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時應該是下午兩三點鐘,陽光正盛,平常這時候,是烏鴉們在巢穴安靜休息的時間。但是這幾天,幼鳥們卻是無法再美美的睡午覺了。
早在前幾天,一些烏鴉父母就開始不再將食物帶回鳥巢,而是叼着食物,站在巢穴不遠處的地方,任憑幼鳥如何渴望的呼叫,也不為所動。一些幼鳥飢餓難耐,只得爬出巢穴,一步三撞地往大鳥的方向撲去。
鳳晴知道這是到了讓幼鳥學習飛行的時候了。兩天前,她的鳥爸鳥媽就開始叼着食物站在不遠處的石台上,“呱呱”叫着鼓勵小烏鴉飛去它們身邊。唔,還不能叫飛,只能叫做爪子、翅膀並用的往前撲,和人類幼兒蹣跚學步一樣。不同的是:人是手腳並用的往前爬,鳥類是翅膀和腳一起爬,總之——都是從爬開始。
......
鳳晴第一次爬的時候,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肢體不協調,完全不配合大腦的指揮,爪子無力站不起來,跟軟腳蝦一樣,鳳晴只能趴着配合著翅膀往前小撲。也算是重新體驗了一把小時候學習走路的困難,彌補了那段時期記憶的空白。
人最平常的行走,鳥最基本的飛行,都不是一開始就會的。知道該學習飛行后,鳳晴就經常在岩壁一些較平緩的地方練習。功夫不負有心人,鳳晴心情舒暢的望着被自己遠遠甩在身後急得呱呱直叫的那四隻,成就感十足。
可等到她終於撲騰到鳥媽的面前,看着其嘴裏叼着的疑似甲殼蟲的東西時,鳳晴頓時覺得整個鳥生都是灰暗的。
學會飛行迫在眉睫啊!
鳳晴發現,這些大鳥們用這種方式讓幼鳥練習低飛,是很有效果的。不過幾天時間,這些幼鳥就能跌跌撞撞的低飛一段不短的距離。隨後,鳳晴發現大鳥們又改變策略,不再將食物輕易的就給了小烏鴉。它們叼着美食一步一步的引誘幼鳥飛往高處和崎嶇的地方,就這樣依次的增加難度,慢慢的,幼鳥能飛得更高更遠了。鳳晴知道烏鴉是很聰明的鳥類,親身體會後,這認知更加深刻。
鳳晴在大學是學習攝影的,有幾次拍攝鳥類,翻看了一些有關的書籍。據她觀察發現,這些烏鴉除了嘴巴和爪子的顏色,從形體上看,應該是更接近山鴉的。但,她記得山鴉的喙和爪子應該是有其他顏色的,而這些烏鴉,是從頭到腳任何一根羽毛都是純黑色,簡直是黑得不能再黑了。是以,這麼久了,鳳晴也沒弄明白她到底出身於鴉屬的哪一種?
這天傍晚時候,山壁的一片較平緩區域內,散落的岩石上面高高低低的站着好些烏鴉,成鳥幼鳥都有。鳳晴及那四隻幼鳥也在鳥爸鳥媽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山石上。其他幼鳥們紛紛張開已經羽翼豐滿的翅膀,迎着山風不停的拍打,鳳晴猜想這是在為待會的試飛熱身?
鳳晴有樣學樣,站在高處張開翅膀,慢慢的扇動。她這才發現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東西,應該是暖氣流,托着整個身體輕飄飄的,原來這些幼鳥是在感受這股能幫助他們飛行的力量。
不一會,就有幼鳥從山崖上勇敢的跳出去,它的親人護在身旁做着示範。年輕的幼鳥拍打着翅膀,在半空中左衝右突,找不到節奏也把握不住方向。臨近落地時,驚慌得猛拍翅膀爪子亂舞,一通慌亂后,着陸時,整個身體張着翅膀,隨着慣性貼着地面向前衝出了好長一截距離,鳳晴光看着都覺得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們這邊熱身結束后,邁出第一步的是“虎頭”。這名字當然是鳳晴起的,原因無它,五個兄弟姐妹中,就他搶食最厲害,長得也最壯實,如果按照鳥類來序長幼的話,這傢伙就是大哥了。至於鳳晴怎麼知道是大哥而不是大姐的,這個問題,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成為了鳥類,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能分辨出,估計就是一種本能吧。
虎頭在鳥爸鳥媽“呱呱”的鼓勵聲中,勇敢地跳下了山崖。有了虎頭邁出的第一步,後面的三個小傢伙們,也都依次的撲騰着下去了。最後輪到她時,鳳晴這才悲催的發現:她貌似、好像、有些恐高症......
好像旁觀別人走高空玻璃橋,完全不能體會那種猶如行走在空蕩蕩的高空中的驚悚感。別人在上面叫得撕心裂肺,你可能注意到的是那下面優美的風景。鳳晴就是這樣,看其他烏鴉試飛的時候,還能在旁邊理智的點評一二,等她自己要往下跳時,她的兩隻腳都開始打顫。
時間拖着有點久,下面的鳥爸忍不住拍打着翅膀飛上來,疑惑的“呱呱”叫,又將聲音放柔和:“呱~呱。”
鳳晴現在能聽懂鴉語的大概意思,能感覺出其中的情緒變化,知道它是在問自己為什麼還不開始,又鼓勵她不用怕,沒事的。
可關鍵是現在她要怎樣縱身一跳啊,看這上百米的高度,就靠這雙輕飄飄的翅膀?一個不小心,會死人的吧,不,會死鳥的吧!萬一自己一時緊張忘記拍翅膀了怎麼辦?萬一自己一害怕,習慣性拿手(翅膀)捂嘴了怎麼辦?萬一突然刮來一陣大風,給刮到石頭上了怎麼辦?不確定因素太多,所以鳳晴覺得這事不能急,得去找處低一點的地方慢慢來。
五十米?也太高了,二十米?還是有點高,十米?有點懸,五米應該差不多。恩,最多不能超過五米了。
......
最後,鳳晴的第一次試飛,以被鳥爸踹下懸崖,亂舞着翅膀伴隨着一片呱呱聲,落地翻了幾個跟頭后,完美落幕。
自那次后,鳳晴就受到了重點關照。比如,輪到她練習時,兩大四小十二隻眼睛齊刷刷的盯着她!還有食物輪到她時,鳥爸鳥媽站的地方不是高高的樹丫,就是湖中心的石頭上。而且她發現自那以後,那四個小傢伙就像較勁一般,一個比一個飛得高飛得遠,在空中花式地秀着各種飛行技能,當然,大多數時候,還是虎頭略勝一籌。但是!不管最後誰贏了,它們必定會排成隊,從自己面前昂首挺胸、步伐一致的走過去。
簡直欺鳥太甚!
為了保住自己“鳥窩一姐”的地位,鳳晴不得不克服恐懼,每天勤加練習,仔細感受飛翔時空氣的阻力與托力,尋找着最省力的飛行技巧。
想到前世一些人跑步時,會在腳上綁沙袋,鳳晴於是每次練習飛行時,就抓兩顆小石頭在腳里。這辦法還不錯,幾個月之後,她明顯感覺翅膀揮動起來更加有力。這鼓勵了鳳晴將這方法堅持下去,帶的小石塊也從殷桃大小到山楂大小了。
說到水果,鳳晴就倍感心酸,可憐見的啊!自從變成了一隻鳥后,她就沒沾過葷腥了(剛被孵出來意識不清醒的時候不算)。到現在將近六個月,這對於以前無肉不歡的人來說,是一件多麼作孽的事啊。
更別說每次看見什麼小青蟲啊、小甲殼蟲啊、飛蛾啊,鳳晴現在的小腦瓜子裏就有一人一鳥在打架:一身漆黑的烏鴉在說,吃吧,吃吧,很美味的;另一個年輕女孩在說,天哪!這是蟲啊,太噁心了,不能吃。
很美味的,吃吧。
太噁心了,不能吃。
很美味的,吃吧!吃吧!
太噁心了,不準吃!不準吃!
你這人怎麼這樣?
你這鳥怎麼什麼都想吃!
......
肉.體與靈魂的博弈,鳳晴覺得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精神分裂。
在石壁上劃下最後一橫,望着一排排的“五”,鳳晴決定: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去弄個葷的,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