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
晚飯是很久沒吃的咖喱飯。
而餐桌的慣例依舊是折鳶被全屋子的人盯着吃飯。
在迅速的解決掉晚飯後,折鳶將碗筷收拾好放入水槽就回房間了。
時不時地會有靈穿過門板和妖怪突然從天花板上倒吊著垂到她面前,問她:“鳶醬,要不要一起來玩啊?”
折鳶推開他們:“去找俊雄玩捉迷藏吧。”
被拒絕的靈和妖怪只好掃興離開,走之前還會留下一句抱怨:“鳶醬真過分。”
折鳶沒有理會他們,仔細的算着上個月的支出和這個的預支出。
最終,她不得不發現自己需要出去打工。
就在她想着能和自己空閑時間匹配的打工時,一隻手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回頭,發現是俊雄。
他說:“姐姐,我在玩捉迷藏。我可以藏在你的桌子底下嗎?”
折鳶對他笑了笑,然後將桌子底下的空間讓了出來,“可以啊。”
等俊雄藏好后,她又堆了一層紙盒,擋住了他的身形。
折鳶前腳剛剛把俊雄藏好,後腳瑪麗就撞開了門向她懷裏沖了過來,“唔啊!鳶醬!瑪麗在玩捉迷藏,可以躲在這裏嗎?”
於是折鳶拉開了抽屜。
金髮碧眼的洋娃娃對着她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鳶醬最好啦!瑪麗最喜歡鳶醬啦!”
等瑪麗將自己藏好后,一臉驚慌失措的栗子也跟着跑了進來,“折鳶!折鳶!”
折鳶將它抱起來,神情溫柔地問道:“怎麼,你也是在玩捉迷藏嗎?”
栗子毛茸茸又圓滾滾的身軀前後小幅度地擺動了一下,像是在點頭似的,而後它又撲騰着喊着她的名字,“折鳶!折鳶!”
“是是,我知道了。”她單手捧着栗子,將它送到了自己換上的連帽衫的帽子處,“躲在帽子裏,可以嗎?”
栗子很歡快地就跳到了折鳶的帽子裏藏了起來。
在接下去的時間裏,不斷有靈和妖怪敲開她的房門,想要躲在她的房間裏。
折鳶為這些只要一開始玩捉迷藏就往自己房間跑的小傢伙們都一一安排了躲藏的位置,最後,負責當鬼的座敷童子推開折鳶的房門,“吶,鳶醬,春子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得到折鳶的應允后,留着齊劉海的小姑娘這才推開門。
她先是對着坐在書桌前的折鳶露出了一個軟軟的笑容,而後動作很是麻利的把藏在屋子裏的靈和妖怪們一個一個地就揪了出來。
大獲全勝的小姑娘開心地笑道:“我贏了!”
折鳶也總算能將這些玩盡興了的小傢伙們送出了自己的房間。
在溫習完課本后,她洗漱了一下,也早早地休息了。
第二天的早餐是煎蛋和三明治。
在折鳶吃完自己的早餐后,伽椰子就將蘋果牛奶和午餐便當盒一起裝進她的書包里,和她一起走到玄關。
折鳶穿好鞋子:“媽媽,我走了。”
伽椰子將書包遞給她:“愛花,路上小心哦。”
在又嚴肅地拒絕了家裏的靈和妖怪們想要跟着自己上學的想法后,折鳶總算是提着書包,可以騎着自己的車向著學校進發了。
高中的校園生活相較於國中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折鳶對於別人的態度不會太冷漠,卻也沒有那麼的熱絡。
習慣於在長久的獨來獨往中享受孤獨的人早就已經不再追逐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於折鳶而言,現在最為重要的還是儘早地找到適合自己的打工。
好在這個地方的土地神經營了一家雜貨店,在經過交涉后,對方表示很樂意有她這麼一位員工。
折鳶對這份打工很滿意,尤其是晚上的時候她還能帶回一份特價便當。
雖然偶爾有時候伽椰子會為了不能為心愛的女兒做晚飯而感到遺憾。
在聽到折鳶這個甜蜜的抱怨時,惠比壽先是一愣,而後笑了起來:“哈哈哈,那位夫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寵愛你呢。”
“我也這麼覺得。”折鳶低下眉眼,輕輕地笑了笑。
表情素來寡淡沉默的少女此時正歪着頭,纖長的眼睫半斂着垂在她輕掀的唇角,掃下一片陰影,就像是翩飛的落花,帶着一種攝人心魄的秀麗。
雖然那只是半邊側臉,但就是她如飛雪一般臨風而來的眼神和唇角彷彿逐浪追花般慢慢散開的笑顏,令推開門、正準備從正門走入的黑子哲也驀地有一種被擊中的錯覺。
那是很鈍很沉的一擊,可是錘在他的心口時卻一點都不覺得疼痛,只有一種震撼,接着便是一種令人不知所措的情緒,並不強烈,卻使人難以忽視,很微弱也很微妙。
黑子哲也無法準確的說出這種感覺,他只是感覺到,在這種絢爛又短暫的感覺飛快逝去后,他依舊還在渴求着這樣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手掌向後一縮,門再度被合上,晃得風鈴叮鈴叮鈴得響着。
聽到聲音的折鳶向門口看了過去,她回過頭,另一半陰影所覆蓋的側臉緩緩展露在微光之下——她似乎看到了他,雖然臉上有着微微的困惑,但她仍是向他點了點頭。
在她的點頭示意下,黑子哲也卻像是猛地被什麼東西蟄到了似的,就連那向來毫無波瀾的臉上也顯出了無比的驚慌。
這讓折鳶不免更加困惑起來。
惠比壽順着折鳶的眼神看向了門口,一愣,而後笑道:“啊,哲也,是你啊,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呢?”
黑子哲也低着頭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紅着臉推開了門。
風鈴被門風吹起,響起叮鈴一聲。
黑子哲也走到兩人面前:“鈴之瀨先生,我是來替祖母拿櫻餅的。”
這位毫不臉紅地將自己執掌過的土地的舊名安為自己姓氏的土地神道:“啊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對於惠比壽來說,要找到自己在這片土地上所放置的一樣東西並不困難,他很快就拿了包裹起來的櫻餅回來,“來,這是答應過你奶奶的櫻餅。”
黑子哲也很禮貌地和惠比壽道了謝。
拿到東西后,他便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了。
黑子哲也有些失落,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
惠比壽笑嘻嘻地為折鳶介紹:“剛才那個孩子叫做黑子哲也,是個好孩子呢。他的奶奶也是現在很少還會去我的廟前參拜的人呢。”
折鳶聽他說著。
接着,一向來沒心沒肺的土地神也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眼神,“仔細想想,也已經過了快50年了吧——她也已經老到就連最喜歡的櫻餅也要靠孫子來我這裏取的地步了啊。”
惠比壽笑着揉了揉折鳶的頭髮,像是玩笑一般地感嘆道,“人類啊,真是脆弱呢。”
折鳶對他的這句話不予回答。
惠比壽拍了拍她的頭:“好啦,不說這麼多了,趕緊工作吧!”
折鳶垂着臉,半晌,才點點頭,“……好。”
她的心情在聽到惠比壽的這句話后就有些低落,一直到她結束打工,她都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這周已經接連有兩個人用有意或無意的方式告訴她人與非人之間的差別了,折鳶雖然並不讚許,但卻無法不認同。
她推着自己的車慢慢地走下坡,車輪偶爾磕到路上的小石子,一震一震的。
突然地,她聽到一聲一聲的犬吠從身邊的深巷裏傳來,這讓她不由得停下了自己的車。
一隻叼着松魚骨頭的人面犬從她面前走過。
看到了停住了腳步的折鳶,人面犬也不由得停下了下來。
他躊躇了片刻,還是放下了嘴裏只剩下骨頭架的松魚,態度溫和地提醒她:“小姐,您還是遠離那個巷子比較好哦。”
“那個巷子裏出什麼事了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人面犬回答她,“只是一個孩子在被其他的流浪犬欺負。不過那個孩子平時也總是被鄰居的吉娃娃欺負,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小姐,您不要擔心,早點回去吧。”
折鳶謝過了他的回答,卻仍是站在原地遲疑着什麼。
深巷裏時不時地交替着傳來犬吠聲和小聲的嗚咽聲,全都被折鳶靈敏的聽覺收於耳下。
人面犬向她的方向走進了一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