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私的人生

第六十一章 自私的人生

琅琊地下二層。

蘇九九在依舊一模一樣的地方被吊著。

但是,這一次已經沒有江芸舒這個意外了。

朵朵咬着一根煙,眯了眯眼,看着蘇九九被酷刑折磨的樣子,竟揚了揚嘴角。

顧煙塵站在一旁,一身黑衣,表情肅然。

“怎麼,很痛快嗎?”

朵朵輕輕抿了抿薄唇,撣了撣煙灰,然後說道,“是挺痛快的。”

她紅色的高跟鞋緩緩的踩着地板,發出清脆的響聲,眼波流轉,睨了一眼蘇九九此時狼狽不堪的模樣,又噓了一口煙。

“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我倒覺得不是這樣。”

“哦?”顧煙塵尾音上翹,有些疑惑。

朵朵掐滅了煙,低低徐徐的開口,“顧小姐,你知道我最討厭那種人嗎?”

“說說看。”

“就是當了嫖.客還把自己當做聖人,或者收了嫖客錢還反過來罵嫖客的。”

顧煙塵低着眼瞼,抽出手中的刀片,說道,“所以,你覺得蘇九九是哪種人?”

“自然就是第二種。”

反觀蘇九九的一生,倒是將第二種人演繹的淋漓盡致。

當初為薄年做事的時候,卻將一顆心放在了薄惑身上,可是陰里卻兩頭倒,結果兩頭都得不到便宜。

倒也是慘淡。

蘇九九此時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琅琊的人退去后,顧煙塵緩緩的走到了她的面前,說道,“後悔嗎?”

蘇九九牙齒里沁着血絲,目光腥紅,頭髮雜亂的貼在自己的臉上,脖子上的汗水和血水摻雜在一起,讓她微微一動都會疼到吸氣。

“後悔?”即使已經這樣了,蘇九九還是揚了揚嘴角,“有什麼後悔的?”

那張美麗的臉此時已經被毀的不成樣子,顧煙塵捏着刀片,心中劃過一絲不忍。

不是她多麼的聖母,只是顧及舊情。

很多年前,蘇九九認她做妹妹,對她極好。

只不過後來,她無意中戳穿了她的謊言,事情才變得萬劫不復。

當年的那一張嘴對她說了多少甜言蜜語,就在背後做了多少陰謀詭計。

那小小的刀片足以讓蘇九九的整張臉變得血肉模糊。

蘇九九望着那銀光,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的水光漸漸消失,“我都這樣了,還怕什麼毀容呢?”

“你只要告訴我面具人到底是誰,我就會放過你。”

蘇九九掀眸,眼眸微涼,聲音微涼,“死了這條心吧。”

顧煙塵舉起刀片,卻被身後一個聲音牽制住了。

“讓我來。”

朵朵走上前來,奪下了煙塵手中的刀片,微微一笑,帶着些許的妖艷。

“九九姐,我來幫你。”

“滾。”

蘇九九眸子一瞪,眸子裏的冰刃想朵朵襲來,聲音低沉甚至裹着一層寒霜,帶着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朵朵並沒有把她當是個什麼事,點開打火機,用火燒了燒刀片,微微一笑,說道,“姐姐,也讓你感受一下痛不欲生的滋味吧。”

刀片漸漸逼近了蘇九九的臉,明明還沒有挨到,那一股熱浪和疼痛感便隨之而來。

朵朵並未有什麼同情之心,緩緩……緩緩的割下了一小塊肉。

蘇九九整個臉疼痛到扭曲,甚至變了形,沉沉的哼唧聲音卻讓朵朵心裏愉悅起來。

“九九姐,當初,你明明知道那個男人有病,你還向如媽推薦我。”

“嘶……啊……呃……”

痛感從臉部襲來,裹着全身。

“九九姐,當初我幫你這麼多……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

又是一刀。

蘇九九疼痛到面部抽搐,可是在朵朵的眼裏,卻是稀鬆平常。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

剛剛交完哥哥手術費后,她開始擔心下一批藥品的錢了。

那是頭一次,她找如媽要活干。

而此時,蘇九九正好也在旁邊,便告訴朵朵有一個客人,只陪一晚上就能拿到十萬。

這個十萬,對她來說就是救命錢。

她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如媽面露難色,可是九九卻高興地笑出了聲。

那時的她天真的忽略了九九眼底的那一抹算計。

一晚過後,如媽便讓她去醫院看看。

拿到檢驗結果的她,瞬間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朵朵捏着刀片,手上已經染了一層紅色,全是蘇九九臉上留下來的血。

一個清脆的響聲傳來,是朵朵將刀片扔在了地上。

蘇九九的嘴唇上下張合的幅度極小,深怕牽扯到肌肉,導致聲音猶如蚊子的嗡嗡聲音,“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呢。”

“殺了你?”

朵朵用手拍了拍蘇九九的臉,也不管她是否會疼,然後說道,“你沒那麼容易就死掉,起碼再次之前,我會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痛苦。”

朵朵往後走了幾步,沖洗乾淨手后,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水。

顧煙塵從黑暗中漸漸現身,她冷靜的說道,“你的這個病,可以治的。”

朵朵用手做了一個手勢,說道,“打住,我知道你又要勸我了,可是我心意已決。”

“顧小姐,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顧煙塵點了點頭,目光定定的望着朵朵。

而朵朵的眸子一瞬間變得暗淡無色,像是有一層蒙蒙的霧遮住了這個少女的眼眸。

她陷入了回憶。

“當時,我才明白,上天真的只對貧窮的人更加無情。”

她噓了一口煙,眼圈淡淡散去,她的眸子也漸漸的變得微紅。

“從那時開始,我就開始瘋狂地接客,不管是不是有病或者有什麼特殊癖好,我都照單全收。”

說著,她竟笑了笑,然後調侃了一聲,“你不知道,當時如媽的臉都把褶子笑出來了。”

顧煙塵望着朵朵臉上不符合年紀的笑容,只覺得像是嚼着茶葉一般,苦澀至極。

“但是,我接客,卻不上床。”

一截煙灰落在了朵朵白色的裙子上,她拂開來,卻發現那些灰色的頑固分子黏在了裙子上,她笑笑,任由它們。

“我想着,這些來的男人都是出來尋樂子,或許家中已經有了妻子,或許還有一個女兒跟我一樣大,我就恨他們。”

過了一會兒,朵朵看了顧煙塵一眼,自嘲的笑笑,“我知道,你肯定以為我是個瘋子,我拿着別人的錢,我還說三道四。”

“再說了,干我們這一行的,都有什麼資格罵他們?”

“啪”的一聲點燃下一根煙后,朵朵開始繼續回想着,“所以,我想讓這些男人都染上我的病。”

“可是,我心軟了。”

“萬一,他們染了病,他們的妻子,女兒怎麼辦?”

……

過了許久,朵朵紅紅的眼眶終於落下了一滴淚,可是她的表情仍然是帶着笑容的。

“我推開了第一個想佔有我的男人,我被他們拳腳伺候,我照單全收。”

“如媽後來打我罵我,說我白瞎了她的生意,我沒有解釋,我也沒告訴她上次的檢驗結果。”

顧煙塵沒有發話,靜靜的聽着朵朵的話。

“我有事就在想,我可能的確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錯了什麼。”

朵朵想了一會,釋然的笑了笑,用裙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滴,然後對顧煙塵說道,“顧小姐,這都不重要了。”

“反正,我時日無多了。”

顧煙塵沉默着,側臉看起來有一絲絲的疲倦。

而朵朵的倦容更加的明顯。

“不過,顧小姐,我死後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

————————————

夜色漸深。

顧煙塵望着漆黑的房間,聲音冷到了極點。

“出來吧。”

沒有迴音,顧煙塵的眉間醞釀著一絲不耐煩,她轉過身,說道,“不出來我就走了。”

才剛剛邁步,便聽到了身後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皮鞋聲。

顧煙塵轉過身,疑惑的看了一眼,等那人的面容完完全全的露在了煙塵的面前後,煙塵驚詫的出聲。

“怎麼會是你?”

霍雲靳微微抿着薄唇,含着下顎,低着眼瞼。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爬進了房內,在霍雲靳的髮絲上鍍了一層好看的銀光,更是讓整個人看起來冷冰冰。

霍雲靳變了很多。

他留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眼底的青灰色很濃重。

“你怎麼了?”

顧煙塵想要緩緩靠近霍雲靳,卻被霍雲靳反手打在了地上。

她沒有想到,霍雲靳會對她出手。

“我……”霍雲靳低低的看着自己的雙手,滿臉的不可置信,“我沒有打算向你動手的。”

顧煙塵費力的站了起來,腦中猛地想到了當初薄惑送她檀木手鏈時所說的話。

“雲靳,我的病是不是可以治好……只是你……”

後半截話她沒有說出口,但兩個人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霍雲靳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一米八的大個子,卻坐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就算是藉著月光,顧煙塵也看不到他的神色。

而燈也被霍雲靳全部掐滅。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甚至帶着一股壓抑的沉痛,聲音沉冷緩慢。

“煙塵……我知道,你的病並不是終生的,但是……”

“我還是自私的想把你佔為己有,我總以為,這個病只要一直存在,你就不可能離開我,一步都不能。”

……

煙塵眼中劃過一絲冷意,她緩緩啟唇,“所以……你就打算讓我一輩子都活在你臆想的世界中嗎?”

這句話實在是太狠了,煙塵剛剛說出來的時候,內心也猛的一痛。

這句話無疑是將這麼多年的友誼全部否定了!

霍雲靳聽到了這句話,也是同樣的陷入了沉默,他站了起來,亮眸中的沉痛煙塵全都看在眼底。

可是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煙塵,我是自私,可是你呢?”

霍雲靳眸中的漸漸暈染出一絲怒氣,雙手死死的桎梏住了煙塵的手臂,似乎是想將煙塵的手臂捏碎一般。

“你明明知道我愛你,你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你不愛我,卻忍受着這一段曖昧的關係,就是這樣,我每日心懷僥倖,我總覺得只要我努力一點,什麼都會得到的。”

“可是結果呢,你冷漠的對我,我開始手足無措,那一吻根本不是意亂情迷,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真心。”

煙塵愣住了,她整個人僵硬的站着,似乎察覺不到任何感覺了,就算是霍雲靳漸漸將自己的手臂摁紅了,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煙塵,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沒關係的,我們可以繼續保持的原來的關係,只要我不戳破,一切都如當初!”

霍雲靳的音階上了兩個高度,語氣也是加快了不少。

可是,煙塵沉默了三分鐘。

他的語氣徒然一轉,歸於平淡,“我知道,你不會答應了,你還是愛着薄惑。”

他鬆開了煙塵,慘淡的笑開了,然後緩慢的說道,“你愛他,你卻膽小又懦弱。”

他整個人重新跌倒在地上,低低沉沉的說道,“你跟我,又有什麼區別呢?”

煙塵一語未發,可是身後的卻傳來的鼓掌的聲音。

兩人抬眸,都看到了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了。

薄惑。

那個男人長身玉立,就這樣站在兩人的身後,手中的煙都快要燒到手指了。

霍雲靳回過目光,看着煙塵然後笑了,寡淡至極。

“煙塵,我也沒有資格愛你了。”

話音剛落,霍雲靳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整個人變得暴躁無比,將整個房間弄得狼藉,他眸子腥紅,就算那些玻璃渣子刺到了手掌也在奮力的砸東西。

煙塵一愣,便死死的抱住了霍雲靳,她只感覺到霍雲靳全身一僵,但是沒過幾秒鐘,他又變成了那個暴躁的人。

他的眸子時而明亮,時而黯淡。

就像他的神志一般,已經變得不清晰了。

煙塵沒有放棄,依然死死的抱住了霍雲靳,想要霍雲靳冷靜下來。

而霍雲靳手中高高的舉着一個杯子,順勢要打下來,而煙塵低吼,“你摔呀!”

霍雲靳的手一頓,那一瞬間,他的內心告訴自己。

不能傷害這個女人。

煙塵抱着他發抖,霍雲靳也因為那一的低吼緩緩恢復了明智,他重新癱坐在床上,低低淡淡的說道,“我現在,到底算什麼呢?”

薄惑站在門口,眸底一片沉靜,聲音冰冷,不帶着一絲絲的情感,“把他帶到戒毒所去。”

戒毒所?

煙塵整個人僵在了那,死死的望着霍雲靳被兩個人架走。

而此時的霍雲靳,已經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美好的夢。

那時的他,第一次見到煙塵。

那個小姑娘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坐在輪椅上,眸子很冷,但是笑起來卻是暖洋洋的。

他靠在窗戶邊日復一日的擦着槍,眼睛變得酸疼了,便會眺望遠方,而有時也會不經意的撇一眼那個小姑娘。

而那個小姑娘似乎正好也看到了他,回了他一個微笑,眼角彎彎的,想一座拱橋,眸子亮晶晶。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一向冰封的心臟緩緩的變暖,復蘇了。

那時的她,溫柔婉約,而他,正當年紀。

多麼美好啊。

霍雲靳閉着眼睛,卻揚了揚唇角。

真想時間突然回到那一刻,那一秒。

“轟”的一聲,他的美夢終於到站,而他終於沒有資格再去回味那一個笑容了。

——————————

薄惑靜靜的望着蹲在地上的煙塵。

煙塵此時閉着眼,不知在想什麼,但是那一雙眸子卻是空蕩蕩的。

一如當年。

薄惑蹙了蹙眉,他很討厭這一雙沉冷的眸子,在他的眼裏,煙塵笑起來才是好看的。

“你說,雲靳為什麼會吸毒呢?”

“不為什麼,只不過是現實滿足不了內心的慾望罷了。”

他將你們這一份感情放錯了地方。

不該逾矩就是不該,多一份其他的想法都是自取滅亡。

“可是,我卻沒有及時的制止住他,沒有快刀斬亂麻,讓他死心,而是慢慢的耗着他,我總以為,時間能夠沖洗一切的。”

薄惑“啪”的一聲點燃煙,煙霧瀰漫,他微微癟了癟眉,望了望遠方的那一抹皎月,說道,“人生為什麼不能自私一次呢?”

“他自私的讓你失去健康,你為什麼不能自私的讓他失去神志呢?”

薄惑整個人隱藏在黑暗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煙塵渾身一抖。

冷颼颼的,讓煙塵整個人如置冷窖。

薄惑的話沒有說完。

但他也不準備說完。

我,為什麼就不能讓你失去自由呢?

自私的人生並沒有那麼糟糕,滿足人的私慾又有何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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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薄夢,繞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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