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回 解救
太安靜了！
明明樹葉在相互摩擦,卻感覺不到促使它們摩擦碰撞的風，本該窸窣作響的聲音也沒有。似乎連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也消弭在死寂的空間內。
天空很亮,帶給環境一種過於乾淨的感覺,可喘息間的粘稠惡意卻讓他們極其不適。
“符咒·生！”
撕碎死寂的空氣，一股熟悉的靈力附着在他們的身上,柔和了周圍的違和感。
“結界。”首無抬頭看着詭異的天空，在視野可見天際，折射出淡色流光的一道縫隙，那是結界的源頭。
“嗯。”晴明看向陸生“你感覺怎麼樣？”
“妖氣太淡了,無法妖化。”陸生沒有隱瞞,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在夜晚才能妖化。
首無並不知道陸生在這個時代可以隨時隨地的化為妖怪,所以比起皺起眉、正考慮要不要召喚其他式神的晴明，他則是全心全意保護着如今只是個普通人類的陸生。
“先把結界破壞掉吧。”首無看了一眼安倍晴明，示意他保護好陸生,然後後腳用力一蹬，一躍直接跳到了半空中,手指間血色的繩子因纏了畏而變得比鐮刀還要鋒利得多。
隨着首無的動作,這由絡新婦的絲與毛倡妓的頭髮所混合製作而成的血色繩子——黒弦,直接刺入縫隙之中,硬生生的將結界刺穿並撕碎。
首無收回了黒弦,再次回到了陸生的旁邊。
虛假的、由結界構成的空間掀開了它的假衣,颯颯風聲與窸窸窣窣的樹葉婆娑聲終於出現,蓊鬱陰盛的樹林將陽光阻擋在外,顯得山林內格外的陰暗。
周圍的妖氣不算淡，可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汲取着這些妖氣，使得陸生根本無法藉助空氣中的妖氣進行妖化。
“阿青和黑的氣息！”陸生看向斜前方的一段崎嶇狹隘山間小路，從那個方向他好像察覺到了黑田坊和青田坊的氣息，不過氣息若隱若無。
“去看看嗎？晴明。”如今無法妖化的陸生向晴明詢問道。
“嗯，待在原地一點意義也沒有，就去看看吧。”
這山路是來人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因此泥路上還有着被踐踏碾壓的野草和野花。走在最前面的是首無，少年模樣的他身上散發著強大的、極具有壓迫感的妖氣，在無形中威脅着隱藏在陰暗角落內的魑魅魍魎。
陸生走在中間，腰側的瀰瀰切丸隨着他邁出的步伐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他的大腿外側，偶爾不安的顫動着，提醒着陸生周圍浮躁不安的妖怪氣息。
走在最後的晴明白色的鹿皮靴頭部已經沾染了些許灰塵，他的步伐越來越慢，直到陸生反應過來時，晴明已經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腳下的土路。
“晴明，怎麼了？”他問道。
晴明用鞋將腳下的土慢慢掘開，直到一個灰白色的、像是瓷片一樣的東西顯露出來后才停了下來，從一旁撿起了一根粗細適中的樹枝，在貼合著‘瓷片’的地方挖着。
“你在做什麼？”首無皺眉問道。
晴明的動作很快，那‘瓷片’的全貌已經顯露出來，那並不是什麼瓷片，而是人類的頭骨！
“人類的骨頭！？”震驚之下，陸生下意識的呢喃着。
“這裏還有！”晴明用樹枝隨便捅了幾下，果然又看到了一個灰白色的‘瓷片’，他眯起眼睛“看來這條路，是由人的屍體構建而成的啊。”
陸生摩擦了一下腳下的土，不一會兒，果然也剷出了灰白色的骨頭。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眸中的溫度盡數退去，連語氣都不覺變成了刺骨的冰冷“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嗯。”晴明呆愣的看了一眼陸生的神情，然後微微闔眸點了點頭，斂起了嘴角一直掛有的風雅笑容。
作為從小看陸生長大的其中一個‘大家長’，首無自然是了解陸生的，也深知他的底線在哪——家人、朋友與人類。
顯然，某些人的做法已經觸犯到了陸生的底線。
山路蜿蜒崎嶇，有些地方的白骨已經顯露出來，走在最前面的首無看着斜前方隱藏在雜草下凌亂的腳印，以及其中摻有幾個過於巨大的腳印，很明顯，是青田坊。
“他們來過這裏。”空氣中還殘留着青田坊和黑田坊的妖氣，除此之外，首無看着雜草上附着的點滴鮮血“青田坊受傷了。”血量不多，可是顏色卻偏黃，首無沾取了一點嗅了嗅“毒……青田坊中毒了！？”
陸生緊攥起雙手，棕色的瞳眸中的一切情緒最終化為了堅定與冷凝。
“前面有個小村莊。”晴明向前走了幾步，山路的出口是個小山丘，從山丘上向下望去，是一個看起來只有百來戶的小村落。不同於平安京內那雕欄玉砌莊園府邸，這個村落內都是些草屋破房，比陸生初認識晴明時住的那件平民房還要破舊可憐些。
不過在這樣的村落內，卻也有一個堪稱富麗堂皇的建築，建築還很嶄新，如果他們沒有猜錯，這大概就是那些信徒們為這個人造神搭建的神社。
“很奇怪，我沒有在附近感覺到他們的妖氣。”首無緊皺着眉頭說道。
晴明從狩衣內拿出了一張白紙，隨手疊了一張紙鶴，右手的食指中指併攏，在紙鶴的背部劃過，一邊快速的默念了一句咒語。紙鶴在他的左手手心活了起來，抖動着翅膀慢慢向上飛了起來“跟着它，它能帶我們找到博雅他們。”
紙鶴飛下了小山丘，他們便隨着紙鶴從山丘上下去，進入村莊。
村莊內毫無生氣，一切都是灰黃色，紙鶴連續飛過四、五棟房子，最終停在了一棟貼滿了咒符的房子前。
“看來內大臣所說的有陰陽師‘叛變’……是真的啊。”這些咒符是陰陽寮內部的財產，有些還是他親自畫下的，他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晴明制止了打算進去的陸生，向前一步將貼在上面的咒符一一撕了下來“這種咒符對妖怪可不太友好。”就算如今是人類形態的陸生，一旦觸碰了這咒符，也會立刻被靈力構成的火焰纏住、直至焚燒至盡。
“這麼簡單就能撕下來嗎？”首無驚訝道。
“那要看撕的人是誰。”晴明輕笑道，待到最後一張咒符撕下來后，晴明將這些咒符塞回了自己的狩衣內“白白賺了不少啊。”
推開門，外面的陽光照射進這陰暗的房間內，帶來足夠的光線。房間內，源博雅、黑田坊和青田坊被渾身貼滿了咒符，而且還被一根橙紅色的絲帶緊緊地纏住，三人都動彈不得。
一直處於黑暗之中，突然見到刺眼的光線，他們都不禁閉起了眼睛。雖然眼睛暫時無法看見，但對於陸生的氣息再熟悉不過的黑田坊和青田坊還是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阿青、黑，博雅！”不僅是他們，就連陸生在看到他們三人沒什麼事的時候也狠狠的鬆了口氣。晴明走上前來，微微蹲身看着他們身上的咒符，挑眉道“還真是大手筆吧，這些咒符下來，那陰陽師是傾家蕩產了吧？”
“這又是什麼咒符？對青田坊和黑田坊有害嗎！？”首無真的對陰陽師的招式弄得沒脾氣了。
“只會讓被貼咒符者渾身無力罷了。”晴明將咒符撕了下來，卻在這些繩子上沒了辦法“這是妖力構成的繩子，是首無？”他向源博雅詢問道。
被撕下咒符，終於有力氣說話的博雅點了點頭說道“是首無的繩子。”這首無，自然不是指來自千年後的首無了。
“哼，這種東西根本困不住我！”力氣終於回來的青田坊直接用蠻力撐開了繩子，而黑田坊的寬大的袖子中也探出了一把附有畏的暗器，直接將這些繩子割斷。身邊在起身的時候為源博雅割斷了他身上的繩子。
“少主！”黑田坊和青田坊來到陸生的面前“屬下萬分抱歉，讓您擔心了！！”陸生看着他們歉意內疚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他拍了拍他們胳膊“好了，沒事就行。”
“哦！首無你也來了！”這時，青田坊和黑田坊才注意到首無也在這裏。
“才看到我嗎？”站在黑田坊和青田坊兩個一米九以上的妖怪面前，還沒有一米七的首無氣勢一點也不弱“我們先出去吧。”
源博雅的恢復力比不上妖怪，雖然說話沒問題，但身體還尚顯虛弱無力，晴明扶着源博雅站了起來，跟着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你們是被那人造神的信徒關在這裏的？”晴明詢問道。
“……什麼啊，你們已經知道了。”博雅嘆了口氣“沒想到我們運氣這麼好，在這裏碰上了人造神事件，而且一開始我們還輕敵了，弄得這種下場。”
“這裏的人呢？我沒在這裏察覺到人類的氣息。”陸生看着周圍的建築，皺眉問道。
回答他的是黑田坊“去神社祭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