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上駟之爭
“俞褚?”趙大寶皺起了眉頭,道,“沒有想到這俞褚居然鎮守揚州城,若是他在揚州,這事情當真不好辦了。”
白羽一抬眉角,道:“怎麼,你認識他?”
趙大寶抬手道:“這俞褚的名聲雖然在天下名將中並不出色,那是因為他為人低調,不喜歡張揚,但是在龍驤虎騎中,他卻是威名赫赫的,他原本出身白虎節堂,後來因為跟張善麟有故,算是張善麟的半個徒弟,張善麟獨立山頭之後,他也帶着自己本部兵馬投奔張善麟,”說道這裏,趙大寶嘆了口氣道,“我在龍驤虎騎中便常常的聽聞此人的當年一些故事,倒也是一員智勇雙全的猛將,張善麟有今天,百分之八十的江山是他打下來的,只是這人性格太過於低調,不然,當今天下第一名將,非此人莫屬…..”
“天下第一名將?”秦玉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訕道:“這等讚譽,也太過於言過其實了吧。”
白羽將手中的敗報反覆在手中摩挲,道:“天下第一……這樣說來……吳震和楊開兩人敗得倒也不冤啊。”
“楊開、吳震敗了?”眾將面面相覷,不由得全部心中一沉,這吳震敗了,便表示,他們攻陷揚州的計劃已經不能夠按預定目標完成,牽一髮而動全身,這白羽和張善麟的荊州戰場,徐忠和俞褚的揚州戰場,都將將改變。
白羽用的田忌賽馬的計策,用自己少量的兵力牽制住張善麟的主力,這是下駟對上駟,而自己的主力徐忠則對空虛的揚州,這是用自己的上駟對對方的下駟,可是鎮守揚州的主將俞褚卻讓這張善麟的下駟變成了上駟,或者至少是中駟,這其中,複雜的關係變化,必然會導致這整個局面的重新洗牌。
而對白羽曾經胸有成竹之計,也是一個徹底的顛覆。
這盤棋,張善麟已經重新佔了先手了。
白羽等人略微沉吟,道:“張善麟的主力現在離我們多遠?”
“不到五百里,”負責斥候的將領道,“他們現在行軍速度從前天開始便忽然降了下來,不過每日三十里,看來應該跟揚州方面的勝利有關。”
白羽點頭道:“無論如何,俞褚就算再厲害,也只是小勝,而我們的主力建制還完整,徐忠攻陷揚州城只是時間問題,而我們所要做的,便是盡一切的可能,阻擋張善麟回援,不讓徐忠等人首尾不能兼顧,導致我們的全軍覆沒。”
白羽沉聲道:“長江之敗,有一而不能有二,在張善麟的手裏面,我只能失敗一次,永遠不會有第二次。”
眾將同時凜然,白羽此話,便是將軍事重任全部交給自己一方,若是要阻止張善麟的全軍進軍的步伐,談何容易,白羽手中只有不到一萬的人馬,比之當日在襄陽之時更要少,依照襄陽城池的堅固,尚且不能支撐一月,現在要他們阻止張善麟,簡直便是不可能。
白羽當日以增灶的手法,便是誆張善麟,要張善麟誤以為自己兵力逐漸擴大,而不敢輕易對他們發動進攻,白羽在利用山勢地形之便,與之周旋,雖然不能夠讓張善麟傷筋動骨,但是阻止張善麟一段時間還是可能的。
現在,很可能揚州之戰會變成時日漫長的拉鋸之戰,城池的防守戰,大家都知道,很有可能十天半月,而更有勝者,數年不能攻陷,若是如此,白羽如何能長期阻止張善麟?
眾將各懷心事,白羽不答話,徑直走向前面的沙盤,沉吟道:“現在離揚州城,還有那幾座是必過之城池?”
一名將領垂首道:“還有亂庭崗、善巒城和白蓮城三座城池是必過之城,張善麟若是想返回揚州城,非經過此三城不可。”
白羽將目光投向沙盤中這名將領指點出來的三城,用手輕輕的摸着沒有一根鬍鬚的下巴,沉吟了良久,所有在場的將領都知道白羽是在思索,所以大氣都不敢出。
白羽將拿着木棍在手中不停的擺弄,終於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傳我軍令,全軍進入白蓮城中。”
說完將木棍在這用沙子堆積出來的一個只有指甲蓋大小的白蓮城,沉聲道:“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將這白蓮城守住了!”
眾將連忙應聲答道,三軍片刻不到,便全軍起出發,目標,白蓮城。
在五百裡外的山崗上,張善麟坐在他的坐騎之上,平靜地注視遠方,臉上喜憂不現,沒有任何錶情。
他的身後依次屹立着諸位將領,都是低首垂頭,凸出着張善麟的位置。
張善麟忽然道:“白羽他們動了。”
身邊的段子虛若無其事地道:“看來,俞褚果然不付張將軍的厚望,首戰告捷,否則白羽不會如此心急如焚。”
張善麟道:“你們猜,白羽的下一步計劃會是什麼。”
段子虛道:“若是我白羽,最穩妥的計劃便是全軍撤軍,退回青州,但是這樣一來,白羽苦心孤詣造的這個局便會不攻自破,白羽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向膽大包天,每走一步都是險到極點,他既敢用數百騎鎮得徐忠樹萬大軍不敢動彈,能夠隻身潛入中原相救龍步飛,並且讓程凌玉在中原大地疲於奔命,他本就是一個善於豪賭的主,我賭他這次,還敢賭一把。”
“賭,”張善麟嘴角微微一笑,道,“賭博我最喜歡,這白羽喜歡賭博,我張善麟也就只好捨命陪君子了,段先生,你認為白羽下一步會怎麼做。”
段子虛好整以暇地道:“就目前的形勢來看,看似我們佔據上風,實則我們略處於被動局勢,畢竟白羽他們作為侵略者,連續攻下了長江和石頭城等我方的重要城池,雖然在揚州城上面吃了一些小虧,但是總的來說,他們還是佔有優勢的。”
段子虛頓了頓道:“而且,這青州兵馬,向來素質在天下來說都是數一數二的,在這方面我方卻是不如,但是兵形如水,任何東西的優劣都非絕對的,利用得當的話,完全可以相互轉化,我方最大的優點便是逮住了白羽,如果白羽在我們手中,青州兵馬必敗無疑,若是大帥能夠將白羽生擒活捉的話,必然會轉化為克敵制勝的奇策。”
“將軍您看!”說完,這段子虛便蹲在地上,用一根枯枝在地上化出一張地圖,雖然段子虛的畫工不敢恭維,但是所默記的地圖,山川河流無一不到,可見這段子虛在地理上的造詣,為將者首重地勢,這幾名在場的大將,對這荊州地形無一不瞭然於胸,當下自然一看便明白,段子虛乾脆蹲在了地上也就着地圖比劃起來:“這荊州去揚州之路,一則水路,過長江水流而行,但是此時長江冰封千里,斷不可行,我們和白羽只能走旱道。而從現在我們所處之地,無一不是大片荒蕪的土地和山野,很少有人居住於此。此地善於伏擊,白羽肯定原本便是看重此地的地形,想再此和我軍周旋,但是若是如此,白羽只能小規模的對我軍實施打擊,根本無法真正做到阻止我軍進軍的目的,所以,依着白羽的性格,他很可能選取一處可以與我進行曠日持久的消耗戰之地,而這種地方,最有力的便是此三座城池——”
段子虛索性做了下來,張善麟也學着他的樣子,席地而坐,所有將領也依次在地上坐了下來,就地開起了一個核心軍事會議。
“很可能,白羽會選取一處地勢險要的山城與我軍周旋,而最好的莫過於白蓮城,此處正處於我軍必經之地,現在此城防守空虛,守城的將領張天禧又是一個無能之輩,城防形同虛設,以白羽的能力,白羽可以輕易地佔據此城,一旦白羽佔據此城,便可以輕易地掐斷我軍的糧草線路,使我軍難以保證運糧線的安全,倘若戰爭陷入僵局,白羽佔據此城完全能夠以靜制動。我軍二十萬大軍,每日糧草所需便是一個天文數字,他若是能夠如襄陽一般堅守的話,完全可以靜候我方糧盡,或者我們後方出現巨大危機,到時候,白羽再輕鬆撤軍,與徐忠等人死守長江,算算時日,這長江解凍之日已然不遠,到時候白羽利用長江完全可以將我們拒在江北,我們便會成為流寇,而他青州與揚州便能練成一片,青揚兩州俱在他手了。”
“區區一萬人,想阻我二十萬大軍談何容易!”張善麟冷聲道。
“那俞褚不也是一萬人馬嗎?何況徐忠還有便利的糧道。而我們,糧草一盡,必然全軍潰散。”段子虛苦笑道。
張善麟點頭道:“所以說——進入雷霆,敗如山崩,我們若是不能以雷霆手段擊敗白羽,等待我們的便是如山崩一般的潰敗。”
段子虛點頭道:“正是如此,大帥不已雷霆手段擒獲白羽,那等待我們的命運便是山崩地裂一樣的潰敗。”
張善麟又道:“不過無論如何,這白蓮城萬萬不及我揚州城之萬一,若是白羽敢堅城而據我們,當真有些豪氣,我張善麟倒也佩服,無論這場戰鬥是勝是敗,這白羽都是我平生所遇的最強的一個對手,若是能夠加以錘鍊,改變這急功近利的壞毛病,可能能成為超越我、赫連等人當世的第一名將,嘿,沒有想到在薛義的手裏面,白虎節堂居然還能培養出白羽和龍步飛這樣的人物,倒也是罕見。”
“還有文魁,”段子虛道,“請大帥千萬不要忽視此人,他可是文家的唯一傳人,聽說這段時間,文家開始頻繁的動作,看來這文家也有些坐不住了,文魁和白羽乃是生死兄弟,他斷然不會看着白羽死無葬身之地的,到了關鍵時候,他文魁很可能會進來攙和一把。”
“段先生所言極是,有段先生在我身邊出謀劃策,這區區白羽何足道哉?這幾天我們休整地也差不多了,別讓俞褚這小子一人在揚州苦苦支撐了,我們看來也得發發力,儘快將白羽解決了,好去回去殺徐忠一個措手不及,田忌賽馬,呵呵,只是不知道何人是孫臏,何人又是齊威王!”說道這裏,張善麟站了起來,段子虛等人也站了起來,張善麟親切地拍了拍段子虛的肩膀,看似不經意地道“但是段先生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想必段先生也想不到,你的兩個門生李鑫和李歷已經獻出了石頭城,並且斬了我軍的大將范勇。”
張善麟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引的段子虛渾身巨震,段子虛連忙跪在地上,大聲道:“大帥明鑒,這二李雖然是我所引見,但是卻和我沒有半分親疏關係,我完全是覺得此二人有些本事,所以才向大人引薦的,只是子虛眼濁,沒有看清楚這兩人的狼心狗肺,還請大帥治罪!”
“段先生何罪之有。”張善麟淡淡地道,“人心叵測,就算是段先生也難免有疏失的時候,此二人賣主求榮,一則是形勢所迫,二則為了榮華富貴,完全是這兩人的主意,和先生斷無關係,只是——”說到這裏,張善麟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芒,道:“此二人居然敢叛我,也算是活到頭了,待我擒住這兩人,定然要將他千刀萬剮才消我心頭之恨,到時候,我還請段先生做這個監斬官,段先生切勿推辭才好。”
“大帥放心,就算是大帥不動手,我也定然要斬了此二人。”段子虛斷聲道。
張善麟看着段子虛,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點頭道:“如此甚好。”
不可否認,這段子虛的確是一個精於計算的謀士,以張善麟的性格,若是段子虛沒有過人之處,他斷然不會將此人留在自己的身邊如此看重,當今天下紛亂,英雄輩出,張善麟手下文以段子虛為冠,武以俞褚位尊,此二人,是張善麟真正的左膀右臂,現在一人留在揚州主持大局,而另外一人則是在他張善麟身邊日夜陪伴,為他出謀劃策,但是如段子虛之輩,天生便是生性涼薄之人,非有非常手段,絕是難以駕馭,就如同一把沒有出鞘之刀,傷人傷己,便看他如何自處了。
張善麟為了讓段子虛完全效忠自己,處處對段子虛視之以誠,坦誠相待,但是卻不知道這段子虛對他,是不是也一樣是他為明主,為他甘願肝腦塗地了,此番李鑫與李歷的叛變,張善麟雖然嘴裏不怪罪段子虛,但是內心深處總是對他有了幾分提防,兩人的關係不再是以前那般君臣和諧,如魚得水了。
當然這種態度的微妙變化,段子虛心細如髮,如何感受不到,心中暗自一聲冷笑,心機千迴百轉。
果然不出張善麟和段子虛所料,白羽兵臨白蓮城,兵不血刃地便將城池拿下,進城之後,白羽積極防禦,鞏固城池,靜待張善麟的強攻。
守城之戰,並非士兵越多越好,大成如襄陽,便是十萬士兵守城也是不夠,但是這白蓮城,區區一萬士兵便是極限了,否則城頭上便是站,也站不下這麼多士兵,白蓮城雖然不如琅琊、青州、襄陽等城池地理位置優越,易守難攻,但是自然也由他獨到之處,窄小的城池面積,可以將敵軍的攻打界面縮小很多,特別是面對這種超級大軍的攻擊,張善麟空有二十萬人馬,但是攻城的時候,絕對用不上這麼多。
因為站不下。
白蓮城這種小城,放在平日裏,稍微有點實力的大將都會不屑一顧,所以他所受到戰火的侵擾也是最小的,百姓這些年來換了無數個治縣,卻很少經歷這種集團集結大戰,對於大戰他們幾乎沒有屠城的概念,看着大軍壓境,不但不緊張,反而有些興奮,很多百姓甚至好奇地攀上了城中的高點,蹲在房頂或者樹枝之上,興趣昂然地看着這場即將到臨的攻城之戰。
城中的白羽,正在為守城做着積極的準備,這幾日他忙着選定水源,徵集糧草,招募兵勇,沒有一刻閑暇之時,所有的事情都辦得差不多,張善麟的大軍也不日而來。
張善麟與白羽乃是老對手了,也用不着說說著場面上的話,一上來,張善麟便根據這白蓮城的地勢,特地準備了三個大型萬人方陣伺候。這樣,他可連續發起三次進攻,一波猛於一波,一浪高過一浪,一擊可能不勝,三擊再他看來,無論如何白羽是無法抵禦的。此外,他尚有數十萬的軍隊作為後備,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召喚,發起第三、第四波,源源不斷的攻擊。
白羽,這白蓮城不過是一個小城而已,在這裏,沒有了襄陽的地勢優勢,我看你能守住幾天!
張善麟首次攻擊選取的都是手下也是久經訓練的的老兵,大軍迅速地列陣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