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22
的場靜司教她何為妖,何為靈。
他教她如何收斂運用自己的靈力,教她如何在窘境中周全自己,也教她千萬不要對任何妖物心慈手軟。
小姑娘學的很快,但總是對着這些不同於人類的異類有着不合時宜的同情,屢教屢不改。
的場靜司將手展成手刀,不輕不重地在她頭上劈了一下。
小姑娘吃痛了一聲:“嗚哇。”
然後又被黑髮的少年打了一下:“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能輕易放過那些妖怪。”
“可是……”小姑娘結巴着企圖為自己辯解,“我放走的都是好妖怪啊。”
的場靜司似笑非笑的:“你怎麼看出來的?”
六道骸也是挑眉,想聽她到底怎麼為自己辯解。
小姑娘眨着自己澄澈的眸子,理直氣壯的:“感覺出來的啊。”
“……”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的的場靜司和六道骸皆是一陣沉默。
頓了頓,小少年方才屈起食指,在她的額前敲了一下:“那我等着你感覺錯誤的那一天,然後被妖怪追着打。”
“沒關係啊。”小姑娘笑得天真而浪漫,她像朵被風吹起的蒲公英,輕輕地投入了小少年的懷抱,擁住了他的腰身,仰起了臉,笑道,“靜司哥哥會保護鳶的,對吧?”
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撲入懷中,一時間,的場靜司只覺得心口都軟成了一片。
他於是伸手將懷裏的小姑娘抱得更緊了一些,應道:“對。”
他會保護她。
聽到準確的回復,小姑娘從他懷裏探起臉,臉上綻出了笑容。
六道骸冷眼看着,莫名覺得有些礙眼。
自此之前,他從不知曉原來記憶里那個冷靜從容的近乎冷漠的巫女原來也有如此喜愛撒嬌的時候。
他從來不曾見到過她這樣的表情。
燦若春花,明媚又鮮艷。
他從來只能見到她寡淡的神色,或警惕或防備,向來都是沉默大過喜悅。
即便六道骸並不在意她向他表現出來的情緒,然而在這種於過去的鮮明對比之下,他的心情卻很難不生起些波瀾來。
這種情緒微妙而泛濫,有些像嫉妒,但六道骸拒不承認——他怎麼可能會對這麼個都不及他高的未成年小男生產生嫉妒這麼無聊的感情。
年輕的黑|手|黨對此不以為然,並且深深地將心中那些呼之欲出的情緒隱晦在心底的最深處。
他耐着性子繼續將折鳶的記憶看下去。
記憶里的時間流逝無聲無息的,轉眼間便已經到了第二個春天。
小姑娘已經將的場靜司教授於自己的東西學了七七八八。
她的天賦極佳,就連的場靜司這個自小浸淫在各種術法中的的場家的少家主都對她的充沛的靈力和高超的天賦而略略感到驚訝。
“這是說我很厲害嗎?”小姑娘歪了歪腦袋。
待看到的場靜司點了點頭,她便又笑了起來。
“太好了。”她這麼說著,海藍色的眼眸認真地直視着面前的黑髮少年,“那我也可以保護靜司哥哥了。”
的場靜司忍不住彎了彎唇角,但他還是故作矜持地點了點小姑娘的額頭:“我不用你保護。”
他又說,“應該是我來保護你。”
雖然是這麼說著,但的場靜司卻並不想浪費了小姑娘的天賦,他帶着小姑娘去了神山神社。
的場靜司覺得他的小姑娘需要一個學識淵博而溫柔,擁有強大靈力,且不會拘泥於她不是陰陽世家身份的導師——他為折鳶考慮得很周到。
於是最後,他帶她去了神山神社,去見了神山五月。
這個被譽為“平成卑彌呼”的女人似乎尤為喜歡折鳶,甚至不需的場靜司多說,她便主動提出了收折鳶為徒的要求。
小姑娘當然同意了。
她看上去似乎也對神山五月很有好感,的場靜司牽着她的手回去時,她彎着眼眸,稚氣的眉眼間難得地流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雀躍。
的場靜司放任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在自己的內側,拉着她的手。
六道骸則走在她的另一邊,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把小姑娘圍在了中間。
當走過馬路的時候,的場靜司很是順手地把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後:“當心。”
小姑娘立刻抬起頭去對他微笑:“謝謝靜司哥哥。”
六道骸低頭看了眼自己也想拉住她,最後卻從她手臂間穿過的手指,忍不住撇了撇嘴,“巫女小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厚此薄彼呢。”
他又想起當初的鳥居門前,她說自己是無關緊要的人。
六道骸正這麼帶着幾分嘲諷意味的自我戲謔着,突然地,他身邊的小姑娘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偏過了目光。
她看着他的方向,她海藍色的眼眸微微瞪大,喉嚨里發出了一個帶着些好奇意味的單音節詞:“咦?”
被這樣的目光所直視着,就算是向來不露聲色的六道骸也忍不住心頭微跳,一種荒謬的猜測在他的心底隱隱形成——她是不是,看到了他?
然而下一秒,他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因為小姑娘伸手拽住了的場靜司的衣角,閃爍着微微亮光的眸子看向了他身後更加遙遠的地方:“靜司哥哥,你看。”
她指向了六道骸的身後,那裏是一片種滿了紅楓的林子。
看着滿目飄紅的楓林,小姑娘不由讚歎道:“真漂亮啊。”
聽到她的讚美,儘管對自己剛才的念頭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六道骸還是不可避免有些失望。
但很快,這種情緒便被他迅速抹去,轉過了身,隨即漫山遍野的宛如被潑上了紅色顏料的紅楓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眼前的一切確實美的無法用言語描述,但正是因為太過盛麗,與周圍的景物相比,不免讓人覺得美麗的有些格格不入。
年輕的黑|手|黨不自覺地微微眯了眯眼睛,推測着這種違和感的來由。
……妖怪嗎?
他的猜測顯然是對的,在小姑娘讚美出聲后,那紅楓林的入口便陡然出現了一個身着和服的女人,她輕輕地笑着,溫柔地看向折鳶,發色與眸色與身後的紅楓如出一轍。
“多謝您的誇獎,小小姐。”她這麼說。
小姑娘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怯怯地藏到了的場靜司的身後。
她身旁的少年也很自然地擋在了她的身前,神情警惕而防備。
“別擔心,妾身不會傷害你們的。”紅楓化成的女妖微笑着,“妾身只是許久未曾被人這麼真誠地誇獎過了。”她對着折鳶招了招手,“小小姐,來。”
小姑娘躊躇了片刻,有些遲疑地想向對方靠近,卻被的場靜司一把又拉了回去。
他看着她,抱緊了懷裏的小姑娘,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對着小少年不減反增的戒備,女人好脾氣地笑了笑:“小少爺,妾身真的沒有任何的惡意,妾身只是在小小姐的身上嗅到了友人的味道,想要確認一下。”
的場靜司挑眉,似乎想到了什麼:“那個樹妖?”他的語氣顯得越發不善了。
女人見此,若有所思,而後抿着唇一笑,對着折鳶道:“她欺負您了嗎,小小姐?”
小姑娘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女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點:“妾身向她替您道歉。”
小姑娘向來最不能拒絕別人的好意,忙擺手說沒關係,神情慌張又局促,看上去就像一隻惴惴不安的小兔子,可愛的讓六道骸都手癢地想在她頭上揉一把。
紅楓顯然也是這麼覺得的。
她撲哧一聲笑了開來,被鮮艷的顏色暈染的有些過分妖異的眼尾慢慢地上挑着,“小小姐,您真是太可愛了——這麼可愛的小小姐,怎麼會有人捨得欺負您呢。妾身覺得,妾身的那位好友說不定是非常喜歡您哦。”
“喜歡我?”折鳶忍不住歪了歪頭。
“是呢。”紅楓這麼說著,目光溫柔而悠遠,“她一定、一定是非常喜歡您吧,所以才想以這種笨拙的姿勢來引起您的注意。”
小姑娘的表情有些游移。
紅楓一笑,手掌一翻就變出了一朵玫瑰:“來,小小姐。”
“這是給我的嗎?”看到嬌艷欲滴的紅色玫瑰,小姑娘的眼睛一亮,卻又礙於紅楓並沒有明確的表示而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
被小姑娘這巴巴的眼神看得有些失笑,紅楓於是將自己的手往前送了送,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柔和了:“當然。”
小姑娘於是又回頭去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小少年。
的場靜司掃了眼紅楓,暗自盤算了一下自己與對方的武力差,最終還是放開了手,對着懷裏的小姑娘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過去。
小姑娘的唇角立刻就抿出了一個笑容。
她先是對着小少年一笑,而後才向著紅楓走了過去。
六道骸站在她身邊,環着胸,即便知道她看不見自己,但看着小姑娘雀躍的步子和剛才遞給的場靜司的笑容,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不快。
小姑娘從紅楓手中接過了玫瑰,認真地道了聲謝:“謝謝您。”而後,她又微微仰起臉,微笑着道,“這朵花和這片楓林一樣漂亮。”
紅楓一愣,隨即也跟着笑了起來,她甚至輕輕彎下腰來與面前的小姑娘以同樣的高度對視着:“小小姐,您真是我見過的所有人類中最可愛的那一位,沒有人會討厭你。”她一笑,又變出了另一朵玫瑰,插|入了小姑娘烏黑的長發間,“所以您無需懷疑我剛才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到時候,您只需要——送給她一朵花,然後露出笑容,真相就會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