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來夜半,觸目柔腸斷
很快的,兩杯卡布奇諾就擺到了兩人的桌前。
蘇梅沒再說話,緩緩地端起咖啡,眼睛卻獃獃地看着桌旁的兩株劍蘭花。
歐陽志雲也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能說些什麼,畢竟幸福的一切都是蘇梅給他帶來的,而現在蘇梅要抽身而去,他早已思緒紛亂。
“遠處的鐘聲回蕩在雨里,我們在屋檐底下牽着手,幻想教堂里的那場婚禮,是為祝福我倆而舉行,一路泥濘走到了美景,習慣在彼此眼中找勇氣,累到無力總會想吻你……”
“普羅旺斯”咖啡館裏,歌手周蕙演唱的歌曲《約定》輕輕飄送,娓娓的曲調稍稍緩解了些許尷尬的氣氛。
好半晌過去了,吧枱一個柔美的聲音甜甜響起:“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普羅旺斯’正是由於您們的加入才會變得更加溫馨,更加溫情,謝謝大家!下面,有位姓蘇的美女為一位複姓歐陽的先生送上了一首宋詞,謝希孟的《卜算子》:
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
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
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
一首詞了,餘音繞繞又裊裊。歐陽志雲心頭愈見凄涼,這段時間,他不止一次的在心裏埋怨,埋怨蘇梅的絕情和決絕。
可是現在,他再也埋怨不起了。一首《卜算子》道盡了蘇梅整個的心思,殘酷的現實,同樣的萬般無奈,這些他都完全能夠領悟。
“你不是想知道卡布奇諾的秘密嗎?”這時,蘇梅才悠悠轉過頭來,眼眶明顯有東西在晃動,“這種咖啡第一口品味之前,總是讓人嚮往,晶瑩的奶泡,香香的味道,初品也確實這樣,酸酸甜甜的,一如迷人的戀情一般;可是,慢慢的,你會感覺到苦澀陣陣襲來,這就是人生的原味,就像很多的離別,就像面對世界的衝撞和奔突;然後,再是滿齒的舒爽,餘味無窮,彷彿萬般散盡,終得解脫和快慰。”
歐陽志雲靜靜地聆聽着,他懂得,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靜默,只有當蘇梅把心裏的話全都說了出來,他(她)兩人也都才會好受。
“我是城裏人,而且還是個女孩子,父母對我參加‘三下鄉’活動很不放心,下鄉分組便是我父親幫我申請的,希望分到一個有農村經歷的同學一組,以便大家做個伴。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在那裏遇到了你,而且還……”蘇梅說到這裏,微微一頓,臉色浮現出一種別樣的神情,但隨即便又陰鬱了起來,“兩個月前,我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了父母,父親堅決不同意,母親也狠狠地罵了我一通,不僅收了我的手機,還勒令我不再與你相見。不久,母親就託人給我說了一門親事,對方的父親就在我們南勻市政法系統工作。除此以外,他們還在市教育局給我找了一份差事,過幾天我就有去那邊報道上班了。”
原來如此,歐陽志雲猛喝了一口咖啡,不禁心裏暗罵。
蘇梅的眼裏開始有淚水滑落,說話聲也戛然而止。
有人說:這個世界很大,如果無緣,即便擦肩也不相識;這個世界也很小,在我們抬頭的一瞬間,便是緣分的安排!蘇梅之於歐陽志雲,便是如此。
而今,宛如永訣前的佛光朗照,相見就成了一場盛大的告別。從此後,你便是你,我便是我了。今夕此夕,往昔寸寸成冰;明夕何夕,漫漫陌路。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歐陽志雲低着頭,跟着咖啡廳里柔柔的音樂和了一首北宋歐陽修的《浪淘沙》,他明白,既然已經無法挽留,就該瀟洒地抬起頭。
“梅子,謝謝你!大學生活由於有你的陪伴,我才懂得了什麼是真正的快樂與幸福,上天的眷顧我不敢奢望太多,能夠擁有已實屬不易。你很善良,也很嬌弱,你父母為你所作的安排和選擇沒有錯,你也應該將手裏的人生之線交到他們手中,只有這樣,你才會過得安穩,過得富足。”本是安慰的話,可從歐陽志雲嘴裏吐出來,難免透出稠稠的痛苦,“張愛玲說得好,也許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從茲后,我會將你深深地埋在心底,一點一點地回憶,一遍一遍地梳理……以後的以後,我只願,那個可愛的梅子永遠安康,永遠沒有憂愁煩悒。”
蘇梅再也忍不住了,俯身趴在藤桌上痛哭起來,歐陽志雲亦難以自控地淚眼婆娑。
幾年的濃情蜜語,不是想說分手就可以分得開的;幾年的耳鬢廝磨,更不是想忘記就可以斷然忘卻的。
一番對飲,幾個時辰過去。夜漸深,“普羅旺斯”咖啡館人影漸稀,該走了。
蘇梅跟着歐陽志雲走出了咖啡館,“愛情公園”四周已一片闌珊。要知道,在往日裏,這樣幽僻的環境可正是竊歡弄情的絕佳時刻,只是此景此情,重重的都是沉默。
沿着林蔭道,兩人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蘇梅猛地撲進歐陽志雲的懷裏,雙手緊緊將他環抱,那張吹彈若破的柔唇更是自動地送上門來。
微冷的香腮,溫潤的香舌,和着淡淡的梔子花香,齊齊朝歐陽志雲漫卷而來。
歐陽志雲情不能自已,雙臂順勢往裏一摟,便牢牢地扎住了軟玉溫香。兩人的呼吸變得灼熱,語言已是多餘的東西,唯有唇瓣在恣肆貼合。瘋狂的他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含住蘇梅的唇舌,貪婪地攫取着屬於她的氣息,忘情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
蘇梅的眼裏霧蒙蒙水潤潤的,鼻尖不停滲出細小的汗珠,她全身不住地顫慄,嘴裏喃喃有聲,睫毛已不自覺地潮濕一片。
他(她)們都知道,這或許是最後的“晚宴”,所以,彼此都想把對方給生吞了下去。蘇梅掙扎着擒住歐陽志雲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敏感部位,她要將自己更徹底地交給他,就在今夜。
蘇梅是真的愛着歐陽志雲的,但柔弱的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去掙脫那根拴在他人手裏的絲線。她認為,唯有如此,才能撫慰那顆被冷落拋卻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