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誰的緣法?

第五章 是誰的緣法?

警棍直直捅進康慕河肚子,胃裏酸水立刻往外竄,弄髒摀住他嘴的警察的手。

「臟死了。」

警察趕緊鬆手,酸臭胃液就從康慕河的嘴裏噴了出來,康慕河頂着痛苦與難受大喊:「人民有表達意見的權利,我沒有罪。」

並沒有意思要屈服,炯炯有神瞪着施暴的警察,儘管這樣只會更加激怒對方。

果不其然,警察衝著他就是一頓毒打,吐出的酸水裏開始混雜血絲,再打下去一定會內出血。

「適可而止,真想打死人。」

打紅了眼,一支警棍就要往康慕河的腦袋瓜敲下,段二少出手抓住,背後像是長眼睛似地,在另一個警察從後方偷襲之前又說:「活膩了,你就往下敲,看是你死還我死。」

從清朝到民國,京城同樣是權貴雲集之地,隨便一塊瓦片砸下都能砸死個官,能無聲無息走近,隨手就能制住全力揮下的警棍,至少是個練家子。

目中無人的態勢,說他後頭沒人鬼才信,又不是第一天值勤的菜鳥警察,及時收手,往後退了一步。

「敢阻擾警察辦案你來頭不小啊,報上名來。」

先摸清楚來歷再說。

「我哪有什麼來頭,路見不平罷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康慕河,眉毛皺成一條線:「對一個中學生下這種重手,不覺得自己執法過當了嗎?」

走近一看,康慕河比他想像中的稚嫩,倔強臉龐上有着超齡的堅毅,有傷口和淚痕,就是沒有恐懼帶來的畏縮。

「對付意圖顛覆政府的亂黨這樣還算是輕的。」

五個大男人打一個少年確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要不是他們哥幾個剛剛在局裏賭輸錢,正想翻本卻被隊長叫出來值勤,一股窩囊氣沒處發,通常這種情況就是捉回去問個幾句,叫少年家裏人過來,繳完罰金才能領回家。

算起來是少年倒霉,成了出氣筒,但那又怎樣,他們可沒冤枉他,宣傳單是鐵證。

「幾張單子就會被顛覆,段祺瑞組的政府也太差勁了。」

段大少都不敢直呼老子的名諱,也就段二少有這個膽識。

發了一個暗勁,手腕一扭,逼得與他僵持的警察脫手,奪下警棍往空地高高一拋,雙手手臂伸直,拳心並在一塊做出束手就擒的姿勢。

「你們捉錯人,是我花錢雇他發的傳單,我才是主使者,帶我回警察局,老實說,我計劃意圖顛覆段祺瑞已經有十幾年了,捉我回去絕對是大功一件。」

將手抬了抬,催促警察快點動手。

他越是從容,警察越是忌憚,面面相覷猶豫不前,康慕河被諒在一旁成了小透明。

「革命青年一人做事一人當,沒有人指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做錯事,自然不會受到國法的制裁。」

康慕河挺着脖子理直氣壯為自己申辯。

「我去,兜一圈就能出來,你去了可能一輩子出不去,冷靜一下想想你爹媽再做決定。」

若是個貪生怕死的,倒是可以不理他的死活,反正他是為了螓螓又不是為了他才出頭,但他個硬氣能頂事的,基於欣賞,段二少才多嘴了一句。

「為國家未來犧牲爹媽會為我感到驕傲。」

敢情一家人都是革命的急先鋒。

「不要跟他們啰唆那麼多,通通帶回局子裏關起來,慢慢拷問。」

本來還顧忌這礙事的人是哪個高官家的子弟,動了他,就算他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局長只會恭恭敬敬將人送回家,再拿小警員開刀賣人情,更何況這傢伙壓根沒犯法,不過是愛管閑事,現在好了,他自個找死,居然對段總理不敬,公然說要推翻執政政府。

滿京城裏誰不知道,段家大少是個活炮仗,一點就着,只要找人把消息放出去,段大少一出面,即便他是馮大總統的親兒子也得吃不完兜着走,馮家、段家表面上和諧,私底下兩個派系斗得不亦樂乎呢。

打定主意,有了底氣膽子便壯,掏出手銬要銬人,突然腦門被撞了一下,一顆小石頭軟綿綿地從天而降,正好砸在他的頭頂。

「誰敢襲警?」

掉頭一看,卻見到一個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正蹲下腰檢起另一塊石頭,當著警察的面,將石頭扔了出去,上回是湊巧砸中,這回被警察一瞪,手一軟、一滑,石子飛沒多遠就落下。

「不准你捉我表哥,他是好人,是我主使的,我主使他見義勇為,要捉捉我好了。」

螓螓不理會師長的勸阻,挺身捍衛自家表哥。

一派鎮定,八風吹不動的段二少罕見露出緊張神色。

痛得站不起來的康慕河,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驟然起身,想要上前維護不知名的小姑娘,卻被身旁的警察一腳踢了回去。

「以為我不會打女人,錯了,老子最喜歡的就是打妳們這些賠錢貨。」

被小姑娘下了臉面,警察惡從膽邊生,要拿螓螓解氣。

「把他們攔住,別讓人過來,出了事我擔著。」

段二少先有了動作,隔不到幾秒康慕河再次嘗試往前沖。

仗着人多,警察兩人一組阻斷段二少和康慕河的去路。

段二少一拳一個,全打在鼻樑骨上,骨斷血噴,電火之間撂倒兩個警察,仍然來不及阻止對方靠近螓螓。

「螓螓少了一根頭髮,我就切掉你的子孫根,讓你叨着它爬過王府大街。」

恫嚇不單是為了拖住警察的步伐,爭取救援時間,也是他很快要做的事。

如果她的螓螓受了傷害。

虛張聲勢的話聽多了,但這句話不同一般,同僚閑嗑牙時,談到新生代的風流人物,論瀟洒第一當是奉系軍閥頭子張作霖的長子,張學良,論才氣當屬孫中山長子孫科為首,而狠辣則非淞滬護軍使盧永祥之子,盧小嘉莫屬。

張學良、孫科名聲之響,與父親權勢地位脫不了關係,盧永祥不過區區一個護軍使,而盧小嘉卻能靠自己闖出名號與兩人並列,全賴他做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他手下的士兵違反軍令糟蹋一個村姑,被盧小嘉知道了,親自閹了士兵不說,還讓那士兵叼着刨挖下來的整副玩意,在大街上來回爬了兩遍,最後讓士兵在眾目睽睽下,吞了兩顆卵蛋,從此沒人膽敢違反盧小嘉的軍令,他也得到混世魔王的稱號,而當時他才十五歲。

他不會就是盧小嘉吧!想到這個可能性,警察大腿不自覺夾緊,子孫根萎成茶葉梗子,卵蛋直往身體裏縮。

碰,一聲槍響后,卵蛋真跑進去了,警察當場尿了一褲子,臭得螓螓花容失色,捏着鼻子向後退。

「操你娘的,敢對我姑母心肝肉下手,不一槍打死你,我跟你姓。」

段大少騎着馬上,鳴槍阻止警察逞凶,第二槍對準跪在地上的警察,隨時等着擊發。

「生日的時候,表哥不是送了妳一把盒子炮防身,怎不帶着身上?出門遇到壞人多危險。」

段大少數落螓螓。

「那鐵疙瘩多沉啊,我拿都拿不動,有哪個學學上學還帶着把槍。」

當著那麼人的面,校門口還有老師看着呢,螓螓人漲成一個大紅臉,當作不認識這個大表哥,跑到段二少身邊關心:「表哥你沒受傷吧,都是因為我。」說著,就開始掉金豆子。

「大哥,事情回去我再跟你說,這裏交給你,螓螓上課要遲到了。」

手指朝那幾個警察一掃:「這幾個你看着辦。」

然後盯着妄想對螓螓伸出魔爪的混蛋說:「這個小赤佬留給我,我慢慢地跟他說道說道。」

「那個誰,幫我送這個學生回家,給足醫藥費,別小氣巴拉的。」

隨段大少一同來的,還有駕駛兵,聽到又要破財,心又淌起血,但總比前面尿了一地的倒霉鬼強。

他可以破財消災,倒霉鬼聽完二少的話,又噴了一屁股屎,而且這還不算完呢。

默默念了一聲佛號后,駕駛兵扛起康慕河走了。

駕駛兵算是認清了,大少、二少兄弟間的感情是鐵打的好,二少說什麼照做就對了,惹熊惹虎也不能惹被這兩位爺捧在掌心上的表姑娘。

「看什麼看,也不怕眼睛被挖出來。」

見康慕河依依不捨望着,正被段二少小心翼翼擦拭眼淚的小姑娘,出聲喝叱他。

段總理的大公子段宏業在京城鼎鼎有名,平時招搖過市鮮少有人不認識的。

居然被自己反對的人給救了,說來無比諷刺。

這兩個人是小姑娘的表哥,也就是說,她的母親姓段,她是軍閥家的表姑娘。

如果不是自己惹事,她就不會叫表哥過來幫我,也不會碰上危險,都是他的錯。

她怎麼哭了,是嚇哭的,還是被碰着了呢,距離太遠又被人擋住了,實在沒法看清。

「有機會再碰到面的話,一定要跟她說聲謝謝,以及對不起。」

看段二少替她拾掇整齊,握着她的手走到校門口,親自將人交給老師,康慕河才收回視線。

螓螓當然不知道背後發生的這一幕,揮手跟段二少告別後,乖巧跟着老師到辦公室辦理入學手續,花了一點時間聽完學校規定,再被領到教室去。

同學們大多做完自我介紹,就等她一個。

「各位同學好,我叫庄凌韻,庄是莊子的庄,凌是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的凌。韻是高標逸韻君知否?正在層冰積雪時的韻,名字皆取於梅花之意,也是雙親對我的期望,可惜我目前還有許多的不足,今後凌韻有什麼對的不對之處

,請各位同學多多包容,給予指教。」

看上去貞靜柔美,十足大家閨秀的范,完全看不出是個有膽量襲警的女子。

「謝謝庄凌韻同學,大家有什麼要問庄同學,如果沒有,等庄同學入座我們就要開始正式上課了。」

耽誤了一些時間,班導師盡責要展開課程。

一隻只娟秀的小手如雨後春筍冒出來。

「趙良依同學請說。」

班導師點名。

「庄凌韻同學您好,我叫趙良依,你可以叫我樂樂,我想請問你,剛剛陪你來上學的人是誰,他叫什麼名字,他長得好好看喔。」

差不多時間到校,樂樂對段二少驚為天人。

段二少是掐着時間一分不差抵達培華女中,那輛洋車是全新款式惹眼的很,班上有一半的女生都見到段二少的風采,本來她們只想旁敲側擊探問,既然樂樂大膽地直接問出口,其他人再也不遮掩裝矜持了。

喔……嘻笑聲響徹整間教室,你一言我一語起鬨,催着螓螓快點說。

「他是我表哥,沒經過他本人的同意,恕我不能告知他的名諱。」

不說則已,一聲表哥,又引來更大的騷動。

「是親親表哥的表哥嘛。」

一位嬌小,耳垂有枚精細小珍珠耳釘的漂亮女孩站了起來問。

見班導師瞪着自己,縮了縮脖子再說: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蔡淑敏,兩年前才從美利堅合眾國回來,還有點水土不服,有時候會瘋瘋癲癲的,妳別介意啊。」

俏皮地對螓螓眨了眨眼。

「不會的,我娘在家也會叫我瘋丫頭的,我們彼此彼此。」

機靈回答得到蔡淑敏的喜愛,要不是導師間試着,蔡淑敏就要衝上講台抱住螓螓了。

「現在我正式回答你的問題,只是普通表哥,不是那種親親的表哥。」

狡猾地隱藏秘密,母親早跟她說過,兩家人已有默契,過幾年他們就會正式定親,蔡淑敏說對了,她的表哥真的親親表哥的那種表哥。

在熱烈氣氛感染下,班導師又沒介入干涉,同學們越來越活潑,尤其是樂樂窮追猛打,非要弄清楚,為什麼他的大哥痴肥又丑,成天欺負她為樂,而段二少是那麼卓然倜儻,對妹妹那麼地可親溫柔。

「我也不知道表哥為什麼長得那麼好看?不過你們要是見到他,千萬不能當著他的面說他好看,他會翻臉的,雖然他真的長得很好看。」

逼着逼着,螓螓也頑皮調侃起自家表哥。

教室亂烘烘地,一整堂課沒人能專心聽進去幾個字。

「讓我們去妳家玩,把好看錶哥介紹給我們認識,以後我們就是情比金堅的姊妹了。」

收到字條時,螓螓一個頭兩個大,不知該答應與否。

字條由兩個人共同屬名。

一個是常山趙樂樂,另一個是美歸派蔡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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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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