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半個月後，周一的清晨。
總經辦的全體成員，無論中層還是普通員工，被破例齊齊召集於龍旻豪華的高管會議室里。等候着他們日後的直屬大BOSS——新上任的沈總經理。
聽說這亦是那位沈大人的意思。他主動提出來的，想要在入職的第一天，第一時間與大家碰個面，相互認識，做個最基本的了解。
為此，周部長特地提前在部門裏知會過，且上周末便安排了總經辦的文員們，包括張楠依，李菁與程之宜等人在內，加了一天班，採買準備。一起將會議室精心佈置停當。
會議室里掛了歡迎橫幅，長長的會議桌上，擺上了幾大捧芬芳馨香的鮮花，以及各類的點心，新鮮的水果，還是咖啡與茶。除了咖啡與茶是總經辦為招待貴賓，常備的存貨，其餘皆為現采現買。
周部長的原話是：“這回的點心和水果，不必節省，務必買到最好最新鮮的。之前招待會剩下的，無論開沒開封，一律不要拿上桌。”
雖是小細節，卻是能以小見大。看得出，公司對這位新任沈總很是器重。
眾人並未久等，不多會，龍旻集團的終極大BOSS趙董事長，便親自率着幾位董事會高層，帶着一位高挺的年輕人，準時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當那張俊逸非凡，氣質清貴的面龐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室內的一眾人，集體呆了一瞬。包括程之宜。
她獃獃的看着眼前這格外高大俊朗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剪裁合體，衣料考究，做工精良得絲絲入微，仿若量身定製般，無一處不妥帖的深藍色西服。打理着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俊臉上那雙黑眸深濃黑幽，深潭般深邃得看不見底，好似沒有盡處。
這個人，這雙眼，竟然與她記憶中，日趨模糊的那漂亮少年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緊接着，在趙董及另幾位董事們，鄭重其事的說了開場白，致了歡迎辭以後，一個低沉悅耳，極富磁性的聲音，在會議室里響起：“各位同仁，早上好！我是沈昀，日頭的日與勻稱的勻相組合的昀。”他說著轉頭隨手拿起白板架上的白板筆，瀟洒的寫下了他的名字。
“很高興今後能與大家一起共事，從今天起……”
程之宜不能保持注意力聽他說話了。她下意識低下頭，心裏頗是震動。真的是他！
沒有錯！
是沈昀。
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沈昀了。這般的閃耀神采，這般的光華奪目。
程之宜着實意外！居然於不經意間，就這麼的與他不期而遇了。。
驚訝過後，她驀然感到無來由的緊張，心有些兒發慌。他會不會認出自己？不，不會的！她真是自作多情，庸人自擾閑操心！他怎麼可能會記得她！
雖如是想，她卻是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定。或許，潛意識裏，她是有些期待的吧，期待着他能對她露出笑臉，說上一句：“啊，這麼巧，你也在。”
或者不用說話，只是友善的笑一笑，她便會感覺歡喜。多年不見，相逢一笑，已然足矣。
是呢，象他和她這樣的老同學，久別重逢，能有一個笑容，足矣夠矣。
只要一個笑容，足矣夠矣！
她不自覺想得入了神。直到身邊的李菁拿手臂撞她，她才醒過神來。卻幾乎是立刻，她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眸光壓力，正籠罩在她頭頂。
她即時不安的抬起頭，整好不偏不倚，直直的撞進那雙深幽的黑眸里。
沈昀注視着她，微蹙了眉心，目光里有探究，更有着隱隱的不悅。前一瞬他面上禮節性的微笑，此刻已然消弭於無形。
程之宜這會方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不知什麼時候起，會議室竟已突兀的靜默下來，而她或許正是這一尷尬情形的起因。。
並且在她不知道的時間裏，她已成為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她甚而在眼角余光中，瞥見了大波士趙董面色不豫的臉。
至於她的直屬領導周部長，那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意識到這些后，生性羞怯的她，但覺腦袋轟然作響，臉“騰”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她感到難言的窘迫與慌張。
沈昀見狀，一雙英挺的濃眉，皺得更深了。
“自我介紹。”一旁的李菁不忍看她這副模樣，壯着膽子提示她。
程之宜於是反應過來，硬着頭皮，迎着沈昀顯見得不滿意的神情，小聲道：“沈總好！我叫程之宜，是部門文員。”
因情緒過於羞慚與緊張，她的聲音不能自控的發顫。
沈昀凝着眉，看了她半晌，沒說話。
靜寂的會議室里，氣氛凝滯而壓抑。
程之宜愈加緊張與不安。她面頰燒得發燙，臉色紅得滴血。心裏充滿了無助與沮喪。窘迫得恨不能立馬鑽進地洞。
一直以來，她就很畏懼在公眾場合惹人注目。從小到大，素來如此。尤其現下這種靜默的情境中，所有人都看着她。在她犯了錯的當口，這樣齊刷刷的看着她。。
她不但怕被注目，更怕要在公眾場合發言。
當初大學的畢業答辯，面對好幾位評委老師，與滿教室的同學。她站在台上，漲紅了臉，戰戰兢兢，坑坑吧吧，踩着線勉勉強強過了關。
隨後進入社會，她不得不改變自己，強撐着去找工作，面對一輪又一輪的面試。而待走入職場，由着環境的逼迫，她又勉力撐過了，一個又一個需要在人前講話的情境考驗。
一步一步的，她也有了明顯的進步。為人處事，待人接物，比之以往要鎮定，從容得多。沒想到，今天一下便被打回原形。
事實上，今兒若不是公然出錯，若不是對上了他冷淡不喜的臉孔，若不是已感應到諸位領導，特別是周部長彰於形外的怒氣，若不是突然間，變做了眾人打量探詢的焦點，她也是可以表現得體，裝的進退得宜。
是的，現如今在公司，遇到象今天這般需要在人前發言的場合，便是心裏打鼓，但只要沒犯錯，她都能強力剋制住緊張的情緒，堪稱自如的應付，不給人留下話柄。
因為不犯錯，就不用擔心面對不滿意的目光，不用擔心會受到批評和指責。可以說，程之宜的心理素質，非常脆弱。典型的愈緊張愈不濟事。
屬於那種你若溫和對她，她或能得到鼓勵，挖掘出潛力，有時甚至能超水平發揮，表現優良；
然若是冷麵向她，她便畏縮了。
而倘若對她進行打壓，那情況會更糟糕。
總之，愈是嚴厲待她，她便愈是頹敗，表現差勁。。
終於，沈昀朝程之宜伸出手，打破了室內的僵局。
望着伸到眼前的這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程之宜再不敢耽擱，迅速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很高興認識你，以後一起努力。”他握了握她的手，旋即放開。言行間平和有禮。一如他對別的同事所做的一般。
程之宜實在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這會，沈昀的面色明顯緩和了些，長眉舒展開來。但程之宜知道，這並不意味着是對她的寬容。
不過是初次見面，多少勉為其難的給她留了些顏面。她想，在他心裏，自己一定被劃上了一個大大的紅×。。
顯而易見，自己給他的“初印象”，糟糕透頂！
也是至此，她清楚的明白，他果如她所料，都談不上認不認得出她，他是壓根就不記得她。
他看着她，就象看着一個陌生人。
是以，今日的會面，她於他可不就是初次相見。。
久別重逢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現實與你想要的，總是天差地別，南轅北轍。希望中的笑臉，終是沒能看見。取而代之的是他冷凝的眉眼，冷淡的臉。
程之宜也說不上來，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滋味。有點點苦澀，有些微難過。卻又似有更多的釋然。
他與她本該如此。
會後，沒有懸念的，程之宜在李菁，張楠依同情的目光里，被周部長叫進了辦公室，訓話。。
周部長陰沉着臉，惱火的瞪着程之宜。
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自覺被豬隊友嚴重拖了後腿，面子丟盡的周部長，對今日程之宜拉低了總經辦團隊整體水平的差勁表現，不能釋懷，深以為恥！
他的直隸下屬在趙董與公司一眾董事，及沈總面前出錯丟醜，可不就是當眾打了他的臉！
尤其是他現任的頂頭上司——沈總，會怎麼看他？下屬不濟，換句話說，便是他治下無方。
要知這沈總可是來頭不小。聽說學識能力俱佳，非常強的一個人。公司董事會包括趙董在內的一眾元老高層們，對其皆十分的看重。
現在好了！
人一來，他們總經辦就給砸了鍋。。
吃不準，待會他自己就會被叫去董事長辦公室，吃排頭！
自知理虧的程之宜，紅着臉，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那小模樣瞧着委實可憐兮兮。
“要我說你什麼好呢？嗯！公司重要領導就職的歡迎會，你居然發獃走神！你說，你都在想什麼？啊？想得那麼出神！你知不知道，人沈總站在你面前，看了你多久！
滿屋子的領導都在看着你！等着你！你曉得嗎？那會，我有多尷尬！真的，我都替你害臊！替你難堪！
若不是李菁提醒你，你大概還醒不過來吧？啊？我說過多少遍了！要公私分明！工作時間裏，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屬於公司的，不可以想任何於公無關的私事！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懂不懂？！你拿了公司的錢，就等於與公司簽了賣身契。公司就是你的衣食父母。所以，在工作時間裏，不要談自由，你沒有自由。只能做事！只能遵從領導的安排。你開什麼小差？發什麼呆！”
滿腔氣怒的周部長圍着程之宜來回踱步，聲色俱厲劈頭蓋臉，毫不留情。
“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注意，絕不再犯！”程之宜囁嚅道，聲如蚊吶。
“下次！哼！還能有下次！你索性趁早不要幹了，直接給我走人！”周部長氣哼哼，咬牙切齒。發泄似尋着由頭，主觀曲解程之宜的話語。
末了，終是余怒難消，他萬分嫌惡的瞪着程之宜喝道：“先別說什麼下回不下回的，就這回，我看你未必就能矇混過關！若沈總執意追究，你啊，就等着捲鋪蓋滾蛋！”
今日雖是他與這沈總的第一次見面，但就他這雙閱人無數的老眼，一看即知，沈總這人甭看着年紀輕輕，但確非池中之物。瞅着器宇軒昂，極是鋒芒。他自信他不會看錯。
而這樣的人，往往挑剔難搞！着實半點輕慢不得。
不都如此嘛，優秀出色的人難免驕傲，不易相與。儘管，這沈總初次會面，表現溫和，但他肯定，這人絕對的手段鐵腕！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公司那一眾元老高層，還是相當有眼光的。他們給自己尋了個極安全的屏障，一把出鞘的鋒利寶劍！似能一夫當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