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一瞬間溫向晨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自信，這讓韓樂生覺得有些奇怪。像溫向晨這種天之驕子，按理說就算是哪方面做的比常人差了些，也不該不自信，可是偏偏溫向晨是真的流露出了這種感覺，又被韓樂生精準地捕捉到了。

“我……演得不好。”溫向晨有些低落道。

韓樂生見他垂下頭，想也不想便道：“我小時候成績也不好。”

溫向晨猛地抬起頭，“你明明是Q大工程學院的高材生。”

作為全國最高學府Q大的學生，可以沒有常識，可以為人木訥，可以情商極低，但是絕對不能成績不好。在這個應試教育為主的國度中，想要成為Q大的學生，必須是碾壓普通人的學霸。

“我說的是小時候，”韓樂生微笑道，“我不像其他學生一樣請得起先生……不，是私人教師，起步也比旁人晚，成績不好很正常。不過後來我下狠心一定要學會數算和識字，一有時間便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一個字寫不好就寫上千遍百遍。當然最後也不算學得最好，不過寫出的字總算可以見人了。”

韓樂生根本不記得原主小學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他直接將自己過去的經歷改了一下講了出來，當時若不是他偷偷學會了寫字和數算，最後也不可能成為相府的管事。

聽了韓樂生的話，溫向晨也稍稍有了點信心。

“你說的對，就算再沒有天賦的人，只要努力總會有收穫的，而且我也未必真的沒有天賦。”他將劇本遞給了韓樂生，“左右這段時間咱們都閑着，我們把劇本上的情節都練一遍吧，你先去把劇本複印一份，書房有複印機。”

韓樂生：“……好……”

複印……是什麼？

韓樂生僵硬地起身走到書房，溫向晨的書房足有四五十平米，比普通的單人公寓還要大，不僅有兩個大書櫃、書桌、電腦桌，什麼打印機傳真機複印機掃描儀也一應俱全，這麼多東西里韓樂生也就認識個書櫃，連電腦是哪個他都不知道，畢竟他在這屋子裏並未見過類似人頭之類的東西。

他試圖用這些器械上的字跡來辨認哪個是複印機，結果看了半天，這些機器上面全是他不認識的字符（英文字母），韓樂生轉了半天，最終打開新手機，在瀏覽器上艱難地一筆一劃手寫出複印機三個字，終於通過網頁上的圖片認出了那台打印複印一體的大機器。

好在溫向晨家的打印機是傻瓜式操作，將劇本拆開裝訂放在上面點擊開始鍵就可以了，使用方法網頁上都有教，韓樂生總算是沒那麼窘迫，研究了一陣后打印機便喀什工作了。

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冷汗，韓樂生只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他一無所知，幸好最開始就學會了使用手機，而現在的網上基本什麼都能查到。

“怎麼這麼慢，你該不會不會用打印機吧……”等不及的溫向晨走進書房，看見韓樂生站在正在工作的打印機前，一縷晨光打在他的頭髮上，而此時沐浴在陽光中的韓樂生正看着他，那雙眼睛中竟然滿心滿眼都是自己，這樣的眼神讓韓樂生原本普通的臉都顯得好看了一些。

溫向晨不知為何被那眼神看得心跳漏了半拍，扭過頭道：“複印完了就來客廳吧，那裏地方大一些，能施展開。”

察覺到溫向晨的視線在自己臉上滯留了一秒鐘，韓樂生在他走出書房后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明白溫向晨在看什麼，畢竟這真的只是一張普通的臉。

習慣性用忠誠視線看自己主家的韓樂生自然不知道，在現代社會，除非是拍電視劇，不然真的是見不到這種“為你生為你死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眼神，不得不說，這樣的眼神真的很觸動人心。

將複印好的劇本裝訂好，韓樂生用自己那七七八八的簡體字水平大致看了下劇情梗概，差點摔出個跟頭來。

這是一部……大概是叫做女主向的電視劇，或許吧……

劇情幾乎就是時下流行的幾個非常優秀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放着身邊身份高貴又美麗的美人不要，一個個要死要活地非要娶女主，為女主生為女主死還上趕着被女主虐，不能娶到女主就人生都失去了意義。而這是一部打着女權主義旗號的電視劇，女主表示自己誰都不嫁，一定要闖出自己的一番事業來。

韓樂生：“……”

這嚴重顛覆了韓樂生三觀的劇本讓他久久不能言語，神色複雜地看向溫向晨，這部劇的男主。

按照一般女主向電視劇的套路，男主是女主的，男配才是用來愛的，這部劇也是如此。溫向晨飾演的男主剛剛出場時還好，和女主有不少互動，人深情又為女主做了很多，可奈何他有老婆，沒錯男主很早就娶妻卻在開場就對女主各種曖昧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但是又表示自己家有老婆不能給女主幸福，於是一邊撩人一邊將女主推開，推開時還用各種辦法對女主好，一副家庭的責任和愛情都要承擔起來的樣子。

女主要嫁給男配時，男主還各種撕心裂肺難過，只恨自己為何不早一點遇到女主。而男主的老婆很明顯就是這部劇的反派之一，為了對付男主雖然深愛但因為不想委屈她絕對不會娶的女主，各種掉智商各種做蠢事，生生把自己折騰死了，最後讓男女主HE了。

韓樂生：“……溫少您要飾演這名叫邢天英的男子？”

“是啊，”溫向晨點點頭，“這劇本很恐怖吧？我居然要演這樣一個角色，真是……我真怕演完了會被觀眾罵死，這年頭網上都在嘲諷渣男，盤點以前電視劇里腳踏兩隻船的渣男，我還要頂風上……演個爛劇也就算了，竟然要演這種男主角，估計等電視劇放映后，這部劇又變成了一部女主眼瞎的電視劇了。”

他的關注點與韓樂生不太一樣，韓樂生受不了的是這部古裝劇中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三觀，而溫向晨更重視的似乎是這部劇對他演技的磨鍊和形象的影響。

“溫少，我方才大致看了一下劇本，總覺得有不合理之處。明明邢天英之妻佔盡優勢，邢天英也不可能拋棄他娶那個女子，她為何會放棄自己作為正妻的優勢，去施展這些鬼蜮伎倆，最終竟然還不顧自己與邢天英夫妻一體，要陷害邢天英，難道她不知道若是邢天英出事了，她這個妻子也會被株連嗎？”韓樂生特別不解地問道。

他對那些男子都喜歡女主這件事倒是沒有提出什麼疑問，自古以來的話本都是著作者自己的想像，他在那個時代對一些寒門書生有千金小姐看上的話本也是嗤之以鼻的，不過都是妄想而已。

“誰知道編劇怎麼想的，反正能吸引觀眾就行唄。”溫向晨嘆口氣，“總覺得自己要演一個腦殘。”

“也未必如此，”韓樂生沉思后道，“溫少先演一段吧，我也很想看溫少演戲呢。”

“行吧，那就演早晨我練台詞那段，就嘶聲裂肺那裏。”溫向晨彆扭道。

他因為這件事吼了韓樂生心裏過意不去，總想揭過這一段。韓樂生明白他的想法，便道：“好啊，是劇本上哪一幕？”

“這裏，”溫向晨把頁數告訴韓樂生，“會吼成這樣是因為女主中毒，男主以為她死了，痛苦萬分。當然其實女主是假死，後來被男配救活了。”

韓樂生已經不想吐槽這劇情了，他看向劇本，這一幕其實很簡單，就是男主抱着女主的“屍體”大哭，哭后心如死灰，一臉絕望地橫抱着女主將她帶回家，要為她安葬。劇本上沒有寫明確的台詞，只要求溫向晨表現出痛失所愛和萬念俱灰的樣子就可以。

溫向晨從卧室里拿出了一個等身抱枕，雙膝跪在地上，把抱枕抱在懷中，手托着抱枕的頭頸處，用力將抱住抱枕，表情幾乎是扭曲着的痛哭道：“馨兒，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麼辦，我不能沒有你！啊——”

一邊吼還一邊艱難地往出擠眼淚。

韓樂生：“……”

作為相府總管，韓樂生已經是久經風浪，擁有泰山崩於前都處變不驚的鎮定，卻還是被溫向晨這撕心裂肺的表演嚇到了，他手指猛地跳了一下，手臂劇烈地抖動。韓樂生用左手牢牢壓住右手，按住自己想要打斷溫向晨的手，堅持着面無表情地看完溫向晨終於擠出幾滴眼淚後用抱枕擦掉自己的眼淚，橫抱起抱枕，一臉智能AI的面無表情狀摟着抱枕走回卧室。

他回到卧室后，原本站着的韓樂生立刻坐進沙發里，用手抵住自己的額頭，給自己壓驚。

一直聽溫向晨自己說他演技不好，韓樂生沒有深刻的體驗，現在看過溫向晨那毀容般的演技才終於明白溫少那不自信來自哪裏。

儘管沒看過什麼拍戲現場，憑藉著自己拿貧瘠的現代社會經驗，韓樂生也知道溫向晨這樣真的不行。

至少上次他看的電影中主角絕對不是這麼演的。

而演完這一幕的溫向晨又抱着抱枕從房間出來，一臉期待地對韓樂生道：“我演得怎麼樣？”

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兩下，方才好不容易擠出來尚未擦乾的淚珠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溫向晨的容貌真的是絕佳，可是剛才那演的……

韓樂生難得地糾結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溫向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