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刑部礙於皇帝的施壓,自然極盡所能,可這人也真是硬骨頭,刑部的刑具他嘗試了一大半,都牙關緊咬,不吐露一個字。
賢王聽聞消息時已經知道,此事皇帝是不打算放過了,便使人暗示親信吐出萬芳樓給刑部。
刑部追查之下,果然查出萬芳樓曾經售出試題,深查之後發現,萬芳樓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有才的產業,很快便將之查封。
賢王此招棄車保帥,算是將科考舞弊之事遮了過去。
太子雖心知此事乃是他所為,但手裏沒有證據,能拉下他在都察院的膀臂,也算有所斬獲。
此次會試,慕容御出力不少,皇帝原本就對他有不同於其他兒子的愧疚之心,奈何這個兒子總是惹他生氣,讓他連補償的機會都沒有,如今總算有個機會,便封了他為壽王。
賢王這次吃了敗仗,還損失在都察院的得力之人,倒叫與太子一氣的慕容御佔了便宜,氣憤不已。
皇帝看不見兒子間的明爭暗鬥,只關心接下來的殿試。
殿試由他親自出考題,考校會試中脫穎而出的考生們,到這裏,太子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慕容御也悠閑了下來,來他府中恭賀他榮封壽王的人卻是不少。
賢王沒有親自來,不過派了身邊之人送上賀禮,前來送禮的不是別人,恰恰是馮毅。
馮毅一直跟在賢王身邊,慕容御的人已是沒能找到機會來確定他究竟是不是薛姨娘的兒子。
可也許今天就是個機會,慕容御在馮毅回府的路上安排了人伏擊。
馮毅送了禮後,高高興興的回府,還不知道回去的路上已經有人在等着他。
他騎在馬背上,左手拽着韁繩,任馬慢慢的走着,身後跟着賢王府的家丁。正走到一處狹窄的巷子,忽從兩旁高高的房頂上躍下一群黑衣人,幾乎是一瞬間,他身後的家丁就全數被打暈,有些人甚至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就已經躺倒在地。
五六個黑衣人此時都圍上了馮毅。
馮毅右手緊握着馬鞭,臉上倒還沉穩,「來者何人?」
黑衣人並不說話,立時攻了上來。
馮毅乃是賢王貼身隨從,功夫自然不差,但與他交手的有三人,他立時落了下風,黑衣人卻還有三人在一旁圍觀。
他騎在馬上,見對方沒有用殺招,似乎是想生擒自己,因不知對方底細,他格擋開對方攻擊,猛的一抽馬鞭,夾着馬腹想要脫身而去。
見馮毅不欲纏鬥,猛挨了幾拳,只欲脫身,其中一黑衣人飛身踹向馬腿,並一把將馮毅扯下馬來,兩人雙雙都被甩出了很遠。
馮毅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縱起輕功躍上房頂,向賢王府飛掠而去,其餘黑衣人瞬間追上,攔住他的去路。
馮毅似乎在打鬥中對左側防衛格外重視,讓黑衣人一時都無法在左側找出破綻。倒是之前與他一起摔出去的黑衣人,撿了他的馬鞭從他背後攻擊,趁其不備,馬鞭一下子抽在馮毅左肩。
八月裏衣衫單薄,受了這一記攻擊,馮毅的左肩衣服立時稀爛,血肉模糊一片。
畢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黑衣人與馮毅的打鬥很快引來了京城巡邏的御林軍。
黑衣人見狀,立即遁走。
馮毅長舒了一口氣,看着自己負傷的左肩,若有所思。
「怎麽回事兒?」御林軍趕到的時候,就只剩下馮毅和躺了一地的賢王府家丁。
得知馮毅是賢王親隨之後,御林軍客客氣氣的把他送回了賢王府,並一再保證定會捉拿那些黑衣人。
馮毅點點頭,心中卻是奇怪,究竟是什麽人要針對自己,剛才那六個黑衣人的功夫都在自己之上,若想要殺自己簡直易如反掌。莫非這些人並不是想對付自己,而是想藉機對付賢王?
馮毅將此事稟告了賢王,只見他冷笑道:「你好好休息去吧,定是太子在科舉舞弊一事上沒能扳倒我,有些坐不住了!」
而此時壽王府中,追風等人已經換下黑衣,改做尋常打扮,跪地稟報,「馮毅左肩沒有紅胎記。」
廉如意聞言眉間微蹙。
慕容御揮手讓追風退下。
「馮毅果真不是薛姨娘的兒子?」廉如意問道。
雖然她在水雲樓與馮毅擦肩而過時,心中就有了這樣的預感,但得到證實的時候還是十分意外,「為什麽薛姨娘會以為馮毅是她的兒子呢,而且看她對馮毅的感情,並不像是裝出來的。」
慕容御沉吟片刻,「也許,薛姨娘是真心以為馮毅就是她的兒子,但問題出在逼她換兒子那人手上。」
「是容妃換了薛姨娘的孩子?」廉如意說道︰「如果當年真的是容妃逼迫薛姨娘,她用廉葭葭換走了薛姨娘的兒子,又用馮毅來冒充被換走的孩子,以此欺騙薛姨娘。那薛姨娘的孩子在哪裏?容妃為什麽要這麽做?」
慕容御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容妃是個心思歹毒且氣量狹小的人,她大概容不下薛姨娘的兒子吧。但又要握有讓薛姨娘繼續為她效力的把柄,便找來了馮毅冒充。」
「這麽說……薛姨娘的兒子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廉如意心下一涼。
雖然她與那從未謀面的庶弟沒有什麽感情,但是看薛姨娘對馮毅的態度就可以得知,薛姨娘是很在意那兒子的,若是能找到人,或許能逼得她反水救爹爹。然而倘若那孩子真的已經不在人世,而馮毅不過是個冒牌貨,勢必不能為他們所用。
「也或許是容妃太有先見之明,料到會有今天的局面,一早就斬草除根,不留餘地。」廉如意清冷的聲音裏帶着些許的無奈。
「別灰心,會有辦法的。」慕容御安慰她道。
廉如意點點頭,她自然不能灰心,母親的大仇還沒有報,爹爹中的蠱毒也還沒有解,她怎麽能灰心呢,就算前面是座大山,她也要踏平了過去!
廉如意離開慕容御的書房,向後院走去,卻在院門的竹林處遇見了等在那裏的追風。
「王妃。」追風行禮道。
廉如意點點頭,正欲向前走,追風卻跪在了地上,低着頭,倒有幾分局促。
「怎麽了?」廉如意讓他起身說話。
追風起身時,小麥色的臉頰透出了幾分紅暈。
「回稟王妃,奴才……奴才想求娶悅書姑娘。」追風緊張的說。
站在廉如意身後的小陶悶聲笑了出來,追風橫她一眼,臉卻是更紅了。
廉如意原本心情沉重,此時也不禁莞爾,「嗯,既然你還堅持,那過幾日我便去向姊姊討要悅書。」
「多謝王妃成全!」追風鬆了一口氣,喜不自勝道。
待追風退下,走得遠了,小陶才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有什麽好笑的,等過幾年你也有這時候!」雲溪點着小陶的額頭說。
廉如意在前面走着,聞言向後看了看,小陶年紀尚小,其餘雲溪、春杏以及被她留在將軍府的寒梅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了,這些丫頭一直跟在她身邊,忠心耿耿,她雖捨不得她們,卻也不能不為她們將來打算。
回到後院,廉如意命人叫了春杏、雲溪到自己跟前,小陶則被支了出去。
「你們跟着我也有很多年了,服侍我盡心儘力,如今眼看着都到了嫁人的年紀,我把你們叫來,就是想問問你們自己的意思,若是你們有中意的人,大可明說。若是沒有,且以後仍願意留在我身邊做個管事娘子,我便給你們謀個好歸宿。」廉如意直白的說道︰「寒梅雖然現在人在將軍府,但跟你們是一樣的,我也不會把她丟在一邊不管。」
春杏和雲溪立即跪在地上叩首,「王妃,奴婢願一生伺候王妃!」
廉如意點點頭,「我也是捨不得你們。」
春杏、雲溪有些臉紅,小姑娘家的,說到嫁人的事兒哪有不害臊的,但總是要面對,於是都羞怯的道:「但憑王妃做主。」
廉如意微微一笑,「起來吧,這會兒是先跟你們打個招呼,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事兒,你們心裏有個準備就好,日後還是該怎樣就怎樣,今兒個還是追風求娶悅書,讓我想起了這事兒,行了,你們下去吧。」
春杏和雲溪行禮,退了出去。
要說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陪嫁過來,她們不是沒像悅書一樣,想過成為伺候姑爺的通房或是將來運氣好被抬了姨娘等事的,但隨着小姐嫁過來以後,發現四皇子身邊竟連一個通房都沒有,再看四皇子對小姐的感情,他們之間根本容不下第三人,這樣的心思也就淡了。
春杏和雲溪都是打小就跟着廉如意的,主僕情誼深厚,小姐說為她們謀個好歸宿,那定然是差不了的。
不過作媒這種事也是要慢慢來,廉如意心裏記下了這件事,也要遇到合適的人才行,並非一時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