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翌日，得知羅玉霞遭到辭退，程之宜有些意外。她想過羅玉霞一定會遭到處罰，諸如全公司通報批評，記大過，扣績效工資什麼的。卻沒料到，會被直接開除。與她不同，羅玉霞畢竟是在公司里幹了快十個年頭的老員工。

雖然意外，但程之宜卻並不為羅玉霞可惜。身為成年人，合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羅玉霞的確是咎由自取。沒有人就該承受另一個人肆意的攻擊與傷害。

而總經辦里其他的姑娘們，則認為羅玉霞的離去，委實大快人心。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她實乃自作孽，自作自受。

羅玉霞平素為人勢利，刻薄，性喜捧高踩低。本來就不得人心，不得人緣。加之，報銷單這事，她對程之宜的算計與陷害，眾人皆看在眼裏，皆感寒心。只覺這人着實可怕。這特么就是個惹是生非的害人精啊！

新來的幾個平日沒少受羅玉霞擠兌與欺壓的小姑娘，更是幸災樂禍。幾乎是以歡送瘟神的舒暢心情，來看待羅玉霞的離去。並由此，對新來的沈總愈加的好感倍增。以粉自家愛豆的熱誠，連連盛讚沈總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真才俊也~

程之宜低着頭，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聆聽。

聽到人贊沈昀英明神武，她不由抿着唇，輕輕的笑了。心底甚為認同。

說得極是！

沈大人的確英明又神武~

對這次的事，程之宜打心底的感激沈昀。似乎，每每在她最難，最無助的時候，總會得到他的援手。

年少時，他是她的天使。現在，他更象是她的福星。

※

周部長背着手，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緩緩踱步。頃刻后，他立定停了下來，左手托起下巴，微擰着眉，漫不經意的望着辦公桌后拉了一半的百葉窗，一臉深思。

報銷單這事的最終結果，令他很是訝異了一把。既驚詫於事情的真相，亦驚詫於沈總的高效與認真。

是的，就是認真。

他沒想到事務纏身，忙至分身乏術的沈總，會真的撥冗親自來處理這種基層員工之間，攪裹不清的無頭公案。

他將這事上報給沈總，不過是出於謹慎，認為還是知會下比較穩妥。但其實在他心裏，這只是個過場。

他原本預測的結果是沈總表示知情后，將此事全權交託給他來處理。

抑或者，聽得心煩，一怒之下，直接與他下達指令：懲處程之宜，或兩個一起受罰。最嚴重的後果是程之宜與羅玉霞兩個，一齊被炒魷魚。

很多時候，對於高層領導來說，他們通常只看事情的結果。做好了，獎；做錯了，罰。

就是這麼的簡單粗暴。他們沒時間，沒耐心也沒興趣，去弄清分曉，查明事情的原委。

周部長深吁一口氣，心底頗是慶幸。慶幸自己做對了，慶幸自己沒有意氣用事。天知道，昨天，他有多麼想一下開掉程之宜。。

想到程之宜，周部長心情複雜。這次的事，確實是冤屈了她。只到底是對她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對她那副畏縮不濟的模樣，着實喜歡不起來。。

然眼下，不喜歡歸不喜歡，以後也不能放在明面上了。他有種很奇特的感覺，這沈總與這程之宜之間，貌似有些個微妙。這微妙說不清，道不明，就是一種直覺，只能意會。

※

羅玉霞走了。她職務中的工作內容，便被暫時分攤給了總經辦在職的這些姑娘們。以待人資選派合適的人員過來接手。

在分攤工作時，周部長思量了一番，給程之宜的現有事務略做調節，勻出她一部分的工作，另行安排人負責。轉而將部門內每月的報銷事宜，都交給了她。

日子在一天天的忙碌中平淡而過。自那日“斷案”后，程之宜再沒見過沈昀。只知道，他象個空中飛人一般，腳不沾地，四處出差。或是在外視察，或是開會接洽等等。這些都是公司OA上會錄入發表的訊息。

有一張他去下面工廠視察進度的照片，被發放到了OA上。龍旻的一眾妹子們，對着照片熱烈品評了一番。結論無外乎就是帥，帥，帥，帥出了天際；氣質好，好，好，好得風格獨具。

更有古靈精怪的姑娘說，沈總就象一輛賓利，尊貴典雅，盡顯王者之氣。

總之，從沈昀上任開始，直至而今，他已當仁不讓，毫無爭議的成為了龍旻的第一男神，地位超然穩固。

這張照片，程之宜也看了。確實很帥！是那種俊挺軒昂的帥。照片中的他依舊穿着剪裁合宜，衣料考究，極具質感的西裝。

雖然西裝是很常見的正裝，但其實，西裝並不是容易駕奴的服裝。事實上，真正能將西裝穿得筆挺好看的人，並不多見。

而沈昀顯然屬於能將西裝，穿出味道的那一少部分人之中的佼佼者。他身材高大挺拔，體型勻稱。既不顯得文弱，亦不是那種過於健碩的傻大個。他不胖也不瘦，剛好適宜，令人賞心悅目。

程之宜望着照片里的沈昀，他一貫的表情平靜，面目冷淡。總帶着一絲清冷與驕傲的俊雅面孔上，一對深不見底的黑眸，眸光深濃。除了疏離，讓人難以捕捉到他內心裏的其他情緒。

看着照片，程之宜心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讀書時代對他曾有過的感覺：沈昀是一個將自己藏得很深的人，就是會把一切深藏於心的那一類人。

她想，他一定是遇到過什麼不開心的事，甚至可能遇到過某種深重的打擊。否則，沒有一個人會平白無故的表現冷漠。尤其，讀書時候的沈昀，甚至可以說有些兒玩世不恭。

長大成人後的程之宜，即便在外人眼裏看着十足稚氣。但與她本人相比，看人看事已是成熟太多。

她不再會因沈昀身為天之驕子，也會過得不快樂而心生訝異。君不見，這世上多少生活優渥，有財有貌，要啥有啥，應有盡有的幸運兒，身陷抑鬱，不得解脫，不可自拔。最終崩潰或者自殺。

程之宜暗地為沈昀感到難過，她真心希望他能過得幸福，過得快樂。他是那樣優秀，那樣好的一個人。

※

三月很快過去。轉眼便到了四月進行報銷的日子。程之宜拿着整理好的一大摞報銷單，開始跑流程。

先將單子全部交給周部長簽字后，便需要拿給沈昀簽字。只有沈昀簽了字，才能跑接下來的流程。她將單子拿到頂樓，交給與她對接這項工作的肖總助，由他呈遞給沈昀。

剛出差回來不久的沈昀，這接連幾日自到了公司，便忙着處理因出差擱淺，而堆積成山的事務。

臨近午時，忙了一上午的他，靠向椅背，伸手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稍作休憩后，他傾身繼續工作。還沒到他的午飯時間。同那一眾公司董事一樣，他與龍旻的員工，就餐時間是錯開的。有時，他也會循着口味，自己開車出外就餐。

他的眼睛在辦公桌上隨意的一瞟，視線落在那鼓鼓的一包，帶着拉鏈的透明文件袋上。那裏面是總經辦拿過來，需要他審核簽字的報銷單子。

這是他進龍旻后第一次審核費用報銷。上月因着連續出差，基本不在公司，單子最後只能越過他，直接呈遞給了趙董簽字。

他拿起文件袋，還未打開，便凝住了眸光。透明的文件袋裏，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打頭的報銷單。

他定定的盯着單子下方報銷人那一欄，上面寫着“程之宜”的名字。繼而，他的目光在整張單子上游移。

爾後，他帶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利落的打開文件袋，將裏面擺放整齊的單子一併取了出來。一張一張快速的瀏覽。

看着這些卷面整潔的單子，看着那上面細小的字跡，他的黑眸變得更深更濃。眸心中央隱約有光影躍動。

作為一個記憶力超群，幾可謂過目不忘的人，他對單子上小學生一般的筆跡，有着強烈的久違的熟悉感。

說是小學生的筆跡，並非是說單子上的字寫得有多不好，有多差勁。而是說，這字書寫得象小學生一樣認真，工整。一筆一劃皆規規矩矩，沒有半分潦草。

記憶中的那人，寫下的字就是這般的風格。分外的齊整，一個個字寫得小巧而細緻，瞧着稚嫩又秀氣。

望着眼前如斯熟悉的筆跡，想着程之宜。有些什麼閃現在沈昀的腦子裏，呼之欲出。

他叫來肖靖，讓其去人資一趟，取來總經辦全體成員的履歷表。初進公司時，他只粗略的了解過公司中高層的工作簡歷。

肖靖領命而去。走在路上，暗地驚訝，是他看錯了嗎？他竟在表情一向淡漠的BOSS大人臉上，看到了某種近似於急切的興奮，和溫柔？

溫柔……

拿到裝有總經辦成員履歷表的文件夾后，沈昀直接翻看搜尋程之宜的那一頁。當他的目光在程之宜的個人簡歷中，需要填寫主要教育經歷起始時間的那一欄里，看到了德育高中，以及就學的起止時間后，他的眸光深處閃動出一抹特殊的光芒。

是她！

他埋藏於記憶中，從未忘卻過的那個姑娘就是程之宜。

不會錯！

他的感覺是對的。

難怪挑剔冷感的他會對她產生包容的心緒，難怪他不忍苛責於她。

沈昀怔怔的望着簡歷頁面上程之宜的登記照。好笑又好氣。

這傢伙！

半晌后，他垂下眼瞼，唇角逸出弧度好看的笑容，那笑意掛在他臉上，久久未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