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帶私逃（一）
書房裏，在等待英格的空隙，我隨意地翻動着桌上的書，眼睛雖然盯在上面，可心思卻一點也沒放在這本不知所云的書上。
文軒與英格之於我來說，算得上是益友了。英格就像開心果，和我性格有些像。而文軒呢，他就更像一本書。內容很深奧，雖然讀起來有些艱澀，可一旦讀懂了，就會被他所吸引。
曾經，我也想過，如果不是我的心早被那個霸道胤禎佔滿了，那麼我很可能就會陷進文軒這本書里。不過這也只是也許，畢竟人生是充滿變數的，不是嗎？沒有胤禎也許還會有別人。
唉！不過話說回來，最近我越發的看不懂文軒了。他在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陷入沉思，開始翻弄起腦海里的記憶之書。一頁一頁的翻着、找着，每次似乎都快要找到了，可每每又都消失不見了。
‘啪’的一聲合上書，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把他找回來再說吧。
又等了會兒，英格這才晃晃悠悠地哼着小曲兒推門進屋，笑眯眯地問道：“我來了。”
看他堆笑的臉，我心裏這個不爽，“我說英格，又上哪兒去了，笑的像偷腥的貓。”
“呃……”
一句話成功的打掉了他臉上的笑容，我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咱心情不好時，就是見不得有人笑，唉！我是壞人。
抿起嘴，我一手托腮，一手執起蓋碗撥弄那幾片飄在水面上的茶葉，眼睛不時偷瞄着英格尷尬地坐下為自己倒了杯水送到嘴邊。這時，我用調侃的語氣飛快地扔出一句，“說吧，看上哪家的千金小姐，爺去給你提親。”
“噗！咳、咳、咳……”英格杯里的水還沒入口，倒先貢獻給大地了。隨後，他黝黑的臉上泛起兩朵可疑的紅雲，眼睛裏瞬間閃過一絲慌亂，“你，你亂說什麼！我和她……唔……”
“哦……她？”沒想到我就這麼隨口一說，竟然真的詐出了內幕，“嘿嘿，她是誰啊？！”
“沒有，沒有，一定是你聽錯了！”
“哦？”斜睨了故做鎮定的英格，暗自撇嘴，雖然我很想知道那個她是誰，但是現還真不是糾結這事兒的時候，“好吧，就算我聽錯了。”
英格輕咳一聲，“好啦，不是說有事商量嗎？”
“英格，你知道文軒現在在哪兒嗎？”
“……”英格愣了一下，接道：“他說去找十三爺了。”
我皺着眉看着英格，他果然知道。隨後我狀似無意地撇了一下茶沫子，“你和文軒是皇上的暗衛，應該有專用的聯絡方式吧。我希望你能立即聯繫上文軒，讓他最遲明天早上回來。”
“呃……這……”英格略顯有些為難，“我試試。”
“嗯，去吧。”
英格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不發一語地退出了書房。
隔日早上，文軒依舊沒有回來。看到英格那帶着隱瞞又略帶歉然眼神，直覺告訴我，文軒此時定然不在附近，極有可能離的很遠——比如說……京城！
雖然，他們倆是康熙送給我的保鏢，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脫離了康熙的暗衛系統。所以如果英格現在告訴我文軒去了京城，我想也我不會太過驚訝的，可是他並沒有說……
這樣又過了幾天，沒想到文軒沒回來，倒是胤禛的病已經完全康復了。於是他們兄弟二人準備起程回京交旨，直到這時事情終於有些變化了。
其實自打他們兄弟到來之後，我一直努力地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每次都很小心地避開那些關於京里的話題。不聽就不會想，不想就不會痛……如此而已。只是你這麼想，可別人卻未必如此。
在為他們送行的晚宴上，胤祥幾次看着我欲言又止，神情詭異，卻皆被胤禛巧妙的阻止。如此反覆幾次，讓我想忽略都難。可直到宴會散場后，大家各自回去休息，胤祥還是什麼也沒說。我以為，我什麼也不會知道了。沒想到，當我無精打採的回房，門就被敲響了。打開門，怔了一下——門口站着的是胤祥！難道他打算告訴我了嗎？！心一下子就狂跳起來，笑着將他讓進屋，引到桌邊坐下，倒了杯水給他后，我才問道：“十三爺是有事要說對嗎？”
“清風。”
胤祥輕聲叫出了那個被捨棄的名字，讓我不由得輕輕一顫，笑的也有些不自然起來，“十三爺，您……”
“叫我一聲哥行嗎？”
他笑得那麼柔和，卻讓我一陣心驚。還有他這麼突然飛來的一句，這次我真是再也笑不出來了，愣愣地看着他執起杯子抿了一口……
“你不用這麼緊張。”胤祥放下杯子，復又說道：“就算沒有十四，在八哥這兒論起來，咱們多少也算有些親緣不是嗎？”
“爺……”
“哥！”
“……”他也是一愣，可很快就神色自若地繼續說道：“這宮裏不會有永遠的秘密。雖然八哥、九哥他們極力得想要保密，但我若想知道，還是會知道的。”
驚嚇過後就是恐慌，我被他連連扔出來的爆炸給轟得大腦停頓了許久。好半天才重新運轉起停滯的腦袋。我為自己也倒了杯水，“十三……哥……”在他目光下，我硬把‘爺’字吞了回去，“你有話就直說好了。”
胤祥呵呵一笑，道：“你放心，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接下來的話，我想以哥哥的身份對妹妹說。”
我微怔，隨後微笑，“好，沒有妹妹會拒絕自己的哥哥好意。”
胤祥滿意地點頭，“既然都離開了，就不要再回去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只是希望你快樂。”
“我？快樂？”我苦笑，“我一向都只能苦中做樂。”
“至少你現在開心時可以笑、傷心時還能哭，你可以選擇要怎麼樣生活、能選擇和誰一起。可是……”胤祥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離，“一旦回到那裏，你就再不能放縱、再也不能選擇。這樣的日子，唉……”他嘆了口氣，“話及如此，我也去休息了，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胤祥單方面結束談話，不待我有所反應，轉身走出了房間，留給我一室的安靜與不安。
獨自坐在桌邊，將杯里的清水一口飲盡。我又何嘗想回去呢？只是心丟在那裏找不回來了。記得有人說：喝酒不要超過六分醉，吃飯不要超過七分飽，愛一個人不要超過八分。可我的愛情已經有了九分，我要如何要回那多出的一分？
苦笑：是誰說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多洒脫不羈的話啊……可這對我來說從來都只是個笑話。
欽差走了，縣裏又恢復了平靜，一切看上去就像什麼都沒發一樣。只是我還是很介意胤祥走前那些異常的舉動。直到文軒回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樣的平靜不過是風雨前的假像。
文軒出去半月，前後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他風一般的衝進衙里書房，冷冷地扔下一句‘都出去’便將正在與我談事的衙役全部驅離。
見他回來我剛揚起的笑容卻凝在了臉上，因為此時他的狼狽和他離開時有着天差地別。臉色蒼白，眼下暗黑，嘴角還有些未退去的青紫，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一圈。皺着眉打量着他：他這是剛從難民營里出來嗎？
正想着，文軒突然一步向前，來到我面前，居高臨下，道：“清兒，我帶你離這裏開吧。”
眨了眨眼睛我看着他，輕笑一聲從桌邊繞出來，抬手就要撫上他的額頭，問道：“文軒，你這是怎麼了？”
手還沒碰到他，就被抓了個正着，“我沒病。”文軒握着我的手越來越緊，聲調也有些挑高，“你知道嗎？你是一個笨蛋，徹頭徹尾的傻子。你在這裏勞心勞力，他在京里坐享齊人之福。”
“他？他是誰？”我的心正因他的話里慢慢籠上了一層烏雲。
他瞪着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了一個人名，“愛新覺羅胤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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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極靜。滿室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不時的響起。
我直視着他的眼睛，試圖從那裏找到他在說慌的證據。可是我錯了，他那雙漆黑的雙眸中有的只是無比的認真。我們兩個就這麼對峙了許久，最終還是我敗下陣來。轉身背對着他，我發出一串輕輕的笑聲，隨後平靜地問他:“十四爺大婚了？那還真是可喜可賀呢，只不過李某一介七品小官實在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賀禮……”
“清風！”他一手猛地拽住我的胳膊將我轉了過來，一手突然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只能直視他的眼睛，“為什麼？難道你不愛他了？”
“愛？”我一手揮開他的手，同時使勁兒地想要掙開被拽着的手臂卻沒有成功，我抬頭看着他，道：“那又如何？我現在是李衛，而他是皇帝的兒子，你說我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文軒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許久，突然說道：“我帶你離開這裏，這個官不做也罷。”說完就拉着我向外走去。
毫無思想準備的我，踉蹌地跟着他走到門邊，眼看着就要被拉了出去，於是我用一隻手死命地抓着門框不鬆手，“不，不，我不走！”
不過再怎麼說文軒也是個練過功夫的人，而且又根本不容我拒絕，所以他一用力，我的手就立即離開了門框。也許是文軒太過激動了，他見我手一鬆開，立即邁步就走，完全忘記了書房門口的台階。於是，我很沒面子地向前撲去。
“啊！！！”我驚呼一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來。可等了一會兒，我並沒有等到疼痛，反而聽到了濃重的喘息聲。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正在放大的臉，伸手要推，卻已經晚了。
“唔~~”怔怔地看着文軒，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猛地用力推開他，手忙腳亂地向後退着，直到退到台階之上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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