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倒霉

二九 倒霉

庾家的花園,應該是在庾氏的內院裏,那麼從這個小紅門出去,是到了庾府外,還是到了庾府的外院呢?

王琳琅不知道,但她覺着在門口看一眼總沒問題吧。

她小心翼翼的走向紅門,看到上面油漆略有褪色,一把青銹遍佈的銅鎖搖搖晃晃掛在上面。

小小的手就要推開這扇門的時候,本能讓她意識到了不對,馬上就要轉頭跑。

喉嚨瞬間被扼住,那隻手狠狠的鉗住了她氣管的位置,霎時間嗓子受到刺激,可是卻無法咳嗽,甚至無法呼吸。

過於強烈的疼痛感讓她拚命掙扎,命懸一線並不能讓一個幼童爆發出太多力量,但她死死的抓住對方的手。

她想回頭看看,哪怕一眼,也要看到是誰!

就在死亡的恐懼緊緊攥住王琳琅的時候,兇手卻似乎並不着急殺了她,那人將掐住脖子的手往上移了移,給了王琳琅一點呼吸的空間。

王琳琅在對方力量放鬆的一刻,眼角餘光瞥到一張臉。

該怎麼形容這張臉呢,一個十餘歲的少年,皮膚細膩,鼻樑高挺,眼角飛揚,薄唇嫣紅。

長得好看的少年,王琳琅不知道見過多少。

可生死間飛速運轉的大腦,卻讓王琳琅一下子認出了這張陌生的臉,尤其是在看到那雙鳳眼中熟悉的殺意的時候。

這不是屠戮王氏宗族滿門,又一路追殺自己下山的那個少年!

王琳琅快吐了,不是被掐的,真的是被自己氣得。

她氣自己好奇心害死貓!

她氣自己腦子反應慢!在看到那扇門后,居然沒有意識到,有人偷偷打開這扇門進出庾府內院,自己撞破了別人的秘事不說,還好死不死的要湊上去看看!

更氣自己運氣差,遇到的人,恰恰就是最想殺自己滅口的人!

真是作死,她現在說不了話,也無話可說。

那個少年鉗制着她出了小紅門,門外一條廊道,廊道兩頭,又是門。

少年卻根本沒走門,他抓着王琳琅的脖子縱身一躍,一手攀上了對面的牆頭,看似弱不禁風的瘦弱身軀,卻力量大的出奇。

少年似乎對王琳琅的重量有點困擾,拽在手裏掂量一下,掄起胳膊就將王琳琅扔過了牆!

王琳琅只感到脖子上鉗制一送,眼前天旋地轉,天空都模糊了起來,還沒等她落地,少年一個翻身,比她早一步落地,穩穩的接住了她。

手仍舊卡在她的脖子上。

王琳琅沒工夫在意自己失去了一次呼救的機會,沒落地摔個實在,她微妙的鬆了口氣。

少年也不是可憐她才接住她,只是怕王琳琅落地出聲,壞了自己的事,所以才提前一步接住,奪回控制權。

牆后的世界,仍舊是連排屋檐,蔥蘢綠樹,只不過少了很多花意。

這是庾府外院嗎?

少年似乎有些感到麻煩,他此行力圖隱蔽,掐着王琳琅走會很不方便。

略做思考,他換了個姿勢,改用手臂環繞,卡在王琳琅的脖子上,就像挾持人質的姿勢。為了保證鉗制她的咽喉,只能一隻手緊緊把王琳琅圈在身前的懷中。

王琳琅不知道是不是對這個少年殺人的印象太深刻,在一片草木芬芳中,她總覺着自己在少年身上聞到了血腥味。

越靠近,聞的越清晰。

王琳琅漸漸冷靜下來,這個少年如果怕自己壞事,剛才應該在一發現自己的時候就敲暈了。

他之所以挾持自己,就是因為有什麼不能讓自己出事的理由。

少年一隻手臂卡着小小的王琳琅,一路飛檐走壁,遠遠看過去,就像抱了一隻玩具熊。

王琳琅被顛簸晃悠的喘不過氣來,不過反而不敢出聲了,因為她看到了人。

三三兩兩長衫高冠,說著話的人,和定點分佈,來回巡邏的侍衛。

王琳琅不敢叫了,就算她此時叫破這個少年挾持自己,也不會有任何好處。這個少年的身份她心裏大概有數,但是一旦敗露,少年一揮手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自己可不想早死。

少年帶着王琳琅這個包袱,仍舊腳步輕盈,幾乎沒有踏碎瓦片,但是畢竟年少,額頭已經微微起汗,愈漸急促的呼吸也擦過王琳琅的脖子,她嫌棄的轉開躲了躲。

最後一次跳躍之後,少年放慢了腳步,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四周把守的侍衛層層疊疊,少年慢慢的俯身在屋脊後方的屋檐移動。

王琳琅不是一般嫌棄的向下躲了躲,怕少年沾自己一身血腥味兒。

兩個人都不敢出聲,少年輕輕掀開瓦片,瓦片下方是密實的草墊,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卻有聲音隱隱傳來。

“陛下偏愛琅琊王,至今猶豫不決。”

“自古立嫡以長,皇長子和琅琊王俱是一母所出,無分貴賤,陛下是想亂了綱常。”

屋檐下群情激動,議論紛紛。

“前日陛下召王茂弘入宮,有廢長之議。”一個低沉的男聲,他說罷,底下靜了好久。

“那,中書大人怎麼說?”終於有人敢出聲問。

“哼,中書還能怎麼說,自然是立子以長,不宜改革。“

“中書既然如此,那陛下想必會回心轉意。”

“你們太小看陛下了。陛下畢竟是陛下,他若要立琅琊王,大可繼續堅持。”

“中書都勸不動陛下,那郎主以為如何?”

“你們又太小看王茂弘了,他如果下功夫勸,陛下也奈何不了。”回答的人正式庾府的郎主,庾琛。

而茂弘,是王導的字。

庾琛繼續說道:“王導如果真要勸諫陛下,怎麼會一句輕飄飄的不宜改革就算了。他是在等,等皇長子給他的籌碼,等我們庾氏能拿出來的籌碼。”

“王導坐鎮中書監,王敦拜為大將軍,他二人一個鎮建康,一個鎮江州,司馬氏能不能守住天下都兩說,庾氏又有何籌碼能讓琅琊王氏觸動?”終於有人大着膽子說話了。

“不錯,所以此事,要做多方準備。”庾琛聲音低沉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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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講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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