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折鳶確實是聽到了。
在神山五月的教導下,折鳶雖然不說已經成為了獨當一面的巫女,但對於這個距離的對話起碼還是能夠聽得很清楚的。
只是,聽得清楚卻不代表着要做什麼。
對於折鳶而言,這不過是來向老師求御守的兩個陌生的人罷了。
因此,她片刻就又收回了眼神,跟上了神山五月的腳步。
倒是青峰大輝,他在折鳶沒有絲毫猶豫的離開后低低地鬆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巨大的失落感。
那個傢伙走的真是乾脆啊——
青峰大輝暗暗地嘁了一聲,而後鬆開了桃井五月的嘴,冷哼了一聲就將雙手交叉在腦後向著神社外走去。
桃井五月叫了他兩聲:“喂,阿大!阿大——!”
“煩死了,五月,走了!”青峰大輝並沒有回頭。
看着自己的喊聲並不能使青梅竹馬回頭,桃井五月有些氣惱地鼓了鼓腮幫子。
她忙向著青峰大輝追去,卻又在走出幾步后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桃井五月捏着手裏的戀愛御守。她在原地踟躇了半晌后還是耐不住想要再看一眼的想法,回過頭,向著折鳶的方向看去。
睥睨的殿門前,那個少女正好轉過了一邊側臉準備進入正殿。
桃井五月就這麼怔怔地看着她如瓷玉一樣細膩又清冷的面容慢慢地隱沒在緋紅的正門下,忍不住失望了起來。
彷彿是意識到了她的目光,就在少女整個人都快消失在門后的剎那,她卻驟然將眼神向著桃井五月的方向橫了過來。
手中緊握着御守的粉發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眼神嚇了一跳,但隨即,她就看到那少女半闔着的瞬間溫柔下來的眼神——輕輕地,帶起了唇角如驚鴻一瞥般轉瞬即逝的笑意。
無法言喻這是何等的震撼。
桃井五月只是捏緊了手中的御守。
她的手就放在胸口心臟的位置上,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心跳被放的又慢又重的聲音——“咚、咚、咚”,整個人就像是躺在棉花上,有一種無力的幸福感。
騙、騙人的吧!
她幾乎是不可思議地攤開手去看手掌里的戀愛御守,臉漲得通紅。
哪有那麼靈驗的!
一拿到手就……
“喂,五月!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麼!”
青峰大輝的聲音讓正低頭看着自己御守的桃井五月瞬間回過了神。
她先是慌張地又向正殿看了一眼,卻沒看到那個少女的身影,這才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向著正等着自己的青峰大輝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她很是不甘心的又回頭看了一眼。
還是沒有人——
失望了的桃井小姐最後是被等的不耐煩的青峰大輝一把拽走的,“五月你這傢伙,慢吞吞地,快走啦!”
“啊,阿大你好煩啊,我自己會走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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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造的台盤所廊旁,已經換上了紅白雙色巫女服的折鳶將挎包放在一邊,取出了伽椰子做好的和果子遞了過去。
神山五月露出了驚喜又幸福的笑容:“啊!是伽椰子夫人做的和果子!”
說完,她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哇——!好漂亮!”盒子裏羅列的和果子讓人不由得發出無比的讚歎聲。
折鳶輕輕地彎了彎唇角,“媽媽知道老師你這麼說的話,會很開心的。”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哦。”神山五月精挑細選了一個被壓成葉子形狀的和果子,送進了嘴裏,“真好吃!”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天邪從低垂入緣側的櫻花枝上輕盈地跳下。
他姿態高傲地走過神山五月的身邊,尾巴一掃,柔軟的從她的手背上拂過,“五月你這傢伙,昨天不是還吵嚷着要減肥嘛。”
“從明天開始減肥也不遲啊。”神山五月笑着,然後討好似的捻起了一個和果子送到了他的嘴邊,“來,天邪,啊——”
黑貓狀態的大妖怪懶懶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從喉嚨里彷彿咕嚕似的哼了一聲,“偉大的天邪之鬼才不會吃這種人類的東西呢。”
“是是。”神山五月絲毫不覺尷尬,依舊笑嘻嘻地將和果子舉到他的嘴邊。
半闔着眼睛的黑貓又晃了兩下尾巴,接着張開了嘴,將她送到嘴邊的和果子咬進了嘴裏。
神山五月笑的揶揄:“很好吃吧?”
天邪睜開眼睛睨了她一眼,身後的尾巴慢慢地搖晃着,一金一藍的異色眼眸里被淺淺的笑意浸的無比溫柔,“這麼甜膩膩的玩意,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把它吃下去的。”
“天邪總是說這些喪氣話。”神山五月並不覺得生氣,和這傢伙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好歹也算是對對方那外冷內熱的性子多有了解。
她又吃了一個抹茶味的和果子,這才把剩下的蓋好,笑道,“好啦,剩下的就留給一好了。”
天邪搖尾巴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接着很快地就又恢復了原來的搖着尾巴的速度。
折鳶掃了他們兩人一眼,發現神山五月仍是一臉遲鈍的笑着,便也不再說些什麼。
這畢竟是天邪老師自己的事——
折鳶起身,曳地的袖口被斂起。接着,她對着自己的兩位老師說了要去訓練后,就一個人離開了。
訓練的場地在後山,從拜殿向正北的方向,走過一萬九千級石階——那就是神山五月教導她如何使用靈力的地方。
為了防止普通人的擅入,神山五月還在那裏布施了結界。
但其實就折鳶覺得,一萬九千級石階——就算沒有布下結界,估計也不會有人去的。
但不管怎麼說,這片結界終究是神山五月的一片好意,折鳶對此心懷感激。
看着一層一層逐漸淹沒在山嵐和羅煙之下的台階,折鳶不再猶豫,踩着腳下的木屐就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五月老師告訴她,走完這一萬九千級台階也是一種訓練,需心懷澄澈。
拿好弓|箭和箭矢的折鳶慢慢地走上石階。
腳下的木屐在踩上第四級石階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就被曖昧的灰色所籠罩,腳下的石階也在瞬間碎開——又凝聚成一片波瀾不驚的水面。
折鳶便是從這片水面上靜靜地走過。
她腳下的水面隨着她的腳步泛開淡淡的漣漪,一圈一圈,直到岸邊。
而正是她的木屐踩上岸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和腳下的水面就如驟然消散的霧靄,再度睜眼時就已經恢復了原本該有的樣子——寒山蒼翠,日暖潺湲。
折鳶走到自己的訓練場地。
在一排沒有任何順序扭曲羅列着的箭靶中,她隨意挑中了一個,然後取下了身上的弓|箭,從身後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普通的箭。
凝神,搭箭,看準目標,然後松弦。
箭矢很輕易地標中靶心。
折鳶立刻又從自己的箭囊中繼續抽出了箭。
這種只是站着射箭的訓練很枯燥,但折鳶卻並不敷衍,無論是凝神還是拉弓,她的每一步都顯得認真無比。
因專註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黑髮少女眼神明亮,那雙本該沉鬱如海的蔚藍色的眼眸在此時竟也顯出令人不可直視的耀眼而明媚的光芒來。
這使得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後的來人頗感興趣的微微歪了歪頭,輕輕地揚了揚唇角。
而折鳶也在準備去取下一支箭的時候感覺到了異樣。
她穩住心神,故作自然地將箭囊中的箭矢緩緩地抽了出來,而後猛地將手中的箭頭對準了身後的人用力地刺了過去。
一隻眼睛被符咒和放下的頭髮遮住的黑髮青年微笑着,單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用力地扯進了自己的懷裏。
他迅速地又去扣住了折鳶另一隻鬆開了弓箭、預備去拿符紙的手,將她的左手反剪在身後。
折鳶蹙着眉掙扎了一下,卻反而被對方壓得更緊了。
黑髮的青年說話的聲音中帶着些許笑意,“這很危險的哦,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