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失去方知彌足
鳳起有點兒愁,這絕不是她教藍思敬的,這種罵人的姿態想讓蕭湛無地自容?她都擔心蕭湛殺着殺着會笑出來。
而她只稍稍向前邁了一步,葉重琅就拽住了她,囑咐了兩個字,“儀態。”
鳳起點了點頭,或許葉重琅的擔憂是對的,她就是特別看不過蕭湛這種為了自己什麼正義之心,就反過頭來為難自己妻子的男人,這種人,別說葉君芸是葉代依的女兒,就算她誰也不認識,她也不會讓蕭湛這樣的人好過。
不過,葉重琅要她注意儀態……鳳起低頭理了理自己紅裙的裙擺,又像模像樣順了順發梢,眼見着蕭湛推開一個孤竹弟子,一劍向著藍思敬刺去,藍思敬驚叫一聲又往旁邊躲,只聽鐺的一聲,葉風瑾一劍挑開了蕭湛的劍,鳳起又按下了心思,她倒要看看,這新任的孤竹家主,仙盟之主,該如何處理此事?
葉風瑾劍花靈動駁了蕭湛的劍,轉而回劍抱拳拱手道:“蕭宗主切莫急躁,若有誤會,且容藍公子解釋。藍公子客居我孤竹多日,素來行止穩妥,從無越距之舉,蕭宗主何以拔劍相向?”
這話着實是夠客氣了,也隱約向蕭湛交代了,藍思敬在孤竹這段日子以來安分守己,並未有蕭湛所擔心的事發生。
可嫉妒吃醋這種事,那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蕭湛自然不會一口咬定藍思敬做了什麼令人抓狂的事,也知自己無以斥責藍思敬與葉君芸那些謠言,畢竟是他休妻在先,兩人既然分離,葉君芸再與什麼人在一起,他似乎也管不着。
蕭湛只是冷着臉,陰沉看向葉風瑾背後的藍思敬,“我已兩度誠心赴孤竹,只為見我妻一面,若非有人從中作梗,君芸何以不見我?”
葉風瑾的姿態那是巍然不動的沉穩,他微微頷首解釋道:“君芸乃我孤竹長女,此在孤竹本家中,孤竹上下無人敢有為難,倘若她想見,何以能有見不到的道理?蕭宗主固然思念情切,但也請周全行事,若在此大動干戈,君芸必定是不願見到的。”
這話依然很有道理,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蕭湛怎麼聽都像是勸他,如果他敢傷了藍思敬,葉君芸必定是不願見到的。
他沉了一口氣直接問道:“那敢問葉宗主,君芸如何才願意見我?”
葉風瑾不動如山,“那就要看君芸的意思了。”
鳳起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以不變應萬變,倒也是個辦法,想見葉君芸那是蕭湛的軟肋,一切都是葉君芸的意思,蕭湛連人都見不到,何以發難?
而蕭湛明顯是個硬漢子,或許對此前的事追悔莫及,或許等見了葉君芸才會痛悔道歉,但此時此刻仍舊這般強硬……讓人越看越想踩兩腳。
蕭湛被葉風瑾堵得無可奈何,打又打不了,見又見不到,他好不容易想藉著刺殺藍思敬的機會……
鳳起悠哉向前踱了幾步,笑道:“蕭宗主這明顯是愛妻情切,但是明顯君芸姑娘並未有此意,蕭宗主若要想再見……當年若是抱着誠意,那此時,總要拿出更多誠意才是吧?”
一句姑娘,又把蕭湛給刺痛了,明明早就是他的妻,如今卻被人喚一聲姑娘。
而更令他感到驚愕的是……鳳起,魔尊,她就站在孤竹大門邊上,顯然,她之前就在孤竹本家內?
當然,鳳起說要討更多誠意,無非是個開場白,她知道僅自己的出現,就夠蕭湛琢磨一陣子了,但她可沒想讓蕭湛自己安心琢磨,直接道:“怎麼?蕭宗主見到我頗覺得意外?但不是蕭宗主自己認定的,孤竹與魔道有染,那蘭陵便要與孤竹勢不兩立,如今蕭宗主只是親眼見到……不對,此前我們也見過面的,甚至早有傳言,我鳳起與孤竹本就有着不淺的淵源,如今……不知道蕭宗主做何感想?”
這一番話,更讓蕭湛下不來台了,他當然知道孤竹與鳳起淵源不淺,曾與魔道勢不兩立的話早就扔出來了,他一次次上門想與葉君芸重修舊好,那就是把魔道的事刻意的拋在了一邊,只要別人不提誰也不提,他就當不知道,可是……鳳起偏要站在他面前問。
這不就是要讓他再度做選擇么?這不就是讓他自己打自己的臉么?
然而,蕭湛是個硬漢子,但他想見葉君芸的心也是真的,他看了看鳳起,微微低頭算是認了,“魔尊在此,蕭某並無感想,想來昔日葉宗主便與魔尊有舊交,但是如今天下大勢魔道並無作惡之處,既然孤竹願與魔道交好,那孤竹身為仙盟之首,蕭某也無以質疑。”
鳳起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她忽然覺得,葉代依拼了自己的良心拿下仙盟之首的位置,或許也有着其他緣由?最起碼魔道與孤竹的淵源總也是撇不清的,但是孤竹成了仙盟之首,就順帶着……人間各世家也不會對魔道那般的嫉惡如仇了?
“看來蕭宗主早已經想明白了,那麼……且不論這些,蕭宗主回來求見舊妻,可是帶着誠意來了?”
蕭湛冷臉略顯不自然,“自然是誠心而來。”
“那不妨把誠意拿出來看看?”
“這……”蕭湛被堵了個啞口無言,他自然是誠心的,但誠心這種情緒……如何拿出來看?若說其他的方式,他曾也想過,當年迎娶葉君芸的時候也是聲勢浩大,但此一遭,財物之類他倒也不會吝嗇,但孤竹會稀罕么?
那所謂的誠意……又是什麼?
鳳起回頭看了看葉重琅,討好又炫耀般笑了笑,你看我這儀態如何?我可沒張口罵人那麼難聽吧。
葉重琅忍俊不禁,染了讚賞向她微微點頭。
可鳳起下一句便是,“那不妨我給蕭宗主想個辦法,孤竹這大門,蕭宗主硬闖是不行的,但是……孤竹乃是個謹守禮數的仙門,必然不可能把蕭宗主捆了扔出去。蕭宗主不妨試試,一路膝行,孤竹弟子如何攔得?那蕭宗主不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孤竹本家就那麼大,只要沒人敢攔蕭宗主,想見的人總能找得到的。”
蕭湛驚呆了,一臉的錯愕茫然,若非面對的是魔尊,若非當著一干孤竹弟子的面……沒錯,他是欠了葉君芸的,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無論如何他都願意償還,可那不意味着……他堂堂蘭陵家主,在孤竹本家內一路膝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連旁邊的孤竹弟子,就連葉風瑾在內都隱隱皺了皺眉,只覺此話甚欠妥當,當然,他們也必須承認,這法子也很陰損,蕭湛若當真有臉這麼干,孤竹……還真的沒辦法攔。
但是,蕭湛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周遭一片寂靜,孤竹弟子們自然說不了什麼,攔與不攔都很尷尬,而蕭湛在內的蘭陵弟子也說不出什麼,彷彿吃了啞巴虧一般,這般情形下,他們能大喝一聲豈有此理么?
而鳳起卻煞有介事看着蕭湛僵硬的膝蓋,似乎根本沒考慮他尊嚴的問題,就等着他一路膝行去見葉君芸。
直到等了好一會兒,她似乎確定蕭湛做不出這等事了,才笑着又點頭,“那既然蕭宗主沒有此等的誠意,就真的只能看君芸姑娘的心情了?又或者蕭宗主在此拔劍自刎,看看君芸姑娘是否還念舊情?”
蕭湛:“……”
這哪裏是給他想辦法,這分明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想出的辦法一個比一個陰損,又讓人覺得……這分明就是瞎胡鬧。
氣氛又僵持片刻,鳳起又笑了,遺憾般搖着頭,“這也不行,那也不願,蕭宗主想抱回美人歸,卻一點兒都不願吃虧,看來也沒見有多少誠意。既然沒有誠意就聽天由命吧,這世間不是所有的一廂情願都能終成眷屬,或許……蕭宗主要麼聽聽思敬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他這些日子畢竟與君芸姑娘朝夕相處,君芸姑娘心中作何想法,他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藍思敬本躲在葉風瑾背後覺得自己總算安全了,又有鳳起在前一個個辦法出得蕭湛尷尬下不來台,可突然被鳳起點名,再度又說起他與葉君芸朝夕相處……這不要他的命么?
“在在……在下並未……與君芸姑娘……朝夕相處。”藍思敬趕忙從葉風瑾身後探了探身,看向蕭湛仍顯得心有餘悸,衝著蕭湛拱了拱手,“那個……蕭宗主且聽在下一言,思敬並非那等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輩,只不過當日君芸姑娘回到家中,心力交瘁鬱鬱寡歡,思敬與君芸姑娘幼年有交,便難免多有寬慰。至於傳出謠言來……”
藍思敬偷偷望了鳳起一眼,收到鳳起一個會意的眼神,能不能把自己洗白了,能不能扭轉乾坤,就看這一番了。
“蕭宗主見諒,思敬也是不得已為之,雖心中並無覬覦之意,但是,思敬在安撫君芸姑娘之餘,也想讓蕭宗主有所體會,自有失去方知彌足,蕭宗主若有心,便能這般急着來澄清誤會,若無心……也便儘早斷了念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