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集體照
屍體極為慘烈?冉斯年當時還在想,會是怎麼一個慘烈法,可是僅僅十分鐘后,他便親眼見識到了那慘烈的情形。的確,讓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子以如此方式慘死,恐怕這個母親也活不成了。
冉斯年看到屍體的整體狀態后,馬上去看屍體的臉。沒錯,這就是賈梓煜,如假包換。冉斯年驚訝於自己居然如此篤定,看來他的面盲症已經有了突破性的好轉,至少在以前,他從未如此肯定過。儘管如此,他還是掏出了剛剛用於尋人的賈梓煜的照片交給瞿子沖。瞿子沖看了照片後點點頭,意思是,這具男屍就是賈梓煜無疑。
賈梓煜背靠着樹榦,胸腔和腹腔被利刃劃開,鮮血淋漓中還能看得清人體臟器,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腸子被扯了出來,繞過了他的脖子,並且看樣子還被勒得不輕。賈梓煜滿臉駭然,死不瞑目,瞪着一雙快要掉出來的眼。
冉斯年只看了幾秒鐘便轉頭,他慶幸饒佩兒和王燕芝沒有一起趕來。
“兇手是個嗜血狂魔,變態!”范驍在一旁,艱難地感嘆着,然後就撒腿跑開,跑出了十幾米之後,他扶着樹嘔吐。
將近午夜的時候,冉斯年跟着瞿子沖的隊伍回到警局。瞿子沖分配任務給手下人,調查最後見到賈梓煜的人是誰,排查賈梓煜的社會關係,是否有仇家等等。還有最重要的,他們要等待屍檢的結果,看看賈梓煜到底是不是個癮君子。此外,還要把賈梓煜的所有個人物品帶回來。這個任務是交給范驍的,這點正和冉斯年的意。他假裝告辭,其實是先去了賈梓煜的出租房,在那裏等待范驍。
冉斯年心想,瞿子沖果真沒有懷疑他的罪證被放在了賈若凡那裏,否則也不會派范驍去搜集賈梓煜的物品,而是應該親自出馬的。
凌晨兩點,冉斯年在賈梓煜的出租屋門口等到了范驍,二人一起進去,把賈梓煜的個人物品裝箱搬回了車上。接下來,二人便轉戰醫院,打算從王燕芝那裏拿到王燕芝家的鑰匙,進去搜尋賈梓煜的個人物品。
聯繫了饒佩兒之後,冉斯年駕車前往醫院。范驍剛剛配車,開車跟在冉斯年後面。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王燕芝還在昏睡,於是冉斯年做主,偷偷拿走王燕芝身上的家鑰匙。
三更半夜的,冉斯年也顧不得許多,如願以償地在王燕芝的家裏來了一番“土匪掃蕩”,甚至驚動了鄰居來查看情況,幸好有范驍的證件,否則鄰居們一定會報警。
冉斯年望着一片狼藉的王燕芝的家,不免有些失落,至少他目前是沒有發現存儲瞿子沖罪證的優盤之類的東西,但願他的夢能夠給他什麼提示吧。
眼看天色快要亮的時候,冉斯年已經幫范驍整理了賈梓煜的個人物品,打發范驍趕回警局。至於說像是遭過賊的王燕芝的家,冉斯年給饒佩兒打了個電話,要她趕來幫忙善後。
在等待饒佩兒趕來的空檔,冉斯年躺在了賈梓煜的單人床上短暫休息,他給自己下達了任務,要在夢裏再重新在這裏尋找一遍,這個家裏到底有沒有藏有何佔國放在這裏的,存有瞿子沖罪證的存儲設備。
一眨眼的工夫,冉斯年再次站在了賈梓煜的書架前,他手捧着一本影集,影集固定在翻開的一頁上,時間似乎靜止。
冉斯年在夢裏固定了看到一張照片的那麼一瞬間,但是他在這時間靜止的夢境中,也有操控靜態變為動態的能力,他低頭湊近那張高中生的班機集體照,發現有四個男生被用淡淡的鉛筆給圈住了。有人用鉛筆圈畫了這四個男生!
糟糕,因為照片不甚清晰,又是集體照,每個人的頭部都很小,冉斯年根本無法辨認這四個被圈住的男生的樣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四個中,沒有一個是賈梓煜。
松江市第三十一中學2000屆高三四班畢業照。難道這是賈梓煜的畢業照?冉斯年快速在畢業照上搜索賈梓煜的臉,但很快便以失敗告終。一來,他的面盲症沒有完全治癒,二來,就算是正常人,也很難在這麼一張十幾年前的畢業照上找出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只是見過十幾年後樣貌照片的男人。
到底為什麼要把這四個男生圈出來?是誰圈出來的?這四個男生有什麼共同特徵嗎?
冉斯年再次努力去觀察,這四個被圈住的男生還真的有點相似之處。他們要麼是頭髮油膩,又長又亂,要麼就是面部黢黑,要麼就是校服上有污漬。冉斯年分析,這四個男生恐怕是整個班級里,家庭條件最差的學生。
冉斯年再次翻動影集,令他驚訝不已的是,除了這一張照片是第三十一中學的畢業照之外,還有幾張畢業照,也是2000屆,但拍照背景卻跟第三十一中學完全不同,除了這一張之外的所有學生時代的照片拍攝地點都是在另一所中學——第一中學。
冉斯年在一張三人合影中認出了賈梓煜,根據賈梓煜當時的髮型和眼鏡,他又在畢業照的集體照中找到了賈梓煜。毋庸置疑,賈梓煜是第一中學的畢業生,可是,他的影集裏怎麼會有一張格格不入的第三十一中學的畢業照呢?而且上面還有四個男生被畫了圈?
敲門聲把冉斯年吵醒,他起床開門,果然,是饒佩兒趕來善後了。
冉斯年和饒佩兒一邊忙活着收拾殘局,冉斯年一邊講述剛剛夢裏的收穫。
“只可惜影集被范驍拿到警局去了,不然我還可以再仔細看看那四個被圈住的男生,我有預感,這個四個被畫圈的男生,跟賈梓煜的死有關,”冉斯年極為肯定地說,“收藏那張畢業照的人應該就是影集的主人賈梓煜,而在上面畫圈的人,也是賈梓煜。”
饒佩兒一邊忙活一邊問:“可是賈梓煜為什麼要收藏一張沒有他的集體照呢?賈梓煜是松江市的重點中學第一中學的畢業生,而三十一中正好相反,是有名的垃圾中學,只有特別不學無術或者是家境特別困難的孩子才會去的地方。難道,賈梓煜有朋友念三十一中?他的那個朋友就在那張集體照之中?該不會就是那四個畫圈的男生吧?”
“現在線索太少,我也猜不到那張畫圈的集體照跟賈梓煜的死有什麼關聯,總之先讓范驍找到那張合照,把電子版發給我吧,放大調整清晰度之後,應該能看得清那四個男生的樣貌。”
上午十點鐘,累得全身無力的冉斯年和饒佩兒出門,打算趕回醫院陪伴王燕芝。在路上,冉斯年接到了范驍的電話,原來范驍也在趕往醫院的途中,他有一個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待會兒要在王燕芝面前公佈。
病房裏,王燕芝似乎剛剛經歷一場浩劫一樣,眼神獃滯,嘴角還流着涎水。一旁的范驍也殺了,他手裏握着那張賈梓煜的照片,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眼看冉斯年和饒佩兒進來,他馬上解釋說:“斯年哥,瞿隊讓我把照片給她看一下,最終確認屍體身份,這是例行公事啊。”
冉斯年拍拍范驍的肩膀,“不怪你,不怪你。”
饒佩兒走到床邊,小聲說道:“王阿姨,王阿姨,還請你節哀順變。賈梓煜的事情我們都很抱歉,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兇手啊。”
王燕芝獃滯的眼神似乎閃現了一絲亮光,他突然抓住饒佩兒的手,驚喜地叫道:“若凡,若凡,媽媽好想你啊!”
饒佩兒的眼淚唰的一下便涌了出來,她一把抱住王燕芝,任憑王燕芝把她當成了賈若凡。
范驍一看王燕芝這個架勢,馬上出門去叫醫生。
冉斯年心痛得無以復加,這位母親實在是可憐至極,先是失去了女兒,而後又失去了兒子,只剩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她要怎麼面對殘酷的事實?
“梓煜,梓煜,”王燕芝又盯住了冉斯年,招手說,“梓煜,快過來,咱們一家團聚啦。”
冉斯年苦澀地笑笑,邁着顫抖的步子走到王燕芝身邊,任憑王燕芝一隻手摟着饒佩兒,一隻手摟着他自己。
一個小時后,醫生給出的答案是,患者因為遭受了強烈的刺激,精神上出現了一些問題,主要表現就是逃避現實。再這樣下去,有可能會轉變為精神分裂症。
“唉,他們家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饒佩兒坐在醫院的走廊上,不住抹着眼淚。
冉斯年懊惱地一拳砸向牆面,“是我害了若凡,又間接害了賈梓煜,然後又把王燕芝也給害成了這樣。”
饒佩兒馬上握住冉斯年受傷的拳頭,心疼地掏出紙巾擦拭血跡,“不能這麼說,他們家變成今天這樣不是你害的!斯年,你絕對不可以這麼想,害了他們一家的是瞿……”
冉斯年一把捂住了饒佩兒的嘴巴,微微點頭,“佩兒,放心,我會振作的。我現在能為他們做的,就是把兇手繩之以法。”
為王燕芝繳付了住院治療的費用,辦好手續之後,冉斯年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這筆表示愧疚的錢王燕芝還是收了,只不過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