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王熙鳳喝尿治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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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府中上下病因林如海便詢問賈璉破解之法,賈璉便道:“院中散養些壯年大公雞可破,公雞打鳴便是日升之時,紅日當空,陽氣衝天,任何邪祟莫敢不避,時日久了,公雞所在之處的陽氣便漸漸養回來了。”
林如海聽罷急命林福去辦,少不得便把原本養在院中的仙鶴梅花鹿等送去了別處給大公雞騰地方。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間,用過晚膳之後林如海便把賈璉請來了書房敘話。
花影移窗,秋風拂過便招搖舞動起來,燭火也隨之晃動,林如海拿起剪子剪了剪歪倒燒乾的燭芯重新把水仙花罩子蓋上,坐下后便道:“賢侄在何處修得了如此仙術?”
賈璉把玩着貴妃醉酒淺絳彩雞缸杯微微笑道:“說來也是因禍得福。”
遂把自己如何瀕死如何從閻王殿裏逃生出來得了相面驅鬼之術等話說了一遍。
這些聽來便是胡編亂造的話若擱在從前林如海是斷然不信的,可在他見識了賈璉的手段之後由不得他不信,並且心生敬畏。
便道:“賢侄還懂相面之術?可能斷人生死,前途命運?”
賈璉道:“可。然卻要當知相由心生,境隨心變,心堅則事成,心動則生變,境難則枉然,命運在可改與不可改之間的道理。改則為逆天,無金剛之心則頹然。”
這樣一段話一般人很難了悟,可林如海卻懂了,便是“一線生機”四個字。若抓住了便可改之,若抓不住便是宿命。
“敢問賢侄何為一線生機?”
“機遇。人一生中總會出現那麼一場或幾場機遇,而機遇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換句話說這一線生機也從自己本身而來。”
林如海沉默半響,道:“賢侄的話讓我想起自身,我林家祖上曾襲過列侯,也勉強堪稱鐘鼎之家、書香之族,起初只襲三代,到我父親也便絕了,因當今隆恩盛德,額外加恩,令我父親又襲了一代,到我時若非我考上探花家境也便沒落了。”
“姑父所言狠是。”
想到自己身後只余黛玉一個林如海禁不住愁上心來,卻不是哀於身後無子祭祀而是憂慮黛玉將來無兄弟扶持,孤苦伶仃,便問道:“賢侄見過黛玉,你觀她面相將來如何?我沒有別的奢望,只求我去后她能平安順遂。”
“姑父既然問了我便也無可隱瞞,只從黛玉表妹現在的面相上看是薄命病亡之相。”
“啊!”林如海只覺眼前一黑情不自禁叫出了聲。
賈璉又道:“姑父稍安,黛玉表妹年還幼小,未來的命運尚不清晰,改之容易,卻是和姑父的命運息息相關。”
“賢侄快說。”林如海急切催促。
“從今日有人算計姑父設了五鬼陰煞陣之事可見姑父這巡鹽御史的官坐的並不容易吧。”賈璉淡淡道。
林如海嘆息道:“實不瞞你,這是個肥差卻也是燙手的山芋,而我卻不得不鎮在這個位置上。”
“從姑父的面相上看,姑父終究是要死在這個位置上的,姑父若死,黛玉表妹的命便無可改之了。”
林如海苦笑連連,“若非賢侄看出了端倪,如我現在的身體還能熬幾時呢,死在任上早已是有預兆的了。”
話落林如海站起朝賈璉深深作揖,“求賢侄教我。”
賈璉端坐着,實受了林如海的禮,“那要看姑父是忠君還是愛女了。”
“愛妻幼子已被我拖累致死,如何還能眼睜睜看着唯一的女兒也不得好下場呢,我想愛女上君不允又當如何?”
林如海曾有一子夭折,賈璉掀出了五鬼陰煞陣便也告訴了林如海幼子夭折的真相。
賈璉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可解。揚州巡鹽御史的位置如此重要,姑父一人鎮在此處如何能行,當早有替代之人或監守之人吧。”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望着賈璉林如海慨嘆,拱手道:“我有句話說錯了,賢侄體察人心之術非是小成而是已臻化境。賢侄所言不差,上君馭下之術在於平衡,豈能讓我一家獨大,監守之人早已有之。”
賈璉笑道:“如此,姑父可託病去職了,以姑父如今骨瘦如柴的模樣,上君再是無情也不能挽留了。”
林如海再次作揖拜謝。
不知何時蟲鳴鳥叫都消失了,月下西樓,夜已深了,二人別後各去歇息,翌日清晨林福安排妥當,賈璉林如海一行人乘船去了姑蘇。
林如海祖籍姑蘇,祖墳也在此地,賈敏便被埋在了這裏,有林氏族人聚族而居在此打理。
墳塋墓碑是嶄新的,林如海牽着黛玉的小手繞圈添土,父女二人,一個眼眶通紅一個滾淚如珠。
賈璉牽頭,帶着王熙鳳芃姐兒給賈敏上香,跪地磕頭,禮畢,白幡因風而動,賈璉抬頭就看到賈敏坐在墳頭上,眼睛戀戀不捨的望着林如海父女,淚流滿面。
“頭七已過,姑媽因何還在此處?”
聽着賈璉開口喊姑媽王熙鳳打了個寒顫,兩手攥住賈璉的胳膊道:“你在喊誰?”
林如海也忙問,眼含期盼,“賢侄在和誰說話,是不是、是不是敏兒還沒走?”
“母親在哪裏?”林黛玉一邊哭一邊轉着眼睛四處尋找。
“你能看見我?”賈敏從墳頭飄下來撲向賈璉卻猛的從賈璉的身體上穿了過去。
“姑媽可是還有遺願未了?”賈璉抬手一把攥住了賈敏的胳膊請她站在了墓碑前。
轉臉又對林如海道:“姑父,姑媽在這裏呢。”
“我看不見,我怎麼看不見呢。”林如海急的了不得。
“表哥我、我也看不見。”林黛玉哭的一噎一噎的,語調極為稚弱。
賈璉想了想道:“現下沒有牛眼淚更無黑狗血,不能給你們開天眼,不過我有入夢之法,姑父……”
賈璉話沒說完林如海便急忙道:“入、入夢。”
賈璉點頭,往前走了一步一手牽住賈敏一手牽住了林如海,林黛玉急的直哭,小小的人兒一把抱住了賈璉的大腿。
賈璉一笑,由着她去了。
“閉上眼。”
林如海和林黛玉急忙聽話的做了,少頃,父女二人站着睡著了,而賈敏消失在了賈璉眼前。
賈璉鬆開手,從王熙鳳懷裏抱走芃姐兒,笑道:“咱們不要打擾姑父姑媽敘話,我瞧那邊有開的鮮艷的杜鵑花,摘些給你插發可美?”
王熙鳳原本心中還有點怕,被賈璉一說又想笑了,“那紅辣辣的一大朵,戴着做什麼,我又不是新嫁娘了。”
賈璉笑道:“你人比花嬌,戴什麼都好看,不是新嫁娘也戴得。”
“你就會哄我!”
雖是啐了一口,王熙鳳心上卻是喜滋滋的,便把那怕的心去了,不禁想道:那是嫡親的姑媽,怕她做什麼呢,她雖做了鬼又不會害我,況且我身邊這位可是有驅鬼之術的,怕她作甚!
如此想着,王熙鳳便像沒出嫁時一般摘了一大捧花把玩,一會兒往頭上戴一會兒又說要研成漿汁做胭脂抹指甲。
玩了一會兒子忽聽天上傳來天籟之音,賈璉回頭就見天際出現了一座牌坊,上面隱約有字,賈璉定睛細看認出是“太虛幻境”四個字,猛然想起《紅樓夢》中是真的有仙子的,便想着一探究竟,奈何自己不會飛,只能眼睜睜看着十多個飛天仙女把賈敏接了去,仙樂散去,幻境消失。
“不是我偏向外人,都說咱們二奶奶是彩綉輝煌神仙妃子似的人物,可在她面前又算得什麼。”
圓臉綠褙子丫頭捂着嘴笑道:“二奶奶就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我不信有比二奶奶還好看的,莫不是因為二奶奶呵斥過你,你心裏有怨故意這樣說的吧。”
而在她們身後正是從此處經過的賈璉夫妻,賈璉聽了這些話倒沒什麼,王熙鳳聽了早已氣的臉沉如水。
“豐兒,你去,給我掌她們的嘴!大天白日的不知服侍主子只知閑逛嚼蛆,爛了舌頭的下賤種子,慣的她們!”
賈璉笑着攔住王熙鳳,低聲道:“倘若今時今日榮國府是你我二人當家做主,任憑你想打誰的嘴我不攔着,可畢竟不是,何苦得罪了她們,讓她們心懷怨恨,你好時還罷了,你若不好了她們和她們那些牽三掛四的親戚就該作踐你了。”
王熙鳳柳眉一豎,冷哼,“我還怕她們不成!”
“來旺家的、王興家的,你們去給我狠狠掌她們的嘴!”
誰知容長臉綠褙子丫頭是個膽子大的,低着頭開口道:“奴婢綠柳,是大太太屋裏的大丫頭,原本二奶奶要掌我的嘴我不該說什麼,可究竟要有個名頭,我不知自己怎麼得罪了二奶奶,求二奶奶明示。”
王熙鳳被氣個倒仰。
賈璉攔住要發火的王熙鳳,淡笑道:“這倒是個牙尖嘴利會反抗的人才。”
這樣一個人物放在後世的閱讀理解裏頭定然是個勇於反抗封建主的先鋒。
可放在時下,這丫頭就了不得了。
綠柳又道:“擔不起二爺說的牙尖嘴利,究竟我又錯在哪裏呢,不過說一兩句實話,二爺二奶奶若不信可自去老太太屋裏看那個秦姑娘,若你們能昧着良心說秦姑娘比不得二奶奶,我也無話可說,任憑主子們責罰便是了。”
“你聽聽,這到底是誰家的祖宗來了咱們家,讓她服侍人是委屈了她!”
賈璉笑道:“她是有志氣的,回頭我去大老爺那裏要了她的身契放良吧。”
綠柳聽了反而臉色發白,急忙道:“奴婢任憑二爺二奶奶責罰就是,為這點子小事就要攆奴婢出去何苦來呢。”
賈璉笑道:“姑娘,我並不是說氣話,從你的話語裏我聽出你並不是一個甘心做奴僕的人,留在我們這樣的人家遲早會因得罪了主子被狠罰而丟命,不如我做個人情放你的良,出去后好生過活,我看好你。”
綠柳急哭了,方才知道自己犯了怎樣的錯,“嘭嘭嘭”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求二爺給奴婢一條活路,奴婢死也不願出府。”
王熙鳳“噗嗤”一聲笑了,“二爺,我服你了,還是你的主意好,往後我也學你。”
賈璉無奈道:“我真不是說的反話,是真心實意的放她的良。”
王熙鳳笑道:“罷了罷了,都聽二爺的,咱們走吧,老太太那裏還等着呢。”
綠柳爬起來還想追被來旺家的、王興家的掰着膀子按在地上,來旺家的陰陽怪氣的道:“姑娘,你是有志氣的,還求什麼呢,像我們這些奴才秧子求還求不來呢。”
王興家的笑道:“甭和她浪費口齒,我知道她是王善保家的侄女,咱們兩個夾着她送到她老子娘手裏去吧。”
誰知一家三口到了榮慶堂卻被鴛鴦攔在了廊檐上。
這個時候的鴛鴦不是《紅樓夢》後期的金鴛鴦,而是賴鴛鴦,乃是賴嬤嬤的外甥女。
“傳老太太的話,他們翅膀硬了,要往天上飛,可把我這個老太太放在眼睛裏?我老人家很生氣,讓他們在窗戶外頭站一會兒子吧。我這裏有嬌客,仔細被破落戶衝撞了。”
賈璉面帶微笑的聽着,還有心情欣賞賴鴛鴦的目下無塵。
王熙鳳卻心頭惴惴不安,生怕從此見惡於賈母,這樣熱的天後背上生生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賈璉握住王熙鳳的手,捏了捏,“無礙,有我呢。”
賴鴛鴦傳完話就摔帘子進屋了,給了夫妻倆好大一個沒臉。
王熙鳳氣的咬牙,低聲道:“我真瞧不上她那個浪樣!”
賈璉笑道:“你何苦生這些閑氣,咱們府里這樣的副小姐還少嗎,何況在我看來,迎春都比不上她。”
其實在讀書的時候他就很納悶賈母養孩子的方式,沒見她教迎探惜黛玉寶釵什麼有用的技能,反而像是喜歡貓貓狗狗一樣的喜歡着這些花骨朵,閑了就召來說話,煩膩了就撇在一旁。即便是對待她珍愛的賈寶玉,也是一樣的教養方式,這就狠讓人看不懂了。
若說這位老太太對孫女孫子的愛是假的,可到底不像。
那隻能說,放養就是賈母的養育方式了。
人老了,精力可能有限。只喜歡高樂,不願費心為子孫籌謀。又或者實在是子孫們不爭氣,老人家有心無力。
可能兩者皆有。
因為賈母還曾為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婚事籌謀費心過,可見二玉果真是她的心頭寶。
若非林黛玉自己的身子不爭氣,說不得賈母依舊會堅持促成婚姻。可惜林黛玉寄人籬下,日夜思慮擔驚,終究毀了自己的身子。
又在廊檐下呆站了一會兒,就見湘妃竹簾被打起,一個裊娜纖巧的女孩走了出來。
賈璉咳嗽了一聲,秦可卿微驚下意識的轉頭看來,就見她生了一雙顧盼多情波光瀲灧的明眸,乍然驚艷。
王熙鳳見狀偷偷掐了賈璉的後背腰一把。
賈璉笑着拱手送走了秦可卿才對王熙鳳道:“依我看,你並不比她差。你是人間富貴花,她嘛,並不是此間的人,身上有仙氣,也有鬼氣,倒像是鬼仙投胎似的,我不喜歡。我還是喜歡你這朵嬌艷爽利的富貴花。”
王熙鳳噗嗤一聲笑出來,“呸,你個沒正經的。”
這時裏頭傳下話來讓進去。
賈璉當先邁開腿,面帶微笑,雲淡風輕。
王熙鳳就緊張了許多,扶了扶鬢角的銜珠點翠鳳,這才跟隨了進去。
這和書里的結局不一樣,書里結局巧姐嫁給了劉姥姥莊子上的地主。
是了,他怎麼忘了,《紅樓夢》是一本沒有完結的書,後面的結局都是後人續的。
如此,他以後也不必拿書中結局來看待這個世界裏的人物了。
正在這時他覺大腿上一熱,探手一摸笑了,“好閨女,你一泡尿可把我這件新上身的衣服毀了。”
王熙鳳掀帘子進來就聽見這句急忙把大姐兒抱走交給了外間的平兒,似乎生怕他從此厭惡了大姐兒就急忙罵道:“小挨刀的就是沒福分,她老爺才發了善心抱抱她,她就這樣不爭氣,回頭看我不狠狠拍她幾下子。”
一邊罵一邊找了一件靛青色連珠紋的長衫給賈璉換上。
賈璉笑道:“我聽出來了,你哪裏是罵大姐兒,你分明是抱怨我沒抱過大姐兒。”
王熙鳳撫平長衫上因摺疊放置而弄出來的褶皺,抬起頭來笑道:“呦,我怎麼敢抱怨你,你可是我們娘們的頂樑柱,話說回來你若真能撐起咱們這個小家,我從此就甘心被你壓服。”
賈璉笑着往貴妃榻上一歪,翹起二郎腿道:“上有天神下有閻羅,你記着今日自己說的話。”
王熙鳳笑着在他身邊坐下,兩手交疊放在腿上,一根塗了嫣紅指甲的手指翹起指着賈璉,“我若忘了就讓我頭上長疔如何?可你若還像以前那麼偷偷摸摸不着調就讓你從此沾不得女人如何?”
賈璉一把摟住王熙鳳在懷裏,輕輕撫弄着她紅潤的唇瓣,笑道:“好。”
“又弄什麼鬼。”王熙鳳拍掉賈璉的手嗔了他一眼,“和你說正經的,二太太找你過去什麼事兒?”
“讓你管家的事兒,不過我給推了。”
王熙鳳“啊呀”一聲,“作死的你怎麼就給推了!”
話落就要起身卻被賈璉扣在懷裏動不得。
“你放手,你自己沒出息還帶累我和你一樣不成?”
賈璉笑道:“知道你是個好強愛權的,且聽我說,遲早這榮國府都是咱們說了算卻不是現在。”
王熙鳳撇嘴,“不是我埋汰你,憑你我得等到猴年馬月去,還得靠我自己小心謀划。”
“你想怎麼謀划?是不是忍辱負重跟在二太太身邊做她的管家娘子?”
“說的恁難聽,你是大老爺的嫡長子,這偌大家業遲早不是咱們的嗎,我跟着二太太管家應當應分,我看誰敢把我當管家娘子使喚。”
“二太太就敢,老太太更敢,更何況你上頭還有個正經婆婆大太太呢,這三頭都壓在你頭上,你能有幾分權利使,還不是要聽她們的,好不好的,三重孝道壓下來,不是你的錯也是你的錯。”
“你當我沒想過嗎?我心裏清楚着呢。可依着你又有什麼好辦法不成?咱們做晚輩的還能違逆長輩嗎?哪家新媳婦也都是這樣熬下來的,我受幾年夾板氣,吃幾年委屈就是了。”
“那是幾年呢?你忖度着老太太能活幾年,大太太二太太能活幾年,幾年下來咱們榮國府又是什麼光景你預料的到嗎?難道你真以為榮國府的榮華能再延續幾十上百年不成?”
王熙鳳面色一整,低聲道:“你是不是在外頭聽到什麼風聲了?”
賈璉笑而不答,卻道:“你自己分析分析咱們榮國府的勢力,二房是一股,大房是一股,老太太佔着孝道自己是一股,三方勢力往三個方向使勁,如此拉扯之下榮國府不散架都難。你我二人都以為這榮國府終究是咱們的,所以盡心儘力的服侍上頭維持錦繡,殊不知,到頭來咱們兩個是一場空。”
王熙鳳悚然一驚,訥訥道:“不能吧……”
“怎麼不能。元春妹妹被送到宮裏兩年你可知道二太太往裏頭送了多少錢?”
王熙鳳怔然搖頭,“我才從二太太手裏接過給丫頭僕婦發放月例的差事,還不曾接觸過元春妹妹的事情。”
“傻婆娘,你跟在她後頭一輩子都接觸不到。可我在前院卻知道一點,每月宮中總有一筆銀子被二太太提走不知去向,少則五六百,多則三四千。長年累月下去,咱們家裏有金山銀山也不夠填的。”
王熙鳳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心裏還存着幾分希望,“元春妹妹入宮也是為了咱們榮國府不是?”
賈璉冷笑,“若果真她得了大造化咱們大房就徹底站不起來了。按理說我是長子嫡孫,在府里的地位合該只比正經襲爵的大老爺低吧,你別跟我提二老爺,二老爺終究是要分出去的,能貴得過我這個嫡長子嗎,可事實上我在府里什麼地位你是知道的,還比不上寶玉那個黃口小兒。咱們倆生的大姐兒,正經嫡出大小姐,你見老太太抱過沒有,又問過幾回呢。”
賈璉的話讓王熙鳳心裏沉甸甸的,“依着你,咱們倒是那夾縫裏的可憐蟲了?”
“難道不是嗎,你以為撿着二太太施捨給你的那點管家權利你就真的是主子了嗎?說到底不過二太太身邊一條自以為聰明實則被人利用的狗罷了。”
“你!”王熙鳳氣的臉皮漲紅。
賈璉卻望着她笑道:“這就受不了了,還有呢。我知道你看不上大太太的刻薄小氣,極少去她那裏盡孝心,巴心巴肝的奉承二太太,如今二太太用得上你處處維護你,可若有一日你沒了利用之處,到那時大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壓制你的時候,你猜二太太會不會管你?”
王熙鳳額頭沁汗,牙齒緊咬,身子綳直。
賈璉卻還不放過她繼續道:“果真有一日二太太把管家權都放給你,銀庫鑰匙也交給你,你猜銀庫里還能剩下多少銀子?若沒了銀子,老太太二太太大太太大老爺二老爺公子小姐們問你要吃要喝要穿你哪裏弄錢去?怕是依着你要臉要強的心賣了自己的金項圈珍珠釵都要服侍的他們滿意吧。”
王熙鳳身子一軟癱在賈璉懷裏,賈璉抱着她輕拍。
“如此你還想跟在二太太後面管家嗎?哦,還有,你也許覺得我們賈家一門兩國公,祖宗又是發了戰爭財的,銀庫里定然堆滿了金銀珠寶吧,你定然想不到,至今連我這個嫡長子都沒進過銀庫呢,何時被人搬空了咱們倆還在屋裏睡大覺呢。
你合該知道的,咱們賈家的規矩,長輩屋裏的貓狗都比咱們貴重,那些長輩屋裏出來的嬤嬤管事們都是咱們頭上的爺。寧國府的賈蓉你是見過的,他還得管賴大賴升叫賴爺爺呢。這就是我們‘鐘鳴鼎食書香世族’賈家的好規矩,奴僕成了主子,正經嫡子嫡孫反成了奴僕。”
“別說了。”王熙鳳滿身汗津津的,禁不住扯了扯衣領,“你這是全往壞處想呢,一家子骨肉總有好的時候。”
“你說的也對,一家子骨肉總有好的時候,榮國府里有銀子使的時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日銀庫空了你再看。有道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更何況是這麼一大家子人呢,從上到下哪個心裏沒有小算盤。”
王熙鳳再次咬牙,“那、那咱們就沒有出路了嗎?”
“我是有整治榮國府的心,可上頭長輩層層壓着,一時半會兒肯定施展不出來,只能是咱們自己先出息了再慢慢治吧。若果然二房有了壞心從中作梗,老太太偏袒,咱們只好撂開手隨着上面的長輩們一塊高樂吧,千里搭長棚總有散的一日,到那時各奔前程吧。”
王熙鳳冷笑:“你說的輕巧,咱們做小輩的還不是要聽長輩的,他們若讓咱們倆管家,咱們還真能撂開不成?”
“果真逼到腳跟前了,那就提條件,徹底清查榮國府的庫房和賬本,到時候看情況再定計。你記住了,咱們要是管家就要有絕對的權利,我主外你主內。”
王熙鳳繼續冷笑,“你想的倒美,咱們家那些奴婢僕婦哪個是好纏的,到時肯定四處嚼蛆。”
“所以我才說,要麼不管,若要管就要一氣呵成,不給他們反撲的機會。做事情最怕做到一半,上頭強行終止。不說潰爛處更潰爛,咱們更成了笑話,從此還有威嚴可言嗎?”
王熙鳳坐直身子望着賈璉道:“那你現在可有主意?”
“有。我跟二太太說了,明兒就帶着你去清虛觀還願,還要在那裏抄《陰鷙文》散給人,歸期不定。”
“咱們還能永遠躲在清虛觀不成?你這算什麼主意。”
賈璉笑道:“你不是陪嫁了兩個莊子三個鋪面嗎,咱們先把你的嫁妝經營好,別的且不管。家裏頭,二老爺是不通俗務的,大老爺是個只愛享受的,寶玉沒長成,只我還能管管外院,咱們等着人來請就是。”
王熙鳳笑道:“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賈璉笑道:“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咱們自己手裏要有錢。不分家咱們也不能有私產,但經營你的嫁妝卻是誰也管不着的。你等着看,我保准讓你賺的盆滿缽滿。”
雖不知道賈璉說的有幾分,但此時王熙鳳心裏高興就笑道:“行,我就等着二爺給我賺錢了。”
賈璉笑道:“你去安排一下咱們明兒一早一家三口就去清虛觀。”
“都聽二爺的。”
話落王熙鳳歡歡喜喜的出去了。
榮國府後廊夾道有一排擠擠挨挨的小院子,裏頭住着成家的奴僕。
晚上興兒回家就對父母說起了賈璉要用人的事兒。
“爹,明兒就讓昭兒跟我去吧。”興兒盤腿坐在炕上,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去拿小炕桌上的紅豆糕。
這是興兒媽拿回來的,興兒媽是個白案,做得一手好茶點。
興兒媽聽着這話就問道:“今兒我在大廚房碰見平兒姑娘了,把個又臟又丑的燒火丫頭要了去做粗使,我就想着多少平頭正臉的還在家裏蹲着呢,怎麼都輪不到丑丫啊,這是為什麼,你可知道?”
興兒兩口吞下紅豆糕就笑嘻嘻道:“我們二爺二奶奶要開鋪子呢,說是拿她做個試驗,媽,以後可不能叫丑丫了,我們二爺給取了個新名字,叫天香,平兒姐姐說是國色天香的天香。”
興兒媽哈哈笑起來,“二爺忒促狹了,難為怎麼想的。”
興兒爹卻道:“二爺二奶奶要開什麼鋪子?”
興兒抹抹嘴上的糕點渣道:“說是專給女人開的鋪子,二爺身邊缺人使喚,我就想起昭兒了。媽,昭兒呢?”
“在你大舅家玩呢,過會兒子自己就知道回來了。”
“二爺要人是放在鋪子裏做夥計?你弟弟太小了。”
興兒就道:“二爺說了,只要願意去的不管大小都用得上。昭兒在家憨吃憨玩的也不是長法兒,和我一樣跟着二爺也是出路。且我冷眼看着,二爺自從醒來之後,像是開竅了似的,不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了,行為舉止很是穩妥。”
興兒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想了想又問道:“依我說,二爺那裏有你一個就足夠了,你弟弟我思忖着弄到寶二爺那裏更有前程,兩人年歲也相當,能玩到一塊去。”
興兒撇撇嘴,又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塊糕,咽下去才道:“寶二爺那裏倒是熱灶,既然爹已經為弟弟打算好了,那我就不多事了。只是將來若我們二爺這裏起來了,爹你不後悔就行,也別怨我有好處沒想着弟弟。”
興兒媽照着興兒的後腦勺就是一下子,罵道:“天雷劈腦子的王八羔子,跟了主子翅膀就硬了不成,你小小一個人還能比你老子娘更有算計?多少隻眼睛瞅着呢,璉二爺二奶奶得罪了老太太,如今又不管家了,時時要仰仗二太太過活,何苦還要你弟弟去燒那冷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