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電車

1998年9月29日

萊娜坐在電車上，身子隨着電車的震動而搖晃，她正在回想當初在阿克雷山裡，和瑞貝卡還有比利一起搭乘那輛列車的事情，那真是一輛死亡列車。最後還撞上什麼東西出軌了，希望卡洛斯開的穩一些，我可不希望再撞上什麼東西了。卡洛斯確實如女孩所期望的那樣慎重地駕駛着電車，在轉彎時稍稍把速度放慢，隨着電車不斷前進，鐵道的軌跡不停在眼前連成兩條反射着微弱光芒的銀線。吉爾想坐下來，想到隔壁的車廂去，和萊娜一樣坐在座椅上。離工廠還有幾英里遠，照這種速度，就算慢跑也能追上列車。但她知道卡洛斯其實也非常疲勞了，所以至少得再忍受幾分鐘腳部的疼痛，站在這裏陪着他。出於一種不必言說的默契，兩人並沒有提起剛才的一連串的襲擊的事。他們也許感覺到，即便推測出雙方所屬的勢力和行動目的也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不管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大家一定能離開這座城市了。如果能夠活下來，吉爾在揭露、懲處保護傘公司這件事上的熱情一定會比以前高漲數倍。浣熊市慘劇的責任並不在那名槍手，而是整個保護傘公司。

細細回想起來，一個畫面從吉爾的腦海中浮現出來。9月17號那天自己和瑞被卡還有大衛和約翰四個人去安裝監視保護傘公司設施施工的攝像機，在回來的時候被保護傘公司的人堵在落腳的地方，差一點就有夥伴被幹掉了。但是緊要關頭從旁邊的樹林裏射出了多枚火箭彈把保護傘公司的人炸了個人仰馬翻。對！！長長的橘黃色的火焰尾跡，明顯不同於rpg火箭筒之類的那樣，不同於由化學燃料燃燒形成的一道濃煙，十分另類的尾跡！和剛才那些炸公寓樓的火箭彈一模一樣！難道說當時那些蟲子就躲在樹林裏面嗎？不過它們為什麼要幫助自己？現在想起來剛才的那些蟲子不是也沒有攻擊自己一方嗎？如果它們攻擊自己的話，恐怕自己這邊這三個人早就見耶和華去了。從結果上看，那些蟲子也是在幫自己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不管怎麼說，我們的對手也是那個保護傘公司啊。如果他們能非法設計出基因病毒，而且還能利用這種病毒製造殺人兵器，那麼為此而殘害大量生命也就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此外，還派人觀察他們戰鬥的情況，作為研究資料記錄下來。可是，用生物兵器幫助倖存者……這一點怎麼像都覺得荒唐。

“轟隆！”電車突如其來的猛烈搖晃讓吉爾往旁邊一歪，靠在了卡洛斯身上。聲音是從後面的車廂方向傳來的。很快，萊娜便發出了像是被擠壓出來的慘叫——吉爾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恐怖。“你來開車。”卡洛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吉爾已經舉起aug，謹慎地朝列車中部走去。“還是我去吧，你繼續駕駛。”她一邊說一邊朝車廂之間的拉門走去，在看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電車之所以搖晃，就像是……受到了怪物的襲擊一般。“噠噠噠……”吉爾聽出了這時萊娜的塔沃爾突擊步槍的聲音，看來萊娜是遇到了什麼怪物的襲擊了。穿過門來到車廂連接部分之後，正在運行的電車發出的巨大響聲愈加明顯。吉爾拉開另一道門，就看到了十分糟糕的景象。

怎麼會這麼嚴重！視野里的情景簡單明了，而且；衝擊力極強。窗戶碎裂，車廂里到處都散落着玻璃的碎片。位於車廂左側的萊娜正在用突擊步槍向來犯的不速之客射擊。.t.a.r.殺手就像帝王一般站立在車廂正中央，它歪着頭，用沒有嘴唇的大嘴發出一些不成語言的嗚咽。一些堪堪保存下來窗戶因為這種瘋狂的響聲而抖個不停。唯一可以高興一下的就是萊娜還活着，而且還有還手之力。“你的腿沒有問題嗎？”吉爾開槍了。沉重的子彈和巨大的轟鳴讓對方直立的上半身不禁往後一退，但這仍沒能阻止怪物的咆哮。“只是還有一些疼而已，我又不可以死在這裏。”吉爾掃了萊娜一眼，似乎不是“一些疼”那種輕鬆的情況。雖然追蹤者在中彈後退了兩、三步，但吉爾並不認為自己還能給它造成超出這個範圍的傷害。“不行，根本沒用！”追蹤者的大吼突然停止，轉而把注意力轉移到吉爾身上，它轉身用傷口一般的白色混濁雙眼以及反射着亮光的巨大牙齒正對吉爾。沒有一根毛髮的粗糙腦袋周圍，有幾根彎曲的觸手在不斷蠕動着。“離開這兒！”萊娜大吼了一聲。但吉爾並沒有想過逃跑，在迅速與女孩對視了一眼之後繼續舉起槍射擊，而就在那一瞬間，她看到那名女孩緊握手榴彈，抬起手指勾住拉環。從形狀上看，吉爾知道和分給自己和卡洛斯的不一樣，那是巴瑞曾搜集過的捷克rg34手榴彈，專門用來對付人群。追蹤者的眉骨部分就像是用訂書機縫合起來的，但吉爾射向那裏的子彈卻沒起到任何作用。

如果是那種衝擊型手雷，拉掉拉環之後只要一經撞擊就會爆炸！

1998年9月29日

“萊娜以為那是普通的延時引信。”可怕的念頭在吉爾的腦海中閃過，她會把自己先炸死的。“那種衝擊型手雷，拉掉拉環之後只要一經撞擊就會爆炸！”吉爾沖萊娜高聲叫喊的同時，.t.a.r.殺手向前跨了一大步，瞬間把它與目標之間的距離縮短到原來的一半。“多謝提醒！！先離開這兒！”萊娜再次大叫的時候拔掉了拉環。兩個人退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萊娜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把手雷投向追蹤者。在手雷在空中旋轉着劃出弧線的時候，兩個女子已經鑽入牽引車頭那裏，關上門后趴在地上。聽到槍聲和混雜其間的慘叫那一瞬間，卡洛斯非常想把車停下來，轉身去幫助吉爾和萊娜。但列車馬上就要駛進一個稍急的轉彎，缺乏保養維護的操縱桿不管怎麼轉就是不起作用。當他想着再過一會兒就能去幫忙時，背後的門忽然被人撞開了。卡洛斯保持着單手握住操縱桿的姿勢，用另一隻手拿起m16猛地轉過身，看到門口處吉爾和萊娜正卧倒在地，吉爾她臉上就像帶着面具一樣僵硬，從唇間吐出那個恐怖生物的名字。“tar殺手又追上來了！！”猛烈的火焰和音波從另一節車廂向這裏撲來，門玻璃被這股衝擊波撞飛到空中，後面那截車廂里不斷回蕩着爆炸后的轟鳴。地板猛地向一側彎曲，橘紅色的焰光從另一個車廂的大門和窗口噴射而出。卡羅斯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向左倒去，駕駛席扶手將他的大腿頂得生疼。

卡洛斯他踉踉蹌蹌地朝兩個女子那裏走去，攙扶起兩個人後，大家推開門朝第二節的車廂望去。第二節車廂幾乎已經消失，只留下些許殘骸拖在車頭後面。電車的速度在不斷提升。但是三個人誰也無法保證那個追蹤者已經完蛋了，這也讓卡羅斯開始認真思考他和吉爾還有萊娜的命運。搖晃着走到他身邊的吉爾和萊娜的臉上，還深深鐫刻着剛才那幅場景帶給她們的恐怖感受。也許是剛才的戰鬥損壞了電車的某些部件，有軌電車在進入另一個彎道后失去了控制，就像被暴風雨玩弄的小船一般劇烈地前後搖晃，在與建築物、汽車相撞後放射出雷鳴般的聲響和閃電一樣的火花。隨着撞擊的增加，電車不僅沒有減速，反而越來越快，帶着慘叫一般的金屬摩擦聲在黑夜之中向前猛衝。卡洛斯用雙手死命地扳動着操作桿，同時在腦海里不斷重複列車的脫軌，追蹤者的來襲，以及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手動剎車這幾件事。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夠用那個讓車輪停轉。卡洛斯已經使盡了渾身力氣緊緊抓住它往後扳。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讓人感覺什麼事都沒有。三個人已經陷入了一種絕望的情緒之中。萊娜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真沒先到自己一坐列車就出軌，難道是自己與列車天生不合嗎？在發出嘎吱聲響並上下搖晃的電車之中，吉爾抓着座椅的靠背和扶手慢慢走到車頭來。卡洛斯回頭一看，發現吉爾正緊盯着他握緊操作桿的雙手，眼神里隱隱透出一股絕望的氣氛。除了跳車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剎車啊！”吉爾大叫道。“不起作用！我們還是跳車吧！”說完，卡洛斯轉身抓起步槍后，用槍柄打碎了車廂左側一面被固定住的玻璃窗，但這個時候地板突然傾斜，讓玻璃碎片全部都朝他的胸口灌去。他隨即用手抓住光滑的窗欞，萊娜則被突如其來的晃動摔倒地板上。在傾斜的視野中，萊娜看到吉爾則把手朝身後伸去，想儘力抓住什麼東西。而在吉爾身邊的駕駛席下部有一小塊玻璃面板，萊娜回憶起上次列車出軌時的情形，難道那是緊急制動的開關？萊娜衝著吉爾大喊：“那塊控制面板！”萊娜手指向目標，希望吉爾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摔倒在地的吉爾沒有辜負萊娜的期望，不顧一地的碎玻璃，一隻手撐起身子，另一隻胳膊肘砸開了控制面板上的玻璃，帶着對死亡無盡恐懼的表情扳下裏面一根之前誰也沒有找到的拉杆。

“唧——”緊急剎車啟動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有軌電車開始減速，一度向左傾斜的車體終於回到了與地面垂直的位置，帶着車輪與鐵軌之間的耀眼火花向前滑去。卡洛斯閉上眼睛，依然緊握住沒有任何作用的操作桿不放，讓身體保持在緊張狀態，以應對終究會到來的巨大衝擊——幾秒鐘之後，一聲簡單得近乎無趣的“卡鏘”聲結束了三個人的旅程。一片修剪整齊的草地正中有一堆碎裂的水泥塊，正是它把列車停了下來。附近有一尊帶着黑影的雕像和矮樹籬笆。有軌電車的車身又是一震，終於停了下來。周圍一片寂靜，耳朵里只有陰冷的金屬摩擦聲。即便睜開眼睛，卡洛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已經結束了這段橫穿整個城市的噩夢旅行。身旁的吉爾正喘着粗氣，萊娜把雙手從頭頂上拿開，望向四周。萊娜從滿是碎玻璃的地上爬起來，還好碎玻璃沒有給自己帶來新的傷口。她把視線移向窗外那片被冰涼夜風吹散的黑暗，然後雙肩向下一沉。卡羅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朝吉爾踏出一步，抬起手輕拂着她的肩膀，但隨即便感覺到這一動作讓她的身體更加僵硬。卡羅斯慌張地把手拿開，正在擔心是不是惹她生氣了的時候，忽然發現吉爾那張纖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困惑的表情。她正盯着什麼東西，然後和萊娜對視起來，兩個人都是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他追着兩位女士的視線往車廂外望去，看到一座約三，四層樓高的巨大尖塔在多雲的黑夜之中隱隱露出一個模糊的側影。在接近其頂部的地方有一個發光的白色字盤，指針大約指向十二點。“卡羅斯，我們一定是被某位神祗眷顧着。”吉爾低聲說道。卡羅斯無言地點點頭。三個人能夠活到現在真是一個奇迹。“那麼這裏是……市政廳的舊址？”萊娜說道，同時在內心大喊：“我再也不坐列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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