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宴會
管平原是想策馬回去,路上卻遇到了魯存。
原是錦衣衛,自盛國公走後便被管平派去接手了那些兵馬。如今大魏內鬥不堪,岌岌可危,倘若兵權還不握在自己手裏,任由那些人爭來搶去,恐怕爭到最後什麼也不剩了。魯存行伍出身,收整起來自有一番手段。
如今穿一身將袍,帶着管平往裏頭,“大人,讓你來自然有好事。”
魯存是個粗人,拿眼就能瞧得出來,漆黑的膚色,看上去十分憨厚,“太子邀約,說是有好東西給你……”,他走在管平身側,低聲說道。管平眉頭微抬,倒也在意料之中,這些日子明裡暗裏無論是太子或者魏祀的人,都曾找過他。
“定國侯可算姍姍來遲”,剛進了裏頭,太子麾下的一名謀士便走了過來,對管平行禮,之後便要引着他上座。太子在座側,“侯爺總算來了——”又拿着酒杯指着下頭一眾人,都是今兒賽馬會上傑出者,“給侯爺見禮。”
底下眾人行了禮,管平居於上座。旁邊有婢女上來替他斟酒,模樣俏麗,灰衣站在一側,又看側門步入一列穿着白衣的舞女,各個模樣傾城,想也知道太子今兒打的是什麼主意的。便微垂着腦袋:美人計。
可也不怕說的,這京城美貌中能勝得過他家夫人的,怕還沒幾個。
便是大人有那心平日裏吃慣了山珍海味,如今哪來的胃口對付這些清粥小菜。
正說話間,外頭有股子小風吹了進來。原本屋內眾人便都看着外頭,三個身姿窈窕的姑娘站在門外,還有幾個丫鬟模樣打扮的站在後頭。幾人頭上都帶着冪籬,模樣瞧不真切。永寧郡主原是想過來看看熱鬧,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場景。
屋內幾乎沒什麼女子,側列全是些身姿健壯的男子,看打扮像是剛從賽馬場上下來一樣。
永寧郡主本來就膽小,看到這樣的場景恨不得把腦袋縮回到衣領中。今兒個的宴會是什麼樣的宴會在座的男人各個心裏頭都有數,如今瞧進來了三個姑娘家,雖頭上帶着冪籬看不清楚容貌,可瞧氣度身盤便知是個貌美女子。
與歌姬不同,這幾人一看就出身不錯。許是哪家小姐誤闖了過來——
“哪家的姑娘,跑這邊做甚?跳舞的么?”席間便有一男子如此道,狀似風流的從位置上走出來,又走到三個姑娘前頭。盛明珠略微將永寧郡主拉至身後,“走錯地方,各位海涵。”說罷便要帶着永寧郡主出去。
那男子原是對着永寧郡主出手,如今瞧着她說話了便也拉她的袖子,“姑娘別走呀?瞧這裏頭還有這麼多漂亮的姑娘,你們幾個不若留下來——”不過是一番戲耍之言罷了,戲弄良家出身的女子總跟妓管里出來的感覺不一樣。
在場大多是男子,心裏頭也咂摸的清楚,因此也沒幾個去管這邊的動向。只是他手還沒碰到盛明珠,便被後頭侍衛叉走了,那人還不明白什麼狀況,一臉懵的看着室內。永寧郡主眼眶微紅,實在有些怕了,便小跑到了太子處。
太子臉色有些不好,但永寧自小不愛說話,又膽小,如今出了這樣的情況他又不想怪到自己女兒頭上,“莫怕——”又對着底下眾人到,“趙平對郡主無禮,日後不得再踏入太子府半步。”說著又對永寧郡主小聲嘀咕了些什麼。
管平從座上起來,自打他坐在這裏來便沒見過他換過位置。哪怕上前表演的舞女有多美,引得在座上台共舞,也沒瞧見這管侯爺放下手中酒杯,好像酒杯里盛的不是酒,而是什麼人間美味。如今卻挪了他那尊臀。
“夫人,隨我上座。”
因着太子剛才那番話,原本絲竹管弦聲兒十分熱鬧的場兒靜了一會兒,管平這句話便顯得格外明顯。不僅在座的幾個人有些驚詫,連太子臉色都有一瞬間變了——又看了眼還紅着眼眶的女兒,終究什麼都沒說。
他今兒合計管平來,本就是想給他送女人,可沒料女兒將管平夫人也給弄來了。倒不是不能繼續送,只是到底有些難看。何況有幾個女人在的宴會,到底跟之前的氛圍不一樣了。
盛明珠看了眼管平,很快隨着他到了位置上。一側婢女又替她斟酒。
金枝自覺也是見過世面的婢女,如今瞧這裏衣香鬢影,舞台上貌美的舞女還未曾下來,便也曉得是怎麼回事兒了。如今依着她家大人的身份地位,旁人可不就得扒着嗎?
永寧郡主和顧靈坐在一起,到底這樣的場合顧靈雖有預計,可還是有些驚慌,一直都垂着頭。
金枝替盛明珠摘了頭上的冪籬,頓時一張臉便露了出來。此處太子打的好主意,地方有些昏暗,燭火幽幽,美人也籠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穿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袖邊兒都是金線縫製。
看上去十分招搖,可美貌卻又過盛,便給人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彷彿她坐在這裏,整個室內都蓬蓽生輝一般。男人劣根性便是如此,明知是定國侯的夫人,招惹不起,目光卻還偷偷的往那裏看着。
太子也是。
不過他這樣的年紀,風月之事來說頂多算是錦上添花。再加上如今的儲位之爭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何況是管平的婦人,哪怕是嫦娥下凡估計他都生不出什麼凡心。又看了眼管平旁邊坐着的那女子——盛家那丫頭從前看着就是美人,如今出落成這般模樣。
又看了眼室內的一種舞姬,頗有些臉面無光的感覺。金枝讓管平身邊伺候的丫鬟下去,自己在兩人身旁伺候着。
終究還未結束,自己的目的還沒達到。太子看了眼場上眾人,又看了眼後頭的謀士,他點了點頭,太子很快便搖手。
場上絲竹之聲又起,舞女翩翩起舞。這種管弦之樂多了些靡靡之音,永寧郡主沒聽過這樣的音樂,曲兒是崑曲,便是唱腔內容也聽不明白。
管唱了些什麼淫詞艷曲都聽不大真切。
管平眸色倒是越來越難看,盛明珠平日裏不愛戲曲,也不大聽得清上面唱的是些什麼。可到底是個女人,旁邊有些目光越發熱切她感受的到,一時之間只覺得被那些目光盯得渾身難受——片刻后屋內突然咚的一聲。
原本還沉浸在曲子裏的眾人總算醒來,再順着發聲兒地看過去,定國侯手裏的酒杯落地,面無表情,有幾個頓時臉色發白。
曲子唱的人浮想聯翩,如今這場中貌似天仙的就定國侯身邊這一個。似這樣的美人自然是看一眼少一眼,加上靡靡之音擾人的心智,竟是忘了那定國侯之前是怎麼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這樣盯着他的夫人看,難怪臉色如此難堪。
“剛才酒杯有些滑,失手了,打擾諸位。”管平如此道。
下面眾人自然是忙忙應是。金枝垂着頭,她出身不高,從前還未進管府時人牙子那裏便有唱崑曲兒的,因此也聽得明白:什麼解羅衫,什麼酥胸翠,一知半解都明白——如今要恨死剛才的自己。
只想着夫人貌美,好讓那些個人看着自慚形穢,莫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卻沒料到這些個女子安安靜靜的,倒是——想起剛才大人的臉色,金枝如今心裏頭也生起了些怕。
盛明珠眉頭微皺,如今大魏民風開放,她又是成了婚的女子,在眾人面前摘下冪籬到沒什麼。只是這樣的場合太子沒有明說,可底下那些個歌女明顯和巷子樓里那些清倌人,賣弄才藝的不同,唱的那些黏黏膩膩的曲子。
管平伸手,金枝只愣了片刻,立馬將手上的冪籬給他。
管平聲音不大,可誰都知道這宴會上除了太子誰是正主兒,滿屋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聚在那兒,“風有些大了,你前些日子剛剛傷寒,冪籬帶上。”
眾人便看了眼賬內密不透風的牆,風大嗎?
“侯爺真是與夫人鶼鰈情深,讓人羨慕。”顧靈笑盈盈的說。
再場的男子居多,場下的伶人都沒說話的份兒。顧靈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突然說了這番話,便引的目光都往她這裏,她笑意盈盈的,年少的姑娘模樣便是不美都十分的靈氣,不少人都往這邊看,她眉眼彎彎。
管平只往這裏看了一眼,很快便轉了頭。
顧靈唇角的笑容微微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到之前的模樣。盛明珠往顧靈那邊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倒是帶上冪籬之後,先前的古怪感全都沒了——
“若是覺得無聊,可先回?”管平在盛明珠耳側道。
盛明珠回眼看他,只不過眼神被冪籬擋着,什麼也瞧不見,“我若不來,怎知秋天有如許春色——”管平失笑,她卻已經轉過了頭。畢竟有永寧郡主在,之前那些歌姬全都換下了,台上一個明藍衣着的姑娘,正緩步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