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廉如意更是疑惑,小陶究竟要問什麽?她和林公子算不上認識吧?便又搖了搖頭。
「哦……」小陶遲疑道,「那小姐怎知大小姐和林公子是兩情相悅呢?怎麽就把兩人撮合在一起了呢?」
廉如意怎麽也沒想到,小陶竟會吐出此言,登時瞠目結舌的看着小陶。
「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小陶搓着手指,有些吶吶的問。
廉如意深吸一口氣,道:「你沒說錯什麽,只是此事莫要再對旁人提起。」
她對小陶很放心,所以在相府對外公提起此事時並未避開小陶,如今卻有些慶幸自己當時對小陶的信任了。
是啊,自己只想到事出緊急,躲過了皇上那關便可,加上以前見過林仕元看姊姊的目光,似是別有情意,姊姊也似乎對他並不反感,便想當然的以為林仕元就是姊姊今生的良配了。
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根深蒂固的想法,讓她想當然的以為自己只要打聽好了對方人品德行,就是對姊姊好了。
可小陶的話卻如同當頭棒喝,讓她猛然一震,姊姊的幸福自然是應當姊姊自己體會的,姊姊與林公子是否兩情相悅,她並不知道呀!如此亂點鴛鴦譜,會不會導致姊姊重蹈前世覆轍,再次落得不幸?
不行,她要想個辦法解決這事,前世已經愧對姊姊,今世豈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她隨即收起經文,提筆寫下一張字條,吹乾墨跡之後便交給寒梅,讓她避人視線,送出府去。
之後她再攤開經文,卻一個字也寫不下去了。
慕容御正在與太子議事,他身邊的小廝同光卻在門口踱來踱去。慕容御眼角餘光掃到同光,便知他是有事要稟,遂拱手向太子告罪,退出了太子書房。
「什麽事?是廉二小姐有事?」慕容御有些緊張的看着同光。
同光嘿嘿一笑,「爺,您真是神機妙算呀!正是廉二小姐身邊的寒梅姊姊送來的字條。」
同光雙手遞上字條,暗自偷樂的站在一邊。他跟在主子身邊很久了,主子不在京城的時候,他就在主子宮外的宅子裏看家護院,主子一回京,他就伺候在主子身邊,所以他對自家主子很是了解,若不是主子緊張的事情,他才不會在主子與太子議事的時候趕着過來送信呢。
慕容御當即展開字條,見到那一行熟悉的字跡,心頭一熱。不過幾日不見,竟像是隔了許久一樣,思念深沉如海,真是恨不得現在就丟下一切去見她。
但看字條上約定的時間是明日下午,加上太子還在書房裏等他,否則他哪還有耐心等到明日。
慕容御將字條仔細折好,揣進懷裏,敲了敲同光的腦門兒,「你小子就嘴機靈。」
同光縮了縮脖子,腹誹道,奴才腦子也機靈呀,不然怎知道是廉家二小姐的消息,就要第一時間送來呢!
慕容御轉身回了太子書房,原本還欲推脫之事,迅速條理分明的給太子列出可行之計,讓太子都不禁讚歎的多看了他幾眼。
是夜,廉如意正獨自側卧在軟榻上看書,室內忽一陣風過,抬眼屋裏便多了一個人。
廉如意對慕容御的突然出現已經見怪不怪了,「不是約了明日午後在岳陽樓見麽,怎麽現在就來了?」
慕容御微微一笑,他如果說等不及明天再見她,不知道會不會把她嚇跑?「怕你有急事。」
廉如意微微皺眉,「也不是很着急的事情,只是我之前思慮不周了。還記得我向你打聽過林仕元的人品麽?姊姊就快要及笄了,我擔心皇上……所以我想,也許可以……」
廉如意說一半留一半,但知道前因後果的慕容御自然是聽懂了。
「仕元是良人,可以信得過。」慕容御點點頭,爽快的說道。
廉如意卻更加遲疑,「他品性不錯,就一定會是姊姊的良人麽?我卻是希望姊姊能嫁得心悅的如意郎君的。」
慕容御表示理解的點頭。
「所以我想,能不能讓他們私下多些接觸,也好看出他們是否合適?」廉如意艱難的把這句話說出口,便緊張的看着慕容御,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太過驚世駭俗?會不會覺得自己家教不嚴太過隨便?
如果對方不是一直對她照顧有加、體貼入微的慕容御,這樣的話,她是怎麽也不會說出口的。
誰知慕容御卻想都沒想就爽快的點頭,「需要我做什麽?」
「兩天之後我和姊姊會去往普濟寺為娘親祈福,會在那住上半個月,到時爹爹會請住持將半個寺院都空出來,省得寺中人員嘈雜,我想那個時候應該是讓姊姊和林公子見面的好時機吧?」廉如意猶豫的說道,「這件事我不想讓姊姊知道,只當他們是偶遇更好。」
慕容御聞言略點了點頭,似在思考。
廉如意便不再說話,只靜靜看他。
片刻後,慕容御笑着說道:「嗯,沒問題,到時候我有辦法帶仕元去,你就安心吧。」
廉如意點點頭,「多謝。」
「你一直在為姊姊打算,就沒有為自己打算過麽?我記得你明年也要及笄了吧?」慕容御在她對面的凳子上坐下,燭光之中看不出他問出這句話時臉上的緊張和內心的忐忑。
廉如意一愣,繼而笑道:「你怎知我沒有為自己打算?」
慕容御立即扭頭看她,目光灼灼。
廉如意卻微微垂下頭,淡淡的說道:「如今甚好,只是還有一年的時間,誰知人心會不會變呢?」
慕容御彷佛聽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響亮,彷佛擂鼓一般,整個世界裏,整個耳朵里都只剩下了自己的心狂跳的聲響。
她的話,是自己所猜的意思麽?她在說誰?是自己麽?如今甚好?應該是指自己吧?
慕容御的指尖都開始興奮又緊張的顫抖,「如意……」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調,隱含着期待和恐懼,期待她所指是他,卻又怕不是……
廉如意緩緩抬頭,一雙美目里映着燭光,全是他的倒影,「難道是我誤解你了?你並無此意?」
「不是不是,沒有誤解……我有此意,我有此意!」慕容御歡喜得幾乎語無倫次。
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他打算一步步慢慢的接近她,融化了她的心,之後才能水到渠成的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原來,她是知道的,她知道他的心思,她懂他的情意。
是啊,她一向細心聰慧,怎會體察不到他的用心呢。
慕容御起身走到廉如意身邊,低下頭來認真的看着她的雙眼,「此生絕不負你,只與你一世一雙人。」
「那我便等着一年以後你來提親。」廉如意說出此話時沒有一般閨閣女子的羞怯,雖然燭光之下她也紅了雙頰。
慕容御直直的看着她,只覺此時的她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他甚至不敢再靠近一步,不敢觸碰,唯恐褻瀆了美好的她。
「不,我等不及一年了,明日我就要奏請父皇,請他賜婚,婚禮可以等到一年以後,可旨意卻要現在就去請。」慕容御說道,「我自己的心我有把握,可世事變遷,我怕這一年之內變故太多,如你姊姊那般波折,我等不起!」
廉如意皺眉,「明日不行,再怎麽樣也要等到姊姊的事情定下之後再提。」
慕容御聞言只好懊惱的答應下來,內心卻激蕩澎湃,片刻不停。
「時間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廉如意看了看慕容御道。
慕容御聞言點頭,「照顧好自己,你姊姊之事,你且放心,我定將仕元帶到,你……也等我。」話音剛落,他就消失在房間裏。
越接近就越不敢觸碰,越想要得到就越珍視,雖然她的心意他也已明白,但還未將她娶過門,便更要小心翼翼,不能輕慢了她。
安靜的房間裏,只剩下廉如意獨坐軟榻之上,燭光影影綽綽,她的臉上卻無悲無喜、平靜無波,彷佛剛剛表明心意的不是自己,彷佛一切都與她無關,姊姊的婚事都比她自己的更讓她關注。
經歷前世騙局,一片真心被辜負,最後落得胎死腹中一屍兩命的下場以後,重生回來,她對男女之情不再有任何期待。
慕容御看她的眼神、為她做所的一切,她都懂,卻無力付出真心來回應,她能做的只是利用他的真心,換取一個有利的位置,繼續報復前世背叛她的人。反正今世總要嫁人,與其嫁給一個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倒不如嫁給他。
就在慕容御因為興奮而失眠的這一夜,廉如意仍舊睡了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