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巴爾
這一個多月以來，巴爾想起最多的，是一個叫做“頭狼”的人，巴爾將他視為自己的人生導師。在他那裏只上了一星期的課，巴爾卻感覺在精神上已經脫胎換骨，正在走向人生巔峰。
上課的地點不在鎮內，而在距離小鎮有一個小時腳程的一間小屋裏。學生只有他一個，“頭狼”一對一教學。不收任何學費，甚至還管一頓午飯。這一個星期里，巴爾過的尤其充實，每天都在“上課”“喊口號”“上課”“喊口號”的循環中度過。漸漸的，他的腦中被塞入了一份宏大的藍圖，在這份藍圖中，巴爾擁有他希望的一切，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睡不完的嬌妻美妾，花不完的金銀財寶，最最重要的是，巴爾終於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他是人上人。
為了實現這份藍圖，巴爾已經努力了一整個月。精神導師“頭狼”給了自己一枚藥丸，吃下去之後，巴爾覺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跳的更高，跑的更快，而且幾乎不用睡覺，精力似乎永不衰竭。憑藉著這些，他順利通過了戍衛的考核，並且在短時間裏嶄露頭角，恰巧北門隊長職位出現空缺，他便被破格提拔，站在了這個重要的崗位上。
他腦中的藍圖已經繪製了大半，最後一筆，需要用鮮血當顏料。巴爾搓着手指，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街道，嘴角拉開弧度：“哈！你們的血！”
敲門聲響起。巴爾將貪婪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謹慎的問道：“誰？”
“我。”
“你他娘到底是誰？”今天很重要，巴爾內心的急躁讓他顯得暴躁。
“迷霧山上的狼。”
聽到這句話，巴爾彷彿過了電一般，渾身機靈了一下，從椅子上彈起，想要開門，又停住了。
“你不是應該下午才到嗎？”
“讓我進去說話。”
巴爾將門拉開一個小縫，縫隙里露出高文的臉。左右看了一圈，見並無其他人，巴爾打開門，將高文讓了進來。
“頭狼派我過來，我叫達西。”高文低聲說道。
巴爾立刻變得恭謹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師他還好嗎？”
“頭狼很好。”高文答到。
高文不知道應不應該為巴爾感到惋惜。“頭狼”是游盜中的異類，他從不動用刀劍，也從不親自殺人，但依然穩穩坐在這伙游盜團的頭把交椅上，靠的就是一張蓮花般的嘴。
“頭狼”這樣的人物，如果走在正道上，可以是雄辯家，可以是演講家，可以是一言動江山的說客。但他走在邪路上，於是成為了一個傳銷大師。像巴爾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受到蠱惑，十有八九會平淡的走完一生，從這個角度看，巴爾是受害者。但如果不是巴爾內心充滿了對世界的惡意，又怎麼會被“頭狼”選中？
“頭狼讓我問你，你準備好了沒有。”
“一切都在計劃內。”巴爾立刻回答道。
“說一遍。”
高文將左手別到背後，打了個響指，然後用身體擋住窗子。柯爾就在窗外，聽到暗號，探出頭，將耳朵貼在窗戶上。巴爾的視線被高文擋住，什麼也看不到。
巴爾的腦袋已經被“頭狼”忽悠瘸了，不疑有它，立刻照做：“明天晚上，我會在鎮北門值勤，看見火光明滅三次，就放下吊門。”
足夠了，聽到這些就足夠了。眾多的疑點和高文的堅持讓柯爾來到這裏，現在他親耳聽到的這句話足以為事情蓋棺定論。
一腳踢開木門，柯爾從屋外走進來，迎着巴爾不知所措的眼神，又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從門外又走進兩個穿軍裝的人，麻利的將他捆好。
“押往地牢，拷打他，問出所有細節。”柯爾下達命令，“死活不論。”
死活不論通常意味着巴爾必死無疑。
戳破了這個陰謀，這是一份大功勞。高文可以試着要點獎賞，他想要的不多，一張往金穗城的車票就夠了。不過貪婪是人的本性，高文想試一試能不能給自己換個頭等座。
“柯爾騎士，我聽說您手上還有金穗城騎士學院的保送名額？”高文問道。
柯爾原本也在向屋外走，確認了游盜即將來襲，他需要做的事太多太多。聽了高文的話，他停了下來，轉身，問道：“我記得你已經十八歲了。”
騎士學院自然是培養騎士的，而騎士必須擁有靈晶。柯爾手上確實有一個保送名額，但已經有了歸屬，而且這個名額只能提供給擁有靈晶的人。十八歲之後無法凝結第一顆靈晶，這是鐵律，千年來沒有例外。
“還差幾天才過生日，柯爾騎士，我還有機會凝結靈晶。”高文立刻答道。自己的生日晚餐只有嘉芙蓮和母親兩個人參加了，可以在這裏說個慌。
柯爾站定，望向高文，規勸道：“年輕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換一個要求，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滿足。”
高文不願意放棄，為了一個月之後的龍災，他必須去金穗城找一個人，而在騎士學院內找到他的可能性最大，他還想試一試，試着能不能讓柯爾為自己留下那個名額。
“艾琳公主需要一個騎士。”高文低聲吼道。
柯爾再一次停住腳步，這句話真正觸及了他的心底。他轉過身，思考了一陣，說道：“除了少數幸運兒和血脈崇高者，你知道大部分人的靈晶是在什麼情況下凝結的嗎？”
“在生死的邊緣。越危險的境遇，越堅定的信念，越容易凝聚第一顆靈晶。”
“高文，你的時間太少，但眼前就有這樣一份機會，你願不願意去賭？如果你輸了，必死無疑。如果你贏了，無論你有沒有凝聚出靈晶，我都可以破例給你這個名額。”
“游盜是狼，他們永不放棄獵物。這次我們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並不意味着結束，這只是漫長的防守的開始。我不想落入這種境地，我想一次全殲他們，一仗打出三十年的平靜。所以我需要一個人留下來，偽裝成巴爾的人，欺騙游盜，讓他們以為計劃成功，放他們進鎮子，打一場伏擊。”
“這個任務足夠危險，你要不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