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章
周顯家的本想站出來數落一二,卻讓海媽媽瞪了一眼,縮着脖子不敢再吭聲了,況且老夫人都不曾阻止,怕是真的有些亂了心思,一心只想知道煜哥兒的下落。
不等沈嫿出聲,紅玉先急切的認罪,「姑娘,因為侯府害的夫人不能生育,含恨遠嫁江南,這些陳年舊事夫人不願告訴你,可紅玉心裏一直記得,替夫人鳴不平啊。」
「所以才做了江南糕點下了一早買好的早點,勾引着小公子的注意,伺機逗弄着他吃掉,本計劃着神不知鬼不覺得再逃掉,卻不想被人發現,我對不起夫人,再伺候不了姑娘您了。」
若不是她現在身子虛的站不起來,大有撞柱以死謝罪的架勢。
而紅玉口中這段沈夫人的「陳年舊事」,上了年紀的僕婦皆是心知,剛在蘅蕪苑屋內伺候的早已就聽周顯家的說起來,不過她一帶而過的隱晦點出,眾人也不痛不癢的就跟着略過耳朵。
可這個時候,站在這裏的多半是後面跟着來的,第一次聽聞毒害小公子的緣由,紅玉又仔仔細細說的那般真切,不由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氣,真是孽債啊!
目光暗暗瞥向蕭老夫人,因為這位正是當年害了沈夫人的「始作俑者」,但是眾人可沒有勇氣指着老夫人指指點點的這般說道,蕭老夫人聽到這裏,被點出當年之事神色難得再次微微一變。
眸光漸縮,恐是投過來的隱隱眼神太多了,氣氛一下子似乎降到了極點,眾人眼神飄遠,當年一幕幕忽而浮現了眼前一般。
沈母是養女事情,在侯府並不是什麼秘密,她是蕭老侯爺麾下李副將的獨生女兒。
當年匈奴犯境,老侯爺被聖上欽點為主將,途中遭遇匈奴埋伏,是李副將大義保帥,拚死護着蕭老侯爺殺出重圍,卻被匈奴人一刀砍下首級,拎着血淋淋的頭顱四處炫耀,屍首在匈奴人的萬千馬蹄下踏為肉沫兒。
當年那場與匈奴的戰事足足打了半年,慘烈血腥,匈奴如春筍破竹,殘忍兇悍坑殺大梁將士四十餘萬人,血腥味都飄到了大梁城。
侯府上下更是人心恐慌,一度傳出老侯爺被匈奴人斬殺的消息,上了年紀的侯府僕婦還尤記得當年,那黯沉陰森的血腥之氣似乎都重重瀰漫在了大梁城的上空,侯府更是一度陷入窘境。
各種謠言四處流出,一個侯府都這般欲墜,百姓們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那時還是成王的前太子於國家危難之際毅然決然的站起出來,請兵親帥出征,細細謀划,與蕭老侯爺裏應外合,終於一舉重創將匈奴趕出大梁邊境,之後十三歲的成王威望極高,在滿朝和百姓的擁護下入主東宮成為太子,老侯爺更是得到御筆嘉獎,侯府更顯榮耀尊貴。
而李副將的女兒卻失了父親,孤苦伶仃,蕭老侯爺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沈母接入侯府,認作女兒,還讓其認在蕭老夫人的名下,當做侯府嫡三女。
而蕭老夫人孕有三子,兩女,對沈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兒說不上刻薄,但也沒什麼感情,多半是讓海媽媽替她教養着。
那時候大公子還小,趙氏臨死前又將大公子託付給老夫人,老夫人便將一門心思全撲在了長孫蕭繹的身上,眾人想到早逝的侯府夫人都不由眼中噙淚,那可是個活菩薩轉世的人。
後來,沈母竟被現侯府夫人陳氏盯上,三小姐雖不算傾國傾城,生的也是花容月貌,家世清白,父親又有戰功,正好又快及笄之年。
陳氏作為侯府夫人嫁入蕭家已經有些時候,替自家庶出的弟弟打起了沈母的主意,帶着笑臉去殷勤說親。
沈母未曾表態,陳氏便去求蕭老夫人,最終沈母的親事還是定了下來,交換跟帖,與陳氏庶弟來年開春成婚,咱們侯府夫人這位弟弟生來便有些獃滯,說了很多親事都不了了之,年紀也有些大了。
這下可好,侯府夫人替自家那個木頭弟弟尋着媳婦,自然高興,幫沈母準備嫁妝還算厚實,開春來的很快,臨到成婚之際,沈母卻悄然收拾包袱突然離開京城。
陳氏一族自然不能容忍這等丟臉之事,一邊訓着陳氏,一邊派了人將沈母抓了回來問罪。
然而令人震驚的是沈母回來時卻是帶孕之身,肚子圓潤的瞞都瞞不住了,那時候知道的下人都是不禁冷汗涔涔,侯府何時出過這檔子傷風敗俗的事情。
這下老夫人不想管陳氏惹出來的爛攤子事,也得親自出面了,畢竟沈母現在是眾人皆知的侯府小姐,又是蕭老夫人名下教養的孩子。
只聽說蕭老夫人當即就讓人備了落胎葯,強迫沈母喝下,只是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沈母落胎時卻血崩了一般,差點要了性命,再後來不過一月這位沈家養女就被送上花轎嫁到江南。
海媽媽也是想到當年一事,唏噓感慨,她這般維護沈嫿也有些對沈母的疼愛在的,當年一事老夫人雖是狠心了些,但也是受了蒙蔽。
請來的大夫說是三小姐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懷孕生出孩子,蕭老侯爺知道后被氣的中風,可是海媽媽親耳聽到老夫人命人抓落胎葯時再三囑咐了藥性要溫和。
她當下便想到侯府夫人陳氏,調查了一番果然證實了是陳氏懷恨在心,偷偷讓人換了方子。
蕭老夫人於此才對陳氏大不如從前,又因着她是初入侯府做主母,要樹立威嚴,只得將這事瞞了下來,海媽媽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再後來她是唯一知情人,沈母一醒來便求着蕭老夫人放她離開侯府,老夫人多少是有愧疚的,親自張羅替她尋了一門江南的書香人家做親。
沈母這一嫁十年直到人去了,也再沒有和侯府有任何聯繫。
而當年侯府對於沈母未婚先孕的事情知道內情的都仔細敲打了一遍,陳家,蕭家對外只道是兩個孩子生辰不合,就此解除婚約,一個庶子和一個養女,根本微不足道,沒過多久眾人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真是糊塗……」沈嫿語氣刻薄並不領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