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零一章

101.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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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和珅唯一可走的一條青雲路,而歷史上,他也的確是先入了咸安宮,而後才年紀輕輕得了乾隆的賞識,做了他的侍從。

雖然中間歷經了幾年的波折,但他的晉陞路已經足夠令人眼紅。

而和珅要做的,就是減去這幾年的波折,他要從一開始,就得到乾隆的青睞。

宣通道長並不知曉和珅的盤算,他嘆了口氣:“公子這一走,叫我如何是好啊?”宣通道長看着他,目光竟是有些哀怨。

和珅:“……”

“拿紙筆來。”

宣通道長知曉和珅這是要寫藥方了,當即閉了嘴,忙沖一旁的小道童招了招手。那小道童也是個伶俐的,飛快地取了紙墨筆硯來。

宣通道長挽起袖子,親手磨起了墨。

也就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和珅就將藥方寫好了。

宣通道長小心地接過去,吹乾了墨跡,隨後小心地揣入懷中,問:“這是要給今日那位老爺的?”

“嗯。”

和珅從小道童手中接過冒着熱氣的手巾,慢慢地拭擦過手指,沒有了要再寫幾張藥方的意思。

“……您,不再寫幾張?”宣通道長試探道。

“從前給你的幾張,且夠你用了。日後若有無法解決,卻偏又不好得罪的。你寫封信到京城來便是。”

宣通道長長舒出一口氣,這才放了心,頓時又熱切地招呼道:“公子今日便在道觀中用飯吧?”

和珅擺手:“不了,時辰不早,我要帶幼弟歸家去了。”

宣通道長瞧了瞧他的神色,在心底嘆息一聲,最後也沒強留,親自將和珅送出了道觀。

等和珅牽着和琳的身影漸漸遠了,宣通道長忍不住搖頭:“年紀還這樣小,就叫人看不透了。”

小道童不解地看着宣通道長。

“這道觀進進出出許多人,卻沒有一個似他這樣難討好。他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性情淡漠……”宣通道長微眯起眼:“不知將來他該有何等可怖的成就。”

小道童還是愣愣的:“為、為何?”

“無欲則剛的道理,你難道不曾聽過?”宣通道長敲了敲他的腦袋:“蠢材也,蠢材也!”

男子在道觀中等了三日,終於將那藥方拿到了手,同時拿到手的,還有一小罐子已經制好的藥丸。

男子激動地拜謝了宣通道長,將那藥丸收好后,男子突地又想起了三日前那個孩子。

“敢問那天那位小公子現在何處?我也好謝一謝他。”

“他已經不在此地了。”

男子不由覺得可惜。雖然他至今不知道這藥方怎麼來的,又不知道那個孩子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氣,但他總覺得應該好生謝謝那小公子才是。

男子低頭瞥了腳邊跟着的女兒,女兒臉色懨懨,顯然在這邊頗有些水土不服,已經令她難以撐下去了。

男子不好再作停留,只得在心中嘆上一聲,怕是沒了緣分,遂抱起女兒,便要告辭。

等他們都走到門邊了,宣通道長突地想起了什麼,忙道:“林老爺,小公子還有句話令我轉告與你。”

男子疑惑地轉過頭。

宣通道長的目光卻是落在了他女兒的身上:“小公子說,請林老爺日後務必小心照料令嬡,令嬡體弱,病不得。”

男子失笑:“這本是應當的事。”何須特地囑咐呢?

男子覺得那小公子實在多了一舉,但想想也是對方的好心,便也點頭應了,而後才告辭。

等又上了軟轎,一直靠在他懷中的女兒,才軟軟地開了口:“父親,那個小哥哥叫什麼呀?”

男子啞然:“他……他竟是沒留下名字。”

小姑娘面上有些失望,但隨即她又歡喜了起來:“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男子緊緊抱着她,笑了起來。

這一年,是乾隆二十四年。

轉眼到了乾隆二十五年,和珅考入了咸安宮。

至此,鈕鈷祿家族再無法拿捏和珅兄弟。

而這一年,揚州也有一戶人家,主母病重,瞧着便就差那一口氣了。家中唯一的小姐,也因母親病得狠了,思慮過重,生了一場病,病癒后,身體便更弱了些。

這些都是和珅所不知曉的。

他正忙於為幼弟和琳請個老師。

京城權貴之家比比皆是,和珅兄弟就顯得不那麼起眼了,他們沒了大人做主,雖說和珅已經入了官學,但在京城還真算不得如何厲害,尋常人根本沒有耐心來教個小孩子。

這時候,便有受了和珅恩惠的人,往他跟前推了個進士。

“這人原是有些才華的,中了進士后,便去做了知府。奈何他一時糊塗,因貪酷徇私被革了職,眼下正想無處可去呢。”

和珅恍然,他就說,堂堂進士,怎麼捨得來給一個孩子做老師。

“請教這人名諱?如今可正在京中?”

那人笑了:“此人姓賈,名化,字時飛。”

不知為何,和珅總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得緊,但細想,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那人又笑:“他還有個別號,叫雨村。他常以號行。旁人也就都這麼喚他。”

雨村?

賈雨村?

難怪耳熟得緊!

和珅彷彿被一道雷正正劈中,實在驚愕不已。

這不是《紅樓夢》中的人物嗎?

中了進士,卻因貪酷徇私被革職。這正是賈雨村在紅樓中的經歷啊!

和珅沒想別的,他的腦子裏驀地閃出了這麼一個念頭——那豈不是說,這個世界裏還有一位林妹妹的存在?

是了!

他來了京城,便聽說了榮國府、寧國府。只是這樣的府邸名聽着太過尋常,他一時也沒往紅樓上想。

“他就在京中,你若要見,明日我便做個東,將人給你請來。”

和珅胡亂點了頭,心思已經不在賈雨村身上了。

和珅上輩子出身醫學世家,但大學卻學了法律,等畢業后做了幾年法官,又辭職下海經商去了。他是個相當能靜下心去鑽研的人,少有他做不成功的事。而這一切都得益於年少時,曾經認認真真將四大名著翻來覆去地看了,將他的性子磨了個徹底。

可以說,他對《紅樓夢》的劇情實在太熟悉不過。

林妹妹,恰巧就是他在其中最喜歡不過的一個人物。

但是……這一年,賈雨村才剛被革了職,那豈不是今年黛玉才六歲?

想到能見到幼年時的林妹妹,和珅心底略有些意動。

沒有什麼比自己喜歡的書中人物,破開次元,走到身邊來得更令人高興了。

等和珅終於從震蕩中清醒過來,身邊的人都已經告辭了。

和珅灌了口茶水,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起了椅子扶手。

但賈雨村若是做了和琳的老師,豈不是不能前往揚州,做黛玉的老師了?不若……不若便叫賈雨村將和琳帶在身邊遊學?

和珅放下茶杯,站起了身,心底已經隱約有了打算。

……

幾日後,那人果然將賈雨村請了過來。

正如書中寫的那樣,這人生得腰圓背厚,面闊耳方,又生得劍眉星目,直鼻權腮。相當有古時士大夫的氣質。

賈雨村相當聰明,也會審時度勢,他並不小瞧和珅,一頓飯吃下來,便敲定了要給和琳做老師的事宜。

但緊跟着他卻驚訝了。

“要讓和琳隨我遊學?”

和珅點頭:“閉門讀書,縱使能從賈兄此處學得大學識,但卻還不夠。若能走出家門,瞧一瞧別處山水風光,可使人心胸開闊不說,還會令人有不同與書卷的體悟。”

賈雨村聽見這話,雙眼越來越亮,高聲道:“正是如此!”他原本就有雲遊的意向,只是中途被邀來做老師,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而這時候重新被提起,倒是叫他的意向更為強烈了。

“那便如此說定了。”

賈雨村連連點頭,更覺與和珅志趣相投,哪怕對方連弱冠之年都還不及,但已有拿對方視作知己小友的意思。

和珅陪着賈雨村飲了茶,又說了許多話,才將人送走。

與賈雨村這麼一交談,和珅才終於有了,深切接觸到紅樓這個世界的感覺。

他吸了一口氣,稍平復了心緒,而後轉身進了書房。

幾日後,賈雨村便準備帶着和琳出門了。

和珅如今並不缺錢,他添置了一個小廝,一個丫頭,還有一個會些拳腳的車把式給二人。另外還給了和琳一些銀錢,又給了賈雨村一些。這才放手讓二人走了。

讓和琳跟隨去遊學,並不全是為了讓賈雨村依舊能做黛玉的老師。正如和珅自己說的那樣,他的確認為,閉門造車沒什麼大用處,唯有走出去,才更能有一片開闊天地。

他可以以一己之力撐起這個家,但他同樣也希望未來和琳也能成為一個出色的人。

待他們走後,和珅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神不寧,總是想着和琳可受了苦,可病了,錢還夠花與否。后又忍不住想,他們可到了揚州,賈雨村是否見了林如海,和琳是不是比自己更早見到了林妹妹……

這些繁雜的心緒,在和琳親手寫下的第一封家書寄到時,全部消失了。

賈雨村將和琳照顧得很好。

和珅徹底放下了心。

轉眼七月,正當酷暑。

和珅收到賈雨村的信,說是到了揚州,恐要暫留一段時間。

和珅正巧結束了咸安宮的學業,當下也不耽擱,帶了小廝丫鬟,又攜了銀錢,往揚州去了。

早前做了那麼多鋪墊,終於等到了今日!

之所以留下賈雨村,不僅是因為他聰明,着實有些本事,還因為,有賈雨村這道維繫在,和珅也能光明正大地,藉著賈雨村的光,見一見幼年時的黛玉了。

如此行了一月,和珅抵達了揚州。

他早給賈雨村去了信,剛一到,賈雨村便親自來迎了。

“才幾月不見,致齋兄的身量竟是又長了許多。”賈雨村笑着道:“路上可辛苦?”

“還好。和琳呢?”

“在御史宅第中。”賈雨村說這話時,語氣卻有些尷尬。顯然他已經入館成了黛玉的西賓,偏身邊還帶了個學生和琳,這就有些對不起和珅了。

“御史宅第?”和珅裝作不知,疑惑地問出了聲。

賈雨村忙細細和和珅說了,還沒忘告罪。

和珅早就知道這一出,他當然是大度道:“無事,不過雨村兄的這位女學生,倒是令我有些好奇。”

“這女學生年又極小,教導起來十分省力……”賈雨村一邊說,一邊帶着和珅往御史府而去。

和珅裝作一無所知,聽賈雨村說得津津有味。

儘管他早在《紅樓夢》裏看過,但此時聽見賈雨村口中的黛玉,又是另一番滋味兒。

和珅的胃口實在被吊了個十足,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這位林妹妹。

這麼走了足足半個時辰,馬車在宅邸大門外停下了。

有僕人迎出來,放下腳凳,容他們下了馬車。

賈雨村常出入宅第中,宅第中的奴僕們早就認得他了,見他帶了個小公子來,都不免好奇瞧了兩眼。而後又被和珅的氣勢所懾,匆匆忙轉身報給林如海去了。

林如海極為疼愛女兒,賈雨村作為黛玉的老師,自然就得了他的高看。加上賈雨村本就有些本事,自然更讓林如海欣賞。

因此他從不怠慢賈雨村。

此時聽聞賈雨村帶了人來,也絲毫顧不上架子,自己迎了出來。

只是等他跨出來時,他和和珅不由同時一愣。

“原來,原來是小公子!”林如海大喜,動手扶住了和珅的手臂。

和珅迅速回了神:“竟是這樣有緣,沒成想早年遇見的竟是揚州御史!”

這男子是誰?

不正是他在道觀里遇見的,帶着小姑娘來求葯卻沒能求到的人嗎?

和珅腦中思緒百轉千回……

也就是說,當時那小姑娘便是四歲時的黛玉了!

他竟然那麼早,那麼早便見過她了!

還真的是……緣分。

和珅重新看向林如海,露出點點笑意,問道:“令正身體可安康?”

林如海的臉色旋即便垮了下來,眉間愁緒半點也不作掩蓋,大概是將跟前的人當做關係親近的人了:“不好,不好……越加的不好了。”

和珅擰了擰眉。不至於啊。

他雖然上輩子沒做醫生,但家裏的醫書卻沒少看。西醫中醫都有接觸。他的醫術對付這些病症,並不艱難。

除非……

“令正可是每日裏愁眉不展?卧床不起?”

“正是!”

和珅搖了搖頭,道:“令正心中積鬱甚重,非藥石能開解。”

林如海面色灰暗,說不出話來。

“若無甚不妥,我倒是還想見一見令嬡。”和珅低聲道。

說這話時,他的心跳都快了些。

哪怕已經知道那日的小姑娘就是黛玉了,但在知道后再見一次,心情還是大有不同的。

賈雨村在一旁道:“我留在林公宅中那學生和琳,便是他的幼弟。”

林如海驚訝道:“原來是他!我竟是沒認出來……”

“小孩子本就一日一個變化,沒認出來不奇怪。”和珅笑着道。

林如海沉吟一會兒,道:“小公子要見小女,自是行的。”林如海見和珅談吐不凡,說起岐黃之術,相當有見解。林如海不由得想起,他從那道觀離開時,宣通道長與他說的話。

他那時以為自然會將女兒照顧好,誰成想後頭還是沒照看住,讓黛玉病了一場。

現在讓和珅瞧一瞧,當然是好事。

和珅這時候也顧不上先去瞧和琳了。

有林如海在前引路,和珅跟着進了一處院子。

院子裏頭傳來了小丫頭尖細的說話聲。

和珅往裏一瞧,就見兩個小丫頭,圍着一個穿銀紅圓領袍並藕色馬面褶裙的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半點也不穩重。不遠處還坐着兩個年紀大些的丫頭,正埋着頭做針線活兒。

聽見了腳步聲。

幾個丫頭沒什麼反應,倒是那小姑娘先揚起了頭,腦袋上頂着的髮髻小巧極了,立時襯出幾分稚氣來。

“父親。”小姑娘喚了一聲,瞧着竟是要拔腿往這邊走。

和珅的心不自覺地緊了緊,等着小姑娘叫他。

得叫什麼呢?

哦,他年紀大了幾歲,該叫“哥哥”呢。

嗓音該是甜的吧?

但和珅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聽見黛玉叫他。

只見到她走上前來,拽着林如海的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顯然是不認得了。

和珅好一陣失落,但又不好表露,只好壓下萬般心緒,安慰自己。遇見黛玉時,她本就年紀小,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但正想着呢。

就聽見黛玉嬌聲嬌氣地同林如海道:“這個哥哥,我見過。”

和珅心一緊。

只覺得心頭彷彿同時有萬道煙花炸開。

欣悅之情在裏頭塞得足足的。

原來,原來並不曾忘記!

“兄長……”

稚嫩的呼喊聲由遠及近。

沒一會兒,就見着一個小個子,穿着玫瑰紫的大襟馬褂,圓滾滾地邁過門檻,到了和珅的跟前。

和琳是難產誕下的,自幼體弱,調養幾年也不見好,小臉整日都是白乎乎的,看着可憐極了。

“上山,上山。”和琳搖了搖和珅的袖子。

今日是和琳的生辰,也是他們母親的忌日,按慣例是要上山祭拜母親的。

他們的母親因是難產而亡,不得入祖墳,於是就安置在了一處道觀的後山上。

和珅在感嘆古時種種禮教制度嚴苛時,卻又慶幸於,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更便利地祭拜母親。

和珅兄弟在宅邸中如同透明人一般,進出也無人理會。門房瞧着兄弟二人攜手出了門,還打了個呵欠,暗道,若是在外頭丟了,也是一樁好事。

山間寒意刺骨。

不過和珅同和琳都是體熱之質,又穿得圓滾滾的,倒是半點冷意也不覺。

但別的人可就不是如此了。

緊跟着和珅二人的,是幾個壯漢抬着的一頂軟轎,壯漢穿得單薄,軟轎內的人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和珅凈聽見他們凍得直抽氣的聲音了。

隱約間,還能聽見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說著話。

軟轎內有個孩子。

和珅望了望前頭一拱一拱向上爬的和琳,心底驟然軟了軟。

“和琳,你袖子裏藏着的手爐呢?”

“在,在這裏。”和琳費勁兒地掏了出來,抬起手就要往和珅的懷裏塞:“兄長,兄長冷了嗎?”

“看見我們身後那頂轎子了嗎?”

“唔。”

“把這個給他們送過去,那轎子裏有個興許比你還要小的孩子呢。”

和琳向來不質疑和珅說的每一句話,他抱住手爐轉眼就跑到了軟轎旁。

和琳生得唇紅齒白,打扮討喜,幾個抬轎的漢子也不攔他,一齊停下了步子。

轎簾很快掀了起來。

和琳將手爐往前一送,也不說話。

掀起轎簾的是個五官端正,神色威嚴的男子,他一低頭,便瞧見了手爐里氤氳而起的熱氣。

“這是作什麼?”男子驚愕。

和琳只得轉頭看了看和珅:“我兄長讓我送來給你們的,他說你們這兒有個比我小的娃娃。”說完,和琳又喃喃地添了一句:“兄長怕你們冷……”

男子又是微一錯愕,但隨即他就收起了威嚴的神情,笑道:“多謝兩位小友。”說罷小心地將那手爐接了過去,然後微微側過身子,將手爐塞給了什麼人。

和珅站得不遠,在男子側過身子的時候,他就將轎內看了個分明。

裏頭坐了個小姑娘,正當稚齡,不過四五來歲的年紀,臉蛋兒雪白,兩頰一絲血色也不見。她眉目生得分明,像是叫誰用炭筆,一點點細細勾勒而成。整個人如水做的一般,叫看了的人,都不自覺地心肝兒跟着化作了一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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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權臣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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