗戶打開,衣服就能掛上去了,這也不明白嗎?”
店小二狠狠瞪了瞎子一眼,一個瞎子而已,居然比別的客人還難伺候。雖然他對瞎子的態度十分不滿,但是對瞎子的話他也只能照做。因為在他的眼裏,誰付錢多誰就是大爺,他剛剛拿了別人五兩銀子,他當然就應該替別人辦事。可是,他實在是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弱弱小小的瞎子,脾氣居然這麼大。
房裏明明有一隻專門用來放置衣服和行李的矮桌,可這個瞎子偏偏要把衣服掛到窗戶上?莫非這人是腦子是毛病?
將衣服掛到了窗戶上,店小二原本想着就這樣不動聲色的走掉,但還沒等他走到門邊,就又被瞎子喊住。
店小二隻能嘆氣,只能走回去,賠笑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瞎子已經從床上走了下來,光着腳在房裏走來走去,接著說道:“去,給我拿三炷香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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