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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鳶聞言,所有所思。
天邪見她彷彿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也不打擾她,長長的尾巴從榻榻米上滑過,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等折鳶再回過神來,她的面前就只剩下了一杯還未動過的綠茶。
折鳶不想浪費,就端過來自己喝了。
她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後翻開了自己帶來的書。
這是一本用來打發時間的怪談書,裏面都是些都市傳說,普通人雖是看着半真半假,但折鳶卻能一眼看出其中的故事到底是杜撰的,還是確實如此。
不過饒是如此,折鳶還是看得很是入迷。
當聽到叩門聲的時候,她就僅剩下最後幾則怪談沒有看完了。
叩門的是管家爺爺。
他拿了剛做好的甜點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笑的彎彎的,和藹而溫柔:“我剛剛做了抹茶蛋糕,小姐要試試看嗎?”
許是和名取周一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連帶着也被傳染上了他喜好甜點的習慣,折鳶對送上門來的抹茶蛋糕無法抗拒,點了點頭,忙向他道謝道:“謝謝,麻煩您送過來了。”
她把位置讓開了一些,問道,“您要進來坐坐嗎?”
“好啊。”管家爺爺毫不客套。
但正是這樣的態度,卻讓折鳶覺得放鬆了許多,忍不住就對着面前的這個年邁的老人微微一笑。
對方也是一笑,將手中端着的甜點送了過去:“小姐嘗嘗吧。”
折鳶拿起叉子,挖了一勺送進自己的嘴裏,瞬間,抹茶蛋糕甜而不膩的口感就征服了她。
她向來喜歡甜食,雖然這款抹茶蛋糕不像平常麵包店裏做的那樣偏甜,甚至還有些淡淡的苦味,但那種綿軟又美妙的口感還是徹底地打敗了她。
看出了她眉眼間流露出來的淡淡滿足,面前的老人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的臉上本就帶着笑意,可那一瞬,他臉上的笑容卻顯得越發得柔和。
見他發笑,折鳶只以為是自己吃蛋糕的樣子太失禮了,臉不由紅了紅,有些尷尬地低了低眉。
管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點。
“好吃嗎?”他主動開口,讓這位害羞的小姐能夠坦然一些。
折鳶點了點頭,“很好吃。”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游移着開口,“那個——”她有些遲疑於對他的稱呼。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慮,管家爺爺微微一笑,“小姐就跟着少爺直呼我的名字吧。”
折鳶想了一下赤司對他的稱呼,語氣猶豫:“……業先生?”
赤司業微笑着對她點了點頭,以示肯定。
“那業先生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折鳶道。
但是老人卻還是堅持着叫她小姐,折鳶又勸說了幾句,赤司業也只是改口叫她鳶小姐。
折鳶無法改變他的想法,只好轉開了話題,問道:“您也要來一點蛋糕嗎?”
當著老人的面,一個人吃東西,這種感覺總是怪怪的。
赤司業笑了笑,拒絕了:“不啦,老頭子多吃甜食總是不好的。”
折鳶只好自己又吃了一口蛋糕。
赤司業眼神和藹地看着她,開口道,“女孩子果然好像都比較喜歡甜點呢,明天我給鳶小姐做泡芙吧。”
折鳶沒忍心拒絕自己心中小小的渴望:“好啊。”
她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話,“麻煩業先生了。”
赤司業忍不住笑了:“鳶小姐果然是個真是個好孩子。”
他看起來像是很喜歡折鳶,之後每天赤司業都會做一份甜點給她。
神山五月和天邪已經動身去了妖怪鄉,這一份特製的愛心甜點就沒了他們的份。
不過,可能即便他們還在赤司宅,管家爺爺也極有可能繞過他們,只把甜點端到折鳶的房間。
畢竟這可是專門給折鳶做的甜點,連赤司征十郎都沒有份。
折鳶有些不好意思。
但赤司業卻完全不覺得有什麼:“老頭子整天閑着也是沒事做,只會做甜點,少爺又不吃,鳶小姐能夠喜歡真是太好了。”
折鳶只覺得更不好意思了,“一般說來,男孩子對甜點都沒有特別大的感覺。”當然,除了名取周一這個例外。
然而赤司業卻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少爺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我做的栗子蛋糕了,每天都要吃。夫人擔心他吃壞了牙,就不准他吃,於是他就偷偷來找我,老頭子沒辦法,只好私底下做給他吃。”
守了赤司家數載光陰的老人毫不客氣地抖露着自家少爺少時的小秘密,“吃得多了,少爺就蛀牙了,抱着腮幫子呼痛,卻怎麼也不敢和夫人說。後來還是老爺發現了,帶着少爺去拔牙,從此往後,少爺就變得不愛吃甜食了。”
折鳶正把一勺提拉米蘇送進嘴裏,下意識地咬住了勺子,聽到赤司業這麼說后險些沒把嘴裏的勺子笑得掉了下來。
見她笑了,赤司業也跟着笑了起來。
管家爺爺笑眯眯地,毫不藏私地把自家少爺小時候的糗事都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折鳶聽得忍俊不禁,只想着原來原來赤司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管家爺爺又說起赤司征十郎小時候總喜歡和母親一起說,每每都能擾得赤司家的當家之主赤司征臣黑着一張臉把他丟出房間。
折鳶忍不住在腦海中勾畫出了一個死死地拽着母親衣角不肯鬆開的、鼓着包子臉的Q版赤司,不由笑着道:“真想看看那個時候的赤司君啊。”
她這麼說著,忽然地,一道冷清的男聲響起:“你想看?”
折鳶一愣,才發現赤司不知什麼時候正站在門口看他們。
也不知道他把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去了多少,折鳶驀地有一種在別人背後說壞話卻被抓了個正着的感覺。
赤司業比她鎮定,甚至還能揶揄上赤司兩句,“鳶小姐要是想看,那就千萬別錯過這個機會。”
老人一笑,肯定道:“如果是鳶小姐的話,我想,不論是什麼事情,少爺都是會答應的。”
聞言,赤司輕輕地哼了一聲,可也沒有否認。
折鳶沒把管家的話當真,仰起臉看着赤司:“赤司君怎麼來了?”
赤司向來很忙,平時各式各樣的課程就已經將他的時間填充的滿滿當當的,他還要批閱公司的文件,兩個人能夠見面的也只有用餐的時間,以及在庭院賞花時心照不宣的夜晚。
赤司自然不是無事而來的:“衣服做好了,要去看看嗎。”
他這麼問着,可話語的陳述性卻儼然已是替折鳶做好了決定。
他是來找折鳶去看那些做好的衣服的。
一次性做幾十套的衣服,饒是最好的裁縫也有些捉襟見肘,夜以繼日又緊趕慢趕,他們終究在今天把衣服做好了。
但本來,這樣通知的工作不應該是赤司家的少爺來說的。
赤司業一笑,看透了自家少爺的小心思,卻也不點破,笑着對想要拒絕的折鳶道:“衣服做好了之後最好試穿一下,若是有不適的地方就可以立刻改了,也不必等以後發現了再把人叫過來,太麻煩他們了。”
和折鳶相處了幾天,赤司業知道她最是心軟,便笑眯眯地故意這麼說著。
經久不衰的赤司家,這家裏的哪一個不是老狐狸。
聽到赤司業這麼說,赤司征十郎不由掃了一眼過去。
兩個人的眼神有着轉瞬即逝的相視,便就收回了眼神,各自明了。
只有單純的折鳶不曾多想,點了點頭,準備和赤司征十郎一起去看做好的衣服。
目送兩人離開,赤司業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樂呵呵地自言自語道:“年輕真好。”
這邊,赤司業為自己的推波助瀾而喜形於色。那一廂,赤司則是讓人將做好的衣服都拿了過來。
各色的和服,一件一件地都被恭敬的侍女捧在手上,看得人有些眼花繚亂。
折鳶也不外如是,她囫圇吞棗地看着,正苦惱着自己先挑哪一件衣服試穿,眼神卻突然地掃到了一身衣服,頓住了。
那是一套無比精緻的衣服,無論是花色、做工還是面料上都無懈可擊,只除了——這是在婚禮慶典上穿的花嫁衣。
折鳶沒想到赤司真讓人把花嫁衣給做出來了,一臉的錯愕。
見她表情止不住的訝異,赤司眼中翻湧過笑意,但臉上的神色卻仍是淡淡的,甚至比以前顯得都要淡上幾分,顯出了幾分欲蓋彌彰的雲淡風輕。
“我從不食言。”他說。
妖怪向來看重承諾,即便只是半妖。
這似乎是在解釋些什麼。
而後他又道,“如果你想不好先試哪件衣服,可以先從這件開始。”
他說的,就是那身花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