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富貴險中求
朱由檢是鐵了心要準備加稅,準確說是鐵了心要收地主階級的稅,不過朱由檢知道,這件事不比誅滅魏忠賢容易,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必須得有萬全準備。
心中細細思慮片刻,朱由檢計上心來,朝着一旁已嚇得有些面無人色的太監王承恩道:“替朕宣錦衣衛千戶孫傳院,百戶盧象星來!”
“臣...臣遵旨!”王承恩領旨,戰戰兢兢而去,就在此時,錦衣衛同知周雲清進宮復命,朱由檢把他誇讚一番,再賞賜若干獎勵后,命其退下。
周雲清今天不當值,出了乾清宮后,就換了便衣,徑直走向位於魏染衚衕隔壁的周府,行至半途,忽見街邊蹲着一堆衣衫襤褸,衣不蔽體的乞兒。
時值冬末春初,北京城裏春寒料峭,便是那些穿着厚厚冬衣的行人也大都摟緊了雙肩,何況是眼前這群衣不蔽體的乞兒。
周雲清憐憫之心大動,走到乞兒堆前,一人發了幾兩碎銀子,可是乞兒太多,銀子發完還有不少乞兒大睜着眼睛懇求。
周雲清心中一軟,想起方才朱由檢賞賜自己一串珍珠項鏈,就走進一旁的當鋪當得五十兩碎銀,正準備發給先前沒有得到銀子的乞兒。
忽見街上一陣喧嘩,一隊錦衣衛已把那堆乞兒團團圍住,其中幾個錦衣衛手裏拿着幾張畫像,正在乞兒堆里挨個比對。
因為錦衣衛推推嚷嚷的動作有些粗魯,幾個年紀小的乞兒被嚇得哭了,一個五大三粗的錦衣衛老羞成怒,啪的一聲,朝着一個哭哭啼啼的乞兒就是一掌。
那乞兒生得又小又瘦又黑,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哪能受得了成人一掌,立時被扇暈了過去,周雲清大怒,吼道:“天子腳下,爾等當街行兇,可還有王法!”
動手打人的錦衣衛原是徐少平手下百戶李強,平時仗着自己身強力壯頗為蠻橫,聽見有人敢於多管閑事,立時暴怒,囂張的吼道:“你要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周雲清冷笑一聲,一個箭步衝到李強跟前,沒等李強反應過來,一招通臂拳勢大力沉,狠狠砸在李強右肩,竟把六尺身高的李強給一拳打飛。
其餘錦衣衛又驚又怒,紛紛拔出腰間的綉春刀來,張牙舞爪的吼道:“大...大膽刁民,敢打錦衣衛,不要命了!”
周雲清神色肅然,掏出腰牌一現,這群錦衣衛頓時面色大變,嚇得面無人色,戰戰兢兢的說道:“卑...卑職等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同知大人親臨,還...還請大人贖罪!”
“哼!”周雲清冷哼一聲,直把那群錦衣衛嚇得渾身直顫,而後朝着李強朗聲道:“你即為錦衣衛,如此當街擾民,動手行兇,該當何罪!”
李強痛苦的捂着右肩,掙扎着起身道:“回同知大人的話,依律杖五十,罰俸一年!”
周雲清見李強痛得臉頰扭曲,卻一聲不吭,心想這倒是一條漢子,便不與李強過多計較,吼問道:“那你可認罪!”
李強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卑職認罪,請同知大人責罰!”
周雲清便從一旁店家中借來粗棍兩條,又點了幾個錦衣衛執行杖罰。
此時周圍早已圍滿了里三層外三層的老百姓,見周雲清鐵面無私,頓時掌聲如雷,叫好之聲此起彼伏。
周雲清看了一眼那些錦衣衛手中畫像,其中好似有一人比較熟悉,就叫來一名錦衣衛問道:“爾等何故擾民!”
那錦衣衛生怕自己跟着李強一同遭殃,立刻畢恭畢敬的回道:“回同知大人的話,先前魏府逃了幾個黨羽,聖上令我等搜查!”
“哦!”周雲清心頭巨震,竭力控制語氣道:“讓本官看看都有誰逃了,以後若是遇見,也好替聖上分憂!”
那錦衣衛臉現一臉為難神色,躊躇道:“大人,這...這...這好像...”
“你想說不合規矩是吧!好!本官還不想看了!不過,爾等今日所作所為,本官日後自當如實稟告聖上!”周雲清察言觀色,忽然板起臉,沉聲吼道。
“大人!不可!”那錦衣衛已知周雲清現在是朱由檢跟前紅人,頓時神色大變,再也顧不得其他,把三張畫像都遞給了周雲清。
周雲清按捺住心中激動心情,一張張畫像看去,首先兩張所畫的是陌生之人,而後周雲清看向第三張畫像,卻是一個做丫鬟打扮的豆蔻少女,周雲清頓時心頭怦怦直跳。
他深吸一口氣,暗暗平復氣息,而後故作驚訝的問道:“咦!此女子好生眼熟,莫不是魏忠賢的重要黨羽,爾等可有她的信息!”
那錦衣衛急忙搖頭道:“卑職只知她叫小雨,原是魏閹養女秀兒的貼身丫鬟,其餘之事,卑職等一概不知!”
周雲清見這個錦衣衛眼神閃爍,便知這個錦衣衛在說謊,他也不敢點破,否則會讓人起疑,只得謙謙離開,而後卻又偷偷跟上。
眼見着這群錦衣衛在北京城裏四處搜查,卻從不出城,便猜到小雨肯定在北京城裏。
但北京城裏太大,這麼多錦衣衛翻來覆去都找不到,他一個人又如何能找到。
正感焦心之時,忽見有兩個錦衣衛走進路邊茶館喝茶解渴,周雲清偷偷走到這兩人隔壁座坐下,先聽這兩個錦衣衛說了一會兒閑話,忽聽一人嘆道:“這大海撈針的,何時才是個頭啊!”
另一人寬慰道:“聖上已下令京城戒嚴,所有城門都有畫像,他們必定逃不出城,早晚會被抓住!”
前一人嘆道:“就算知道他們在北京城裏,但北京城這麼大,人口這麼多,幾個逃犯長有手腳,會走會跳,咱們就幾百個錦衣衛,何時才能找得完!”
另一人笑道:“瞧你說的,難不成逃犯還能人間蒸發不成!我可是聽說千戶大人說了,那叫小雨的丫頭不久前在群芳院附近出現過,可是一轉眼就讓她跑了。”
前一人奇道:“群芳院?那小丫頭去煙花之地幹什麼?”后一人笑道:“孤陋寡聞了是吧,難道你不知道那小丫頭原本就是群芳院裏的人嗎?”
兩人一邊談話,一邊喝茶,喝完談笑着離開茶館,就在兩人剛剛走出茶館之時,周雲清好像發瘋一般沖向群芳院方向。
正所謂,關懷則生亂,平素精明的周雲清沒有發現,就在他剛剛走出茶館之時,茶館二樓上緩步踏下兩個錦衣衛打扮的人。
當先一人正是負責搜查魏府逃犯的錦衣衛千戶徐少平,另一人走路一瘸一瘸,屁股腫得老高,不是先前挨打的錦衣衛百戶李強,又會是誰?
只見兩人靜靜望着周雲清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而後各自叫了一壺熱茶,幾碟糕點享用。
那李強挨了打,不能坐着,只能站着吃,頗為不便,徐少平便遞給李強一碟綠豆糕,自言自語道:“看來周大人不知道小雨何在!”
李強點了點頭,一口把一碟綠豆糕塞進嘴裏,嘟囔道:“千戶大人,這麼說此事就與周大人無關咯!”徐少平輕輕銘了一口茶,搖頭笑道:“此言差矣,據我所知,周大人視秀兒為紅顏知己,又豈會坐視不管。”
李強一邊猛嚼,一邊奇道:“可是從方才周大人表現來看,周大人確實不知道小雨的消息啊!”
徐少平笑道:“這隻能說周大人不知道小雨所在,不能說周大人不知道秀兒何在!”
李強恍然大悟,點頭道:“千戶大人,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既然聖上下旨抓的名單裏面沒有秀兒,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徐少平微微一笑,反問道:“強子,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單是聖上擬定的!”李強大驚失色,驚叫道:“莫非...”
徐少平笑而不語,眼望街頭,自顧自的喝茶,李強愣了許久,忽然一臉狂喜,道:“千戶大人,你的意思是!”
徐少平淡淡道:“強子,你我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現在你聽話了,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咱哥倆這一次就轟轟烈烈的拼一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