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套住靈魂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T恤,左胸有個小口袋,邊洗得有點鬆了,全靠胸肌撐着,別人不知道,反正燕寧偷偷了看過好幾眼;背後印着一個太空望遠鏡圖案,下身一條八分牛仔褲,腳踝處露出些許汗毛。
“你要走了?”黑背心女生快步跟過去,姜近點了根煙,低頭查看小花圃,從裏面撿出一個酸奶蓋子扔進垃圾桶里。
“怎麼,你沒吃飽?”他吸了一口煙才問。
回頭看一眼,目光並沒下降到女生肩膀以下。
“你還沒祝我們用餐愉快……對了,你今晚上有空嗎?”女生歪着頭,眼光脈脈,初陽照在鎖骨處。
他不在意的一笑,轉向玻璃窗里的女孩們比了個心,再點點盤子說:“都吃了,別浪費!”
然後大步離去……
黑背心女生走回來聳聳肩,細帶子彈在她起伏的弧線上,“你們說,他到底是什麼物種啊?……”
女生們舉起拳頭給她打氣,都說顏值和追求難度成正比,又說他是欲擒故縱什麼的。
燕寧低頭笑笑,她胃口小,還剩了三分之一在盤子裏,表情像被噎住的金魚,服務生跑過來說:“沒關係,我去給污污吃!”
大廳側門那兒趴着一隻污七抹糟的雪納瑞,毛遮住了大半眼睛,一聽見有人叫它的名字立刻站起來,激動得前劉海都在顫抖。
“它就是污污?”
“對啊!”小姑娘點頭。
“是毛麗撿回來的,嘴不挑,就是長的太丑!”
“是夠丑的!”
小姑娘把剩下的食物都給它。
“有的客人討厭狗,所以一般不許它進來……”
“你叫什麼?”燕寧挺喜歡這個質樸的女孩子。
“我叫嬌嬌……”
污污幾口就把火腿片和煎蛋吃了,只剩了一點麵包皮,嬌嬌在收拾。
四個女生居然不嫌棄它髒兮兮在逗它玩!燕寧不喜歡它一身叫花子破棉襖似的毛,慢慢上樓去。
她們才像是真正的旅客,總是敞開心扉願意和人接觸。
自己呢?
不過是一個逃客罷了。
燕寧在大廳里拿了本旅遊小冊子,上面標註着薔薇谷、羅子坡還有琥珀湖幾處景點。
小撇來上班了,很負責的向她推薦。
“你沒帶男朋友,也用不着逼婚,那玻璃棧道就不用去了……”
燕寧指着地圖上那個兩厘米的圖標問:“這裏風景好不好?”
“好也好!但是嚇人!而且要買票!100一張呢……下面就是琥珀湖,你一個人,還是算了!”
他手指滑到西面,“你可以去羅子坡!”
“那裏風景也好而且人少,沿着西街一直走過了宛子口上山,那裏有我們家的精品房恆星部落!前面岔路口有個漂亮的院子是美院的寫生基地……”
所以,10分鐘后,燕寧換了球鞋擦好防晒霜,往包里塞了一瓶水就往西街去了……
剛過第一個拐彎就看見一家很特別的店。
主要是賣的東西很特別,全是套兒套兒。
名字取得很文藝:套住靈魂。
就在燕寧微一駐足的當口,一個身穿長衫剪半寸頭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眼神憂鬱。
“朝陽下的精靈帶着鮮甜的香氣,我聽到了自己的毛孔爭先恐後打開的聲音,請問你需要什麼嗎?”
“不需要。”
燕寧往前走。
身後那個聲音惋惜不已:“那麼,請允許我為你獻上一首詩吧?”
“謝謝,我不懂詩……”
“你就像是一首詩啊……不要受傷,不要可惜,終究,我們能把握的只有虛影和嘆息……”
燕寧停下打量他,他耷拉着腦袋站在陰影里,青衫薄,衣帶漸寬,人比黃花瘦說的就是這種騷人吧!
“哎?你就是昨晚在愛無力唱歌的女孩兒?”
他眼睛一亮,語氣也正常多了。
燕寧點點頭,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你唱的很好!耳朵都懷孕了……”
燕寧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岔開話題。
“你進酒吧也穿長衫嗎?”
他眯了眯眼,彷彿覺得陽光很刺眼。
“我想我應該是個民國的靈魂,穿越而來的……”
看着燕寧好奇的樣子,他有氣沒力的說:“那有什麼……我每晚都在那兒……只有醉了我才能好好睡上一覺!”
燕寧往前走。
“希望還能見到你……小歌手!”他說。
***
西街不如東街長,酒吧和飯館多一些,在經歷了大半夜的狂歡過後,巷道里安靜下來,偶爾路過幾個穿着大膽新潮的青年,好幾家店門口摞着周轉箱,裏面橫七豎八塞滿了啤酒瓶。
經過一家牛肉麵店,裏面坐着七八個人在吃早飯,牛肉湯的香味直鑽鼻孔。
路開始變窄了,一個日式的小客棧出現的拐彎盡頭,路邊立着木頭標識,上面用隸書寫着宛子口,一口古井,周圍長滿碧綠的蕨類植物和幾朵淺紫色一毛錢大小的花。
燕寧上前一看,介紹說這口井是清朝就有的,井水甘甜,礦物質含量合理……
上山了!
開始有鳥叫,有林蔭和野花,石板地變成了磚地,再往前走又是泥地。
走了二十來分鐘覺得有些熱,她掏出水來喝了半瓶。
這個懶洋洋的山中小鎮基本上都是遊客,現在還不到9點,這裏大概也不算熱門地,一路上只碰見兩個人,身上背着畫夾,穿着與眾不同,看來就是美院的學生了。
再走了十幾分鐘,突然有點內急。
早上喝的牛奶、吃了水果色拉,臨出門前卻忘了上廁所,她看看茂密的樹叢,終究沒有勇氣走進去,也不知道羅子坡還有多遠,那裏不是有個恆星部落來着,這麼想着,就加快了腳步。
前面一個大彎坡道,幾株旱芙蓉長得很好,她還來不及欣賞,樹葉後面突然衝出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騎着小黃車的小夥子。
等兩人發現對方時,顯然已經太遲,電光火石間傳來一聲碰撞和兩聲鬼叫。
燕寧是側倒下的,左邊屁股着地,自行車哐啷甩出去兩米,小夥子像條八爪魚一樣撲出去蓋在車身上。
“日/了/狗了!這會兒怎麼有人上山!”
燕寧本來還爬不起來呢,一聽這話頓時氣沖丹田,像水溝里的螞蟻奮力一振爬了起來。
“你怎麼說髒話呀!”
燕寧怒目圓睜看着他瘦瘦的背。
那人呲牙咧嘴嘶叫了一聲,慢吞吞從自行車上翻躺在地上,然後蜷起來捂着身體中部。
“唉喲,我被自行車給日/了!你懂了吧大姐!”
燕寧臉紅了。
她看見自行車踏腳朝天戳着……
“誰讓你不剎車的?”她嘟噥。
“我倒霉,我自做死行不行?唉喲……”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說:“我連女孩兒嘴都沒親過……就要當太監了!”
抬頭看見燕寧既擔心又嫌棄的表情又問:“你要不要緊?”
燕寧穿着條白色長褲,膝蓋處被扎出了一個洞,手掌有挫傷,屁股有點疼,除此以外沒啥大問題。
“還好吧!”她拍着褲腿。
小夥子終於起身去扶自行車了,才發現車簍里的東西早就顛到了地上,頓時臉色一白失聲叫道:“壞了壞了完了完了完了!這下連太監都做不成了!”
燕寧看着他把地上的紙盒捧起來,慌亂的撕開透明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