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章 夜入山莊
?上官嘯烜富麗堂皇的卧室已經變成灰燼，燒死了卓異和他的血屍，周圍戒備值守的人反而沒有了，畢竟它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況且卓亦凡剛剛逃離於此。
隨着時間的推移，夜色愈發的黑暗，長夜裏最令人睏倦的時辰來到。
那遠處屋頂上的黑影，嗖的一下跳了下來，徑直走向已經燃燒殆盡的屋子。
而這黑影無疑就是卓亦凡。
他舉着若有若無的火把，在灰燼堆里尋找着什麼。
很快，幾堆骨架出現在面前，卓亦凡一個個掰開骷顱嘴巴，直至發現一個金色的槽牙，他才將那骨架收集放在一個包袱里。
那帶有金色槽牙的骨架是卓異的，他識得那金牙。那是卓異有一次替他出頭，與別人打架，被打掉的一顆牙齒，叔叔卓然給他換的金牙。
卓亦凡一直記得，記得卓異曾經對他的好，儘管他的死，咎由自取，但是也離不開卓亦凡的見死不救。
只是燒死他之後，卓亦凡心裏面並不好受，還想給他一個靈魂的歸宿。
他將卓異的骨架包好之後，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忠義王府。
第二天，他騎上一匹駿馬，一路疾馳，朝自己的家鄉梁城方向趕去。
經過幾天幾夜，他終於達到了梁城，那個他最為熟悉的地方，儘管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去。
整個梁城在夜色里，一片死寂，沒有喧嘩聲，沒有繁榮象，只是孤零零的躺在那裏。
很快，他就來到卓劍山莊。
此時的卓劍山莊，裏面一片漆黑，不再有往日的繁華，就像一個規模稍大的打鐵鋪一般。
雖然大大的院子還在，大門前的柱子上，只有微弱的火油在燃燒，上面已經不是他的父親卓嵩，還有叔叔卓然的頭顱，而是普通破舊的油燈。
卓亦凡並沒有叫門，而是翻牆而入，他不想驚動山莊內任何人，裏面的家丁已經沒有多少了，很多他都不認識。
他在卓劍山莊的院子裏一陣徘徊，卻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巡邏之人，或者打更之人，可以想見，卓劍山莊已經凋敝到何種程度，已經沒有什麼值得防備的了。
卓亦凡此時心裏面並沒有任何落寞或者悲戚，在他的潛意識裏，山莊好像就應該如此，他父親重振山莊的努力，反而是一種逆天的行為，違逆上蒼的法則。
他走到自己爹娘的房間門前，卻沒有勇氣再進去，他們已經死了好多年，進去也不會有任何念想，徒留下傷悲。
他接着又走到自己的房門前，也沒有進去，若是進去，往日的場景必定再次湧入腦海，讓他無法釋懷。
卓亦凡安靜的走着，感受着卓劍山莊的清冷和寥落。
很快，他又來到吳安的房門前，那個跟他一起長大，一直照顧他服侍他的家丁，最後為了救他這個主人而被殺死。
卓亦凡此時有點心酸，替吳安心酸，感慨不已。難道真的有命嗎？吳安自小就一直服侍他，如果以常人的眼光來看，根本就沒有過上過什麼好日子，長大后卻又慘死，短暫的生命劃過無盡的星空。
卓亦凡替吳安不值，對所謂的因果報應，善惡循環深深的懷疑。如果真有善惡循環，吳安怎麼可能就活得如此之慘，上蒼竟然一點福報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繼續朝前走去。
兀的，他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已經來到卓異的房間門口。
此時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遠遠超脫出仇人或者兄弟的定位。
仇人不假，他和段亦峰聯手害死外公沐涼生，可謂大仇。
兄弟亦是說得過去，儘管後來事情證明他不是卓劍山莊的血脈，可是畢竟一起長大，差不多二十來年，一直照顧他，情同手足。
可是，兩人之間後來又不斷相互殘殺，直至這次將他推入火海，見死不救。
卓亦凡沒有心痛，如果將卓異再次救出，他還是會和上官嘯烜一起對付自己，還是會賣力討好怒查人的王庭，他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他，而是蛻變為怒查人的走狗。
可是，卓亦凡的心底，還是湧起無限的感慨，畢竟兩人從小就在一起長大，那段兄弟情無法割捨。
他輕輕走向房門，習慣性的伸出手，想敲擊一下。
驀地，他又縮回手，敲給誰聽呢？
裏面已經空無一人。
他輕輕將門推開，吱嘎的響聲，打破夜的寧靜，顯得噪音很重。
卓亦凡並不擔心有家丁過來查看，因為這些屋子早已被廢棄不用，他們所住的地方，更是遠離這些區域。
卓亦凡輕輕走了進去，將隨身所帶的火摺子擦亮，在屋子裏繞了一圈，將落滿灰塵的油燈點亮。
隨着微弱的油燈燈芯燃燒，亮度遞增，屋子裏的景象也清晰起來。
卓亦凡發現，還是以前的擺設，還是一樣的設置。
他四下里看了看，在一個黑褐色的柜子裏面，竟然還躺着兩人和吳安經常玩耍的木質陀螺。
卓亦凡將其輕輕拿了出來，用衣袖拂去上面落滿的灰塵。
看着陀螺清亮起來，他的記憶又回到了三人的童年時光，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隨後，他又繞着屋子轉了幾圈，撫摸着熟悉的一件件東西，並將目光投向包袱里卓異的骨架。
“唉！”
卓亦凡輕輕嘆口氣，如今所有的一切已經物是人非，徒留下無限的感慨。
“這就是命！”他嘆息道，“堂哥，你不要怪我，也許你死了是一種解脫，而我也將死去。”
獃獃的在屋子裏徘徊良久，他才將昏黃的油燈吹滅，隨之輕輕關上房門，出了房間。
他站在門口又久久凝視一番，儘管隔着門，儘管漆黑一片，他卻好像看到卓異坐在桌邊，興趣盎然的擺弄着陀螺，旁邊的吳安則在不停的發出讚歎。
卓亦凡對着兩人虛無的幻影，會心一笑，轉身離開。
夜色越來越深，死寂越來越濃，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風，吹拂着卓亦凡的衣服，還有手裏的包袱。
微微抖動，他好像也感受到包袱里的骨架在晃動。
“別急，一會就讓你安息。”卓亦凡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