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啊,她忘記問他簡訊的事了。
討厭,他是有沒有收到那封簡訊?
他看見了嗎?還是沒有?他是看見了她傳的那封簡訊,所以才稱讚她漂亮,還是他真的覺得她漂亮?
可菲小臉熱紅,差點忍不住轉回去問,但門已開了一半,她要是突然又關上門,會讓外頭的人懷疑,所以最後也只好忍住那個衝動,繼續將門打開,走了出去。
事情,出乎意外的容易。
可菲回到餐桌后,沒多久,空氣就變得有些凝滯,她裝作喘不過氣,開口要求麥德羅,讓她到外頭喘口氣。
“你想到外面?”
“一下下就好。”撫着半裸的胸口,可菲一臉無辜的看着他,誠懇的道:“我從剛剛就覺得空氣似乎不太好,我真的需要一點新鮮空氣。”
麥德羅挑眉,空氣確實不太好。
他抬手,黑寡婦立刻上前來。
“艾莉。”麥德羅問:“怎麼回事?”
“好像是空調出了一點問題。”黑寡婦彎腰在博士身邊道:“已經派人去查看了。”
他擺擺手,讓她退下,然後瞄了坐在對面那個一再喘着大氣的小女人。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人跟着我。”她舔着乾澀的唇,裝出這輩子最無辜可憐的模樣,“不一定要到樓下,只要讓我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地方就行,不然到頂樓去也行。”
可菲緊張的看着他,擔心他不願意讓她出去。
對面那個男人瞅着她,然後露出微笑,起身朝她走來。
“小姐的要求——”
看着那個越靠越近的男人,她的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着。
“我怎麼可能拒絕呢?”
說著,他對她伸出了手,道:“我知道一個,比樓上更好、更清靜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好好散個步。”
“真的嗎?太好了。”她鬆了口氣,露出微笑,心跳一百的把手交給他,讓他挽着自己,朝外走去。
他帶着她走出用餐的地方,穿過長廊,轉了兩個彎,然後搭電梯下了兩層樓,當然兩位門神照樣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走出電梯,前方出現一道安全門,其中一位門神掏出鑰匙,上前將那扇安全門給打開。
驀地,一股清新的空氣襲來。
麥德羅挽着她走了出去,那是一個寬敞的走道平台,不像她之前待的那一層,窗外完全沒有立足的地方,在這一層,這個戶外的避難走道平台,圍繞着整層大樓外側。
果然,一切都如阿震所料,麥德羅果然帶她來這裏。
成功了,她成功了!
可菲簡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順利,她壓抑住雀躍的心情,和想大步往前沖的衝動,在他的帶領下,走出了那道安全門。
前方,滿城的燈火,如星子般閃爍着。
大街上,車潮洶湧,從這裏,她看不到人,但可以看見來回的車流。
明亮的燈火與霓虹,妝點着黑夜,就像聖誕樹上的裝飾,閃閃發亮。
雖然在樓上的落地窗后已經看過,但是如今沒有玻璃和鋼筋的阻隔,一切顯得更加鮮明。
她忍不住抽回手,上前走到圍牆邊,讚歎的看着那一夜一城的景緻。
廣闊的夜景,無邊無際,從城區,往後到山邊,至海上。
這裏,可以看得好遠好遠。
夏夜裏,涼風襲來。
超過百公尺的高樓之上,風有些大,但戶外的空氣,當然比已經被停掉空調送風的室內好上許多。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吐出來,一邊偷瞄兩旁,她沒看到阿震,但她相信他一定已經到了這裏。
好,現在她得把他引得離那兩個門神遠一點。
手心冒汗的,她轉過頭,對那傢伙道謝:“博士,謝謝你。”
豈料,一轉頭,才發現,安全門已經關上。
那兩位始終跟前跟後的門神,不在這戶外平台的走道上,而麥德羅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俊美的臉上,噙着似有若無的微笑。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麥德羅伸出手,以指腹,撫着她的臉。
“我說過,你可以叫我約翰。”
一瞬間,雞皮疙瘩掉滿地。
“呃,呵呵……”她飛快退了一步,緊張的乾笑着轉移話題:“那個,你的人,不用跟出來嗎?我是說,你難道不怕我跑掉?”
他眼微眯,一絲怒氣,閃現,隨即掩去。
“這裏這麼高,你能跑去哪裏?”他保持着微笑,道:“如果你以為可以從其他出口離開,也可以試試。”
說著,他甚至側過身,抬手邀請她嘗試。
簡言之,他在其他出入口也派人守着了。
她心頭噗通一跳。
那阿震呢?他是已經出來了?還是還在裏頭?該不會他已經被發現了?
她很想轉頭尋找一下他的蹤影,但卻怕引起麥德羅的注意。
話說回來,現在到這邊了,她才發現這裏其實沒什麼可以遮掩身形的遮蔽物,就算阿震有先埋伏在這邊,也會立刻就被發現吧?
天啊,她是出了什麼餿主意?!
不不不,如果這不可行,阿震一定會在她提出時就發現,他來這裏之前早已看過建築設計,若是沒有辦法,他絕不會答應她。
可菲心驚膽跳的想着,卻不敢動一點聲色。
這棟超高的大樓,亮着藍色的霓虹,眼前男人的臉在藍光下,看起來好可怕,好像鬼片一樣。
忽然間,覺得自己有若羊入虎口。
“呃,我問問而已,問問而已,並不是打算要逃跑啦,我真的只是想出來透口氣的……”她手心冒汗的傻笑着,在他前進一步時,迅速再後退一步,“只是,你知道,我當然不想要有人跟前跟後的,好像整天拖着金魚大便一樣,對不對?”
“金魚大便?”
她的形容,讓他一怔,下一瞬,竟笑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確實很像。”他搖頭笑了笑,道:“你放心,那些金魚大便,只會跟着你一陣子,我只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若安分一點,屆時自然能平安回家。”
聽到他又提到“東西”,她的神經又抽了一下。
極力壓下心中的不爽,她裝傻的再問。
“咳嗯,博士——”見男人眼又眯,她趕緊識相再改口:“我是說約翰,你為什麼認為,我是你要找的人呢?”
“你不知道?”麥德羅挑眉睨着她,再上前一步。
“知道什麼?”可菲緊張的想再退,身後卻已無路可退,她慌張回首尋找退路,夜風卻在此時襲來。
而那個神經病,竟在此時伸手拉掉了她的發圈。
她驚呼出聲,抬手掩發,但夜風早已揚起了她失去了拘束的長發。
烏黑柔軟的髮絲,一絲絲、一縷縷,在空中飛揚,拂向他。
可菲試圖攔住自己的發,但麥德羅已經伸出了手,撈住了那千絲萬縷,她很想硬抽回來,卻不敢。
不敢在此時此刻得罪他。
阿震一定會來,她得拖延時間,把麥德羅留在這裏。
可那男人,輕輕抓攏着她的發,撫着、摩擦,讓她頭皮發麻。彷彿他的手撫上了她的身,而不是發。
同樣的動作,阿震也做過,但如今相同的行為,被麥德羅重複,她卻感覺好像被蛇爬過脊椎,教她一陣發冷反感。
“我為什麼確定是你?”
他揚唇,張嘴,重複她的問題。
那雙邪惡的藍眸,映着夜景,映着驚恐的她。
“當然是因為……”男人盯着她,回道:“他喜歡你。”
因為太驚慌,可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只眨着眼,傻傻的問:“誰?”
他垂下眼,將那縷她的發,移向鼻端,嗅聞。
不要!
再無法忍受,急匆匆的,她伸手將黑髮抽了回來。
可他沒有放手,反而緊緊握住,一張俊臉,逼得越來越近。
然後,他張嘴,吐出了一個字。
“我。”
“啥?”她傻眼,不自覺往後仰,想閃避他的靠近。“你喜歡我?可是我和你不熟啊,而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猛地,他用力扯緊她的發,打斷了她的話。
“啊,痛痛痛——”
他拉得那麼用力,靠得那麼近,一張臉都快貼到她臉上來了,可菲痛得淚水幾欲奪眶,那瞬間,她真的感覺自己就像被蛇盯住的獵物,嚇得只能發顫,無法動彈。
他嗅聞着她,纏繞着她的發的手,撫上了她微顫的小臉。
“你喜歡我。”
“我沒……”她害怕的顫聲開口辯解。
“另一個我。”他說。
她一怔,反射性就開口抗議:“阿震、阿震才不是你!”
麥德羅輕斥一聲,臉上浮現傲慢的神情,大手鉗着她的下巴,強調:“他當然是,他是我的,是我做出來的,他們都是——”
他的說法,讓她惱怒,一時忘了不能得罪他的信條,忘了自己仍在他鉗制之下,衝口就道:“他不是你的!阿震是一個人,肯恩也是一個人,他們不是東西,就算他們是你製造出來的,也不是你的!”
他眼一眯,冷聲道:“他們全都來自我的身體,我才是本尊,其他的都只是我的一個細胞!”
“你一開始也只是細胞,我們統統都是從細胞開始的!”
哇,她這句說得真好,讓她差點想為自己拍手鼓掌。
麥德羅怒目瞪着她,猛地一彈指,強調。
“他是複製品!”
可菲抖了一下,迅速閉上了嘴,但只維持了一秒,就忍不住豁了出去。
“複製品又怎樣?只是出生的方式不同而已,他們也有自己的自由與權利,你這種做法,和聊齋畫皮里偷人皮的妖怪有什麼兩樣?根本就是邪魔歪道!阿震才不像你,才不是你!”
麥德羅俊美的臉孔,倏地一抽,變得猙獰起來,怒道:“我說他是!他就是!我要他生,他得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什麼狗屎啊?!
一時之間,失去了理智,也不知哪來的狗膽,她氣得吼道:“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提供了一個細胞,有什麼了不起啊!我告訴你,阿震是桃花和海洋的孩子,你們只是長得像而已,長得像又怎樣?和出生相差幾十年的雙胞胎有什麼兩樣?而且拜託,你都活了幾歲了?七老八十了還想裝年輕,你要真厲害,就去研究如何長命百歲的方式啊!”
天啊,拜託誰來叫她閉嘴?但她講得好爽,不知道是餓過了頭,還是驚嚇過度或太生氣,她連珠炮似的,將長年的積怨,全吐了出來。
“去破解那個DNA啊!阿南和我說過,只要將基因解碼,人類實際的壽命有可能可以達到好幾百歲甚至上千歲,只是受限於老化的因子和外在因素,還有什麼阿里不達的,但那是有可能破解的,世界上很多科學家都在研究——”
“你聽他在放屁!”他額角青筋暴起,出言咒罵:“那些都是不切實際的東西,我做的才是對的,才是可行的方式!才有可能創造更多的未來——”
她不理他,只繼續道:“既然可以破解,那你為什麼不做?這不就是偷懶、作弊嗎?還是你根本就做不到?”
“閉嘴!”他憤怒的扯着她的發,吼道:“你給我閉嘴!”
一瞬間,感覺好像頭皮都被他扯下了一塊。
她知道她踩到了他的痛腳,為了小命着想,她確實應該閉嘴,可是這會兒,卻完全停不下來。
“做不到就說一聲啊!你用這種複製拷貝再貼上的方式,搶奪別人身體的方法,算什麼科學啊?你這樣還算科學家嗎?複製拷貝再貼上,這連小學生都會吧!你充其量,只是普通的連續殺人狂吧——”
他氣到抓狂,抬手就要打她。
可菲抬腳曲膝,用盡所有的力氣,往他的重點部位一頂,麥德羅臉孔扭曲的怪叫一聲,痛得鬆開了抓住她長發的手,彎腰弓身,撫着他受到重大打擊的寶貝。
他一鬆手,她就迅速抽出電擊棒,反手就朝他打去。
第一擊,她還忘了要打開開關,但因為長年做家事,她手勁向來很大,麥德羅一下子被她打倒在地。
但幾乎在同時,他守在門外的手下就聽見他的痛叫,推門沖了出來。
她握緊手中的電擊棒,朝對方揮去,但金魚大便們是專業打手,她電倒了一個,卻被第二個從后抱住,奪下了她的電擊棒,而敞開的安全門后,有更多的人朝這裏跑來。
她心口一涼,掏出腿上的煙霧彈,朝門內丟了出去。
砰——
煙霧彈落地爆開,阻擋了那些人的視線,幾乎在瞬間,消防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鈴——
在刺耳的警鈴聲中,她像條上了岸的魚一樣奮力掙扎,但下一秒,麥德羅站了起來,他表情猙獰的瞪着她,憤怒的朝她走來,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你這個賤人!”
熱辣辣的劇痛襲來,她被打得頭暈目眩,還咬破了嘴,尚未喘過氣,就見他反手又朝她右臉揮了過來。
她吸氣繃緊神經,準備挨打——
啪——
巨大的巴掌聲,回蕩在空氣中。
但熱辣辣的疼痛卻未再出現,因為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人從天而降,擋住了那隻朝她揮來的手,那個人有如蜘蛛一般倒吊著,懸在半空,他擋住麥德羅的手腕,抬手就狠狠的甩了那傢伙一巴掌。
麥德羅被打得失去重心,踉蹌摔跌。
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看見男人在半空中翻轉,抬腳狠踹她身後男人的太陽穴,抓住她的人兩眼一翻,手一松,砰然倒地不起,但卻帶着她也跟着倒下。
事情盡在瞬間發生。
就在這時,倒地的麥德羅掏出了手槍。
“阿震,小心!”她驚慌的出聲警告。
看也沒看,他一旋身,就準確的踢掉了麥德羅手中的槍枝。
可菲趁機掙脫了那個昏迷的傢伙,搶回了自己的防守武器,然後在第一時間,衝上前抓着安全門的門把,用力關上,將警鈴、煙霧和那些歹徒全都關在門內。
當她再回首時,阿震已經解開系在腰中的鋼線,和麥德羅打了起來。
令她意外的是,麥德羅顯然也曾經學過武術,竟然和阿震打得不分上下,兩人分別都曾擊中對方,也都被擊倒過。
驚心動魄的鬥毆聲,在空氣中回蕩着。
她跑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枝,對着那兩個打得難分難解的男人,大聲喊道:“不要動!統統不許動——”
可即便她手持武器,那兩個人依然當她說的恫嚇是廢話,他們都沒有停手,依然在互相鬥毆,直到她對着附近的地上開了一槍,子彈在地上和圍牆之間不規則的彈跳着,嚇得所有人心驚膽戰,然後才終於止息,消失無蹤。
因為那一槍,終於,那兩個男人,互踢對方一腳,各自摔跌出去,都停了下來,用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藍眸,一起火冒三丈的瞪着她。
差不多在這時,她才發現一件很糟糕,而且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會發生的事。
她分不出他們!
大樓的藍色霓虹,不知在何時,竟已全部熄滅,只有微弱的月光,和城市反射的燈火,隱約提供着些許的照明。
太暗了,她看不清楚。
她試圖分辨那兩個人,但為了假扮成麥德羅,阿震故意穿得和麥德羅一模一樣,就連服裝、髮型也相同。
她知道肯恩比較年輕,比阿震年輕幾歲,但黑夜裏,他們看起來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在做什麼?”左邊那個開口怒斥。
她驚慌的把槍比着他。
“你搞什麼鬼?”右邊那個握拳擰眉。
她匆匆的把槍又比過去。
“別鬧了,過來,把槍給我!”左邊那個說。
她再比回去,緊張的恐嚇:“站住,不許動!”
“我才是阿震!”右邊那個趁機朝前踏了一步:“你別聽他胡說!”
“我叫你不許動!”她冷汗直冒。
“狗屎!我才是!”
“你該不會相信他吧?”
他們一人一句的爭辯着,同樣的張狂、憤怒、跋雇,同樣的身高與聲音,同樣已經亂掉的西裝與髮型。
心臟,在胸口狂奔——
剎那間,她混亂了起來,不能確定該把槍口對準誰。
她需要時間,但已經沒有時間了,那些人很快就會從別的逃生門過來,甚或破壞眼前這個門,她得快點搞清楚,但越是急,她越緊張混亂。
然後,下一秒,他們強勢的異口同聲,朝她伸手喝令。
“小肥!過來!”右邊那個冷聲低咆。
“小菲!過來!”左邊那個同樣高傲。
這一喊,倒讓她冷靜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瞪着眼前這兩個有如雙生子般的男人,然後鬆了口氣,迅速把槍口對準其中一個,並同時朝另一個移動。
那個男人一怔,勃然大怒的道:“你不認得我?”
“認得。”她小心翼翼的瞄準他,確定的說:“我當然認得。”
“丁可菲,”他眯起盛怒的藍眸,狂風吹揚着他的金髮,咬牙切齒的說:“你確定你的選擇是對的?”
“當然。”她抖了一下,但仍自信滿滿的走到她選擇的那個男人身邊,拿槍比着對面那一個兇狠的瞪着自己,一副想掐死她的男人,咕噥着說:“你們真的以為我分不出來?”
身旁的男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開心的衝著他微笑,然後伸出始終藏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拿電擊棒電擊他。
眼前的男人被電得猝不及防,在瞬間倒地,全身緊繃的抽搐着。
“為……為什麼?”
他無法置信的瞪着她,不甘心的從齒縫中擠出問題。
可菲眨着大眼,低頭看着他,微笑:“因為阿震受過傷,身上有疤,他的臉和身體沒有你那麼乾淨。當然,他也比你強壯很多,皮膚比較黑一點,肌肉也多一些,沒有你看起來那麼軟趴趴的。喔,還有,雖然他也常待在室內,但他會做事,他的手上有繭,不像你的這麼漂亮。”
她在那個抽搐的傢伙身邊蹲下來,道:“你和他的差別,差不多就像土雞和肉雞一樣。對了,你知道土雞和肉雞有什麼差別嗎?肉雞通常只養三個月,而且都養在不見天日的室內,可是土雞會在山裏跑,通常最少也會養到六個月以上。肉雞根本就還沒長大啊,像桃花就說,沒看過天空的雞不可能好吃到哪裏去。”
她歪着頭,笑容滿面的批評他。
“你看起來啊,就一副很不好吃的樣子。”
他額頭青筋滿布,怒瞪着她,可菲開心的道:“對了,還有就是,你調查過我們吧?所以才知道大家都叫我小肥,對不對?”
可菲調高電擊棒的電壓,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說:“但是,阿震他啊,從來沒有叫過我小肥喔。”
憤怒,爬上了他的眼,他舉起僵直的手——
可菲甜甜一笑,然後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拿電擊棒戳他,將這個王八蛋,給完全電昏過去。
消防的警鈴,仍在大作。
當她回首,另一個男人已來到眼前。
強風吹扯着他的金髮,他俊美的臉上仍滿布怒氣,有那麼一秒,她真的以為他會掐死她。
“阿震,對不起,我——”
她道歉的話沒說完,他已伸出手,將她緊擁在懷中,然後用力親了她一下。
只一秒。
就一秒,她已覺得暈眩,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即便身形相同、樣貌一樣,可她清楚,他就是不一樣,和麥德羅不一樣。
他是阿震,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然後他鬆開了她,拉着懸在半空中的特殊鋼線,蹲下身來,動作迅速的把昏死過去的麥德羅綁好,吊上被特意塗黑的鋼線。
她臉紅心跳的看着他動作,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他將麥德羅扛起來,丟到圍牆外,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等一下,阿震——”她驚駭的瞪着他,“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說的消防升降梯。”
“它不是,但你的煙霧彈啟動了消防系統,四四作坊獨家那座消防專用的緊急升降梯恐怕已經被佔用了。”說著他操作遙控器,垂下另一條極細的鋼線,綁住她和自己,甚至不忘變出一支別針,將她的裙子拉緊別好。
“放心,這是特製的鋼線,一條就足以支撐我們兩個的體重。”說著,他按下遙控,帶着她站上圍牆。
她嚇了一跳,心慌意亂的撫着胸口。
夜風,陣陣吹來,揚起她的長發和黑裙,她俯視腳下那超過百公尺的高度,小臉瞬間刷白,只覺腿軟,幾乎忍不住想退開。
但遠處,已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別看下面。”他輕觸她的臉,“看着我。”
可菲抬頭看他。
“只要看我就好。”他凝望着她,拉着她的小手,環在自己腰上:“抱好。”
她深吸口氣,緊抱着他,勇敢的點點頭。
他抱着她,對她微笑,然後跨出一步,走進半空中。
幾乎在同時,安全門被人推開,但兩人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垂降。
在這麼高的樓上,他們全都被倒在地上的同伴給吸引了注意,沒有人想過要追的人竟會在牆外,沒有人注意到那兩條在絢爛的夜景中,隱隱閃動的黑線。
一開始,可菲還是嚇得本能閉上了眼,只感覺風在耳邊呼嘯,但時間感覺過得好慢,而他有力的心跳,就在身前,有力的撞擊着她的胸口。
她睜開眼,只見絢麗的夜景,就在眼前。
可菲昂首,看見他用一種極為特別的神情,瞧着自己。
她的心頭直跳,不覺屏息,忽然間,認出那是慾望。
驀地,所有的細胞都醒了過來,因此而發熱沸騰,清楚的感覺到他鮮明而強烈的存在,勝於呼嘯的冷風,勝於絢爛的城市,勝於急速的垂降,勝於世上所有的一切。
還以為,他會再吻她,但他沒有。
下一秒,落了地。
可菲喘息着,在他放手時,移開那灼人的視線之後,才勉強拉回了神智,發現自己人在大樓旁,較低矮的樓層天台上。
她看着他解開三人身上的鋼線,操縱遙控讓線回收到上面的線盒中,然後扛起依然昏迷的麥德羅,帶頭往前跑。
可菲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下到地下樓層,但因為樓梯間裏也有監視器,才剛進停車場,另一頭己經有人持槍沖了出來。
他掏出手槍反擊,她則很乖的朝反方向逃命。
幸運的是,他們不太敢開槍,怕擊中麥德羅,而幾乎在同時,一輛休旅車就飛駛過來,在兩人身前緊急煞車,車未停穩,車門已經被人打開,雙胞胎的其中一個探出頭來。
“阿震哥、小肥——這邊!”
發現有接應的人,對方火力全開,子彈擊中車身的聲音,連續不斷,鏗鏘作響,但車子是防彈的,那些子彈,只在鋼板上擊出了火花與彈痕,沒有穿透。
她抱頭沖了上去,阿震則跟在她身後。
雙胞胎一個拉上了門,一個像瘋子一樣踩下油門,車子頓時往前衝去,迅速遠離戰場。
阿震把麥德羅扔下肩頭,不悅的瞪着那兩個小王八蛋:“我叫你們回紅眼待着,你們跑這裏來做什麼?”
“來接應你和小肥姐啊!”
開車的那個和關門的那個,一起回頭燦爛一笑。
“看前面!”可菲花容失色的直指前方驚呼:“要撞到了!”
開車的那個緊急旋轉方向盤,蛇行穿過前方的車輛,邊笑邊道:“哇!好險喔!哈哈哈哈——”
她傻眼看着那兩個小的,差點被嚇得心臟病發,只能撫着心口,驚魂未定的問出困擾她大半天的問題。
“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麼跑到紅眼來?”
雙胞胎眼也不眨,默契十足的同時開口說。
“當然是因為,我們擔心你啊!”
“咦?”她呆了一呆。“擔心我?”
“對啊。”關門的那個一邊把筆電遞給阿震,一邊笑看着她,說:“因為你沒來,自己一個人在這邊很危險耶。”
她受寵若驚的看着那兩個頑皮鬼,怎麼樣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後頭又響起雷雨般的槍聲,車子在這時衝出了地下停車場,飛躍到了大馬路上,然後緊急來個九十度大轉彎,飆駛上街。
可菲沒有預料到這個轉彎,差點撞到了頭,但一隻大手及時伸來,將她攬進懷中護好。
熟悉的味道,迎面襲來,她心跳驀然加快,他的懷抱好溫暖,讓她感到安心。
忽然間,她確定,如果她當時能靠近他,一定可以更快分得出來,阿震和麥德羅的差別。
他們的味道不一樣,汗水的味道不同,呼出的氣味也不盡相同。
她的身體,不知怎地,能清楚辨認他們。
她對這兩個人,有完全不同的生理反應。
不知怎,莫名有些害羞。
他一腳踩着被他丟在地上的麥德羅,左手摟着她,右手敲打着放在腿上的電腦,快速的輸入她看不懂的指令。
她不敢看他,卻也不想離開他,只在他懷中緊張的回首,從他肩頭上探看,擔心那些人繼續追來。
誰知一回頭,卻看見追兵的車,在衝出地下停車場時,毫無預警的,突然一輛接着一輛爆胎打滑,旋轉翻倒在大街上。
“怎麼回事?”她錯愕的問。
“是老爸啦,他在對面大樓上啦!”
雙胞胎嘿嘿笑着,一人一句的說。
“小肥,你放心,他會搞定追兵的,所以我們才從這邊出來啊!”
是嗎?
原來莫森趕來了,真是太好了。
聞言,可菲大大鬆了口氣。
“阿震哥,我們現在要去哪裏?”雙胞胎問。
“回紅眼。”阿震說。
他不想把麥德羅帶回老家,況且紅眼其實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OK,沒問題。”開車的雙胞胎得令,嘻皮笑臉的作答,同時踩下了油門。
滿是彈痕的休旅車在雙胞胎瘋狂的駕駛下,蛇行於車陣之中,不一會兒,就將一切都拋在其後。
回到了紅眼,阿震再次開啟了安全系統,並把麥德羅扛進了地下室關了起來,她則在阿南的實驗室中,翻出了醫藥箱,替雙胞胎擦藥。
他們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嘴唇都破了皮,鼻孔下方還殘留乾涸的血跡。
她拿着棉花棒沾着酒精,替他們清洗鼻孔里的血跡與傷口,兩人痛得臉孔扭曲,齜牙咧嘴的。
“對不起,很痛吧?”
想起他們為了她所受的苦,不禁遲疑開口:“阿磊?”
右眼腫起來的那個,搖頭笑答:“嘿嘿,我是阿光。”
她看着另一個已經擦好了葯,坐在一旁的男生,問:“所以你是阿磊?”
“嗯。”他點點頭,衝著她笑。
“你是阿光,你是阿磊?”
他們各自點頭。
確定了哪一個是哪一個,她看着他們兩個,真心誠意的道謝:“阿光、阿磊,謝謝你們,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她那麼認真,反讓雙胞胎害羞了起來。
“唉呀,那沒什麼啦、沒什麼!”
“對啊,真的沒什麼。”
他們嘻嘻哈哈的,擠在她身前道:“小肥,你穿這樣真的好漂亮啊,我一開始都認不出來呢。”
“對啊,原來你身材這麼好——”
“沒錯,阿震哥吃得真好——”
咦?
她傻眼,但兩人話聲未落,己經各自被抽了一腦袋。
“可惡!誰打我?”
“狗屎!誰打我?”
他們兇惡的一起回頭,卻在看見來人時,立即心虛的跳了起來,摸頭傻笑。
“唉,是阿震哥啊,你忙完啦,哈哈、哈哈——啊,有電話,我們去接!”說著,兩人一起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