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煩惱霎時散去,安以若與米魚對望一眼,會心地微笑。

世界上還有一種被稱之為友情的感情,它綿長而悠遠地流淌在心間,適時地給予人鼓勵和安慰,她們慶幸在經歷些許不如意的時候,還有好朋友陪伴在身邊,關心着彼此。

安以若與米魚從小一起長大,程漠菲是她們大學時相交至深的好友,三個人在一間寢室生活了四年,革命情誼就是在那時培養起來的。

畢業後安以若出國進修設計,米魚踏入了模特兒圈,而程漠菲選擇了自己忠愛的舞蹈事業,與男友兼搭檔成立了一間工作室,授課的同時也進行公開的演出。

三個女人各自擁有一片天地,而且都在為其努力打拚。

安以若回國這段時間,程漠菲正忙着為下個月的公演作準備,連白晝與黑夜都分不清,自然沒時間與她和米魚廝混。

似是心有靈犀,程漠菲今天煩躁得無法全心投入排練,於是就到超市瘋狂採購一番來看她們,過來才知道安以若受傷了,聽米魚說了經過,她嚇得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拉過米魚渾身上下檢查了一番,嚴肅地勸道:「米米,你也該收收心了,身邊有合適的就交往試試,總不能老是單身吧?」

有了固定的男友當然就不必相親,不相親就不會遇上那麽危險的事兒,反正她是將那場驚魂的意外全部歸罪於相親了。

嘆了口氣,程漠菲又說:「眼光別太高了,我看上次請你吃飯的那位林先生就不錯。」

「哪兒不錯啊?我看他渾身上下就沒對的地方。」米魚耐着性子聽她嘮叨完,皺着眉看着安以若,「看見了吧,她這無限的愛心還真是用不完啊。」嘆了口氣,拍拍程漠菲的手提醒道:「女人操心多了容易老,別再說了啊,我聽得快得中耳炎了。」

「別理她,好了傷疤忘了疼。」安以若和程漠菲統一戰線,順帶教育了米魚幾句,「菲菲說得沒錯,老大不小了還整天瞎混,你就不能正兒八經地找個男人啊?」

「你倒是找了,感覺如何呢?」米魚一臉的漫不經心,「再說了,要找也找個新好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好男人嚴重缺貨。」

甩掉拖鞋歪躺在沙發上,米魚問:「你們知道現在的新好男人是哪類人嗎?」

安以若搖頭,程漠菲等她解惑,米魚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免費娛樂你們一次,講個笑話啊。」

清了清嗓子,她說:「有一天一個男人遇上一個乞丐,那個乞丐管他要錢,他說抽根煙吧,乞丐搖頭,我不抽煙,給我點兒錢;那人說渴嗎?我請你喝酒,乞丐說我不喝酒,給我點兒錢;那人又說我帶你去放鬆一下,我倆去玩老虎機,乞丐說我不賭錢,給我點兒錢。

男人撓撓頭,牙一咬、心一橫地說我倆按摩去,一條龍服務,我買單!乞丐面不改色地說我不嫖妓,給我點兒錢;男人惱了,咒罵他媽的,原來不抽煙、不喝酒、不賭錢、不嫖妓的新好男人在這兒!」

米魚看着她倆,無辜地眨眨眼,「相交十數載,你們不會狠心的把我嫁給乞丐這樣的好男人吧?」

安以若與程漠菲對望一眼,對她投去鄙視的表情,接着有個靠墊砸到米魚臉上。

米魚沒明說,她們其實都懂,她不停地相親卻始終無法安定下來,不是不想也不是真心地要拒絕,只是身邊圍繞了太多追求者,而他們展露出的都是最好的一面。

以他們的身分地位能給她想要的一切,卻獨獨不能給她一顆完整的心,這樣的男人,米魚不要。

儘管被光環包圍,米魚始終保持清醒,她的要求並不高,只是想要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和一份簡單純粹的感情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米魚住的樓層很高,橘黃的餘暉透過窗子照進來,為滿室的傢俱鍍上一層金色,與她們尤顯灰暗的心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米魚感嘆地說:「如果遇不到那麽個男人,我寧可終身不嫁。」

程漠菲不贊同,「米米,一個人過一輩子是件很可怕的事。」

安以若反駁,「可也不能為了結婚而結婚,愛情是神聖的,婚姻更是。」

然後她們都不說話。

記得大學時她們也喜歡窩在寢室里談論關於愛情的話題,那個時候滿心憧憬,不過幾年的時光,她們就已經變得如此無奈了。

晚飯過後程漠菲被人接走,米魚回房睡了,安以若往家裏打完電話正準備睡覺,席碩良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我半小時後到,你下樓等我。」電話接通,席碩良只說了一句就掛斷了。

遠遠的就看見席碩良的車駛了過來,安以若揉了揉太陽穴,等他停下來為她打開車門。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安以若忍着沒問他去哪兒,車停下來的時候她才發現是他公寓的樓下。

「有什麽事不能在外面說?」安以若轉頭看他,眼底深處滿是疑問。

她回國三個月,他只在出差回來的那天來過這裏,為什麽今天載她過來?莫名地她心裏有些不安和惶恐。

席碩良似是喝了酒,臉有些微紅,他沉默地給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來,牽起她的手就往公寓而去。

「碩良?」安以若知道他酒量一向淺,感覺到他的酒勁上來了,似乎還有絲怒意,她忍不住喚他。

「以若。」反手關門的時候他低下頭,不容她躲閃地吻上她的唇,在她唇齒間輕喃,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安以若怔了怔,被他反常的熱情驚住,待反應過來欲伸手推他。

席碩良渾身滾燙,長臂一收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俊顏埋在她發間,聲音沙啞,「以若,不鬧了好嗎?我們和好。」

懇切的話語中隱約透着無助,安以若心頭一凜,驟然間湧起絲絲心疼。

人前人後他何時流露過絲毫的脆弱?即便在她面前,哪怕工作上遇到多棘手的問題他都不會在她面前抱怨半句,出於倔強也是出於男人的驕傲。

她似乎從來都學不會拒絕他,一個星期的刻意迴避到底還是同樣的結局,可是為什麽要在她退一步的時候他才肯上前一步,否則就原地打轉或是乾脆向後退呢?難道真的要到失去時才想要珍惜?

安以若放棄掙扎,纖臂輕放在他腰際任由他吻着,他吻得很是急切,幾乎霸佔了她的呼吸,他的舌頭探進她嘴裏索取每一處甜蜜,在她唇上烙上屬於他的印記。

似是不滿她的冷淡,他牽起她的手環上他的脖子,然後薄唇緩緩下滑,大手隔着薄薄的夏裝在她背上動情地撫摸。

戀人之間的親吻該是甜蜜纏綿的,不知為何,安以若卻覺得此刻的擁吻苦澀至極。

一年前她出國的時候,席碩良去送她,安檢口外他握着她的手,兩個人始終沉默,直到不得不進去時,安以若終於忍不住哭了,眼淚擋也擋不住,稀里嘩啦哭得像個孩子。

席碩良伸出手,指腹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頰,他離她那麽近,近得她都能聽見他強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思潮起伏,情緒被逼到崩潰的邊緣,想到一年的分離,她哭得越發傷心,席碩良把她摟住,摟得那麽緊,就像她是他唯一的珍寶。

她從心底自然地流出依賴、屈服,她緊緊抱着他,像是找到自己想要的終點。

「好好照顧自己,我等你回來。」溫熱的呼吸拂過耳際,他哽咽着囑咐,然後捧着她的臉開始吻她,那麽激烈、那麽纏綿,那麽無可奈何的割捨。

那次擁吻安以若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轉動,令人目眩神迷,她渾然忘我地回吻他,彷佛頃刻間就會與他墜入深淵。

他們相互摟緊了彼此,恨不得將對方嵌進身體裏,世界陡然安靜,川流不息的機場裏,他們忘情地親吻,直到廣播裏一遍遍催促登機,她才不得不退出他的懷抱。

淚眼朦朧中,她啞聲說:「等我。」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為他走了,只因為他說那裏可以吸收到最好的設計知識,於是她爭取到去法國學習的機會,只為了回來後能在事業上助他一臂之力。

她不惜飄洋過海,不顧家人的反對,隻身一人遠赴巴黎,一待就是一年,她是那麽不顧一切的決然。

分別的一年裏他們各忙各的,他忙着創業,建立屬於自己的服裝王國;而她忙着在有限的時間裏吸收更多的東西。

兩人有如停不下來的陀螺,在兩個國度中打轉,不停地轉。

偶爾接到他的電話她就笑,胸腔里溢出滿滿的柔情,然後靜靜地聽他囑咐:「晚上早點兒休息,關好門窗,記得吃了早餐再去上課,你胃不好,吃飯要格外注意。」

那麽細緻體貼,她忍不住就輕輕叫了他的名字,「碩良。」

「嗯?」他停下來低低地應,輕柔如耳邊私語。

「想你了。」她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卻抑制不住心裏的感動和思念。

在愛情上她一直保持着最虔誠的心和最獨特的見解,愛那樣的字眼,安以若從不認為是最貼切的表達,反而覺得埋在心底深處的眷戀才是最永恆的甜蜜。

「我等你回來。」他柔聲說,呼吸透過話筒傳過來,帶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氣息。

「嗯。」她輕輕地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那時她一個人在異鄉,有些寂寞卻也感覺幸福,就因為有個人說等她。

然而一年後她回國卻是在三天後才見到他的,一切彷佛還是老樣子,一切又好像在無聲中變了,只是他們似乎沒有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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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愛會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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