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因為你不配
“傅將軍,縉雲山下的化學工廠私藏的那些東西,您怎麼解釋?”
“我不知道為什麼東西會在那裏,但那必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地下的實驗室一直以來都在運作,和表面看起來完全不同,您說不知道,這說不過去吧?”
傅南山強調:“那個地下室的存在我根本不清楚。讓譚輝準備材料的人也不是我,我更沒有教唆兩個兒子把所有的事情給推到袁將軍的頭上。你問我再多遍我的回答也始終是一樣的。”
……
成立的調查小組多次和傅南山談過話,每一次得到的結果都並沒有什麼突破。如今和袁天沛的事情牽扯在一起,裏面有太多的疑點,兩方都有自己的證人,相信哪一邊都顯得比較草率。
嘉陵江畔的宅子裏,何杏擔憂地看了看關着的房間。
阿母端着新做好的飯把窗台上之前做的飯給換成了新的,頗為焦急地看着何杏:“少夫人,現在要怎麼辦啊?小少爺已經在裏面整整兩天不出房門了,也不肯吃飯,他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自上一次熊三從這裏離開以後,李君則就一下子沉鬱了起來,對何杏說自己想要獨處一會兒,就一個人在隔壁的客房裏待着,誰知道她再怎麼勸,他就是不肯開門。
何杏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他要是一直想不通的話,不喝水不吃飯哪能撐得下去?所以她在外面使勁地敲門,用了十足的力氣喊他:“李君則,把門給我打開,聽到沒有。”
裏面始終沒有動靜,她對阿母說:“既然從外面開門的鑰匙找不到了,就想點別的辦法,幫我找一根鐵絲來。”
她把鐵絲插進鑰匙孔里左右撥動,總算提高了嘎吱一聲,門就輕輕地開了一條縫。何杏推門進去,看到李君則背對着門口坐在床邊上,因為是陰天,房間裏顯得光線陰沉,她慢慢地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聽我說,就算真的是你父親的錯,那也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良久才開口,聲音沙啞:“這並不是什麼小事,總要被下定論,勾結日偽,私通賣國,製造違禁武器,無論哪一件事情都能他被槍斃處決了。”
“可畢竟還沒有下定論,如果實情不是這樣呢?君則,你要對你爸爸有一些信心?”
李君則茫然地抬起頭:“信心?熊三是阿母的親外甥,他的話你沒有聽到嗎?阿母自己也親口說了,當年我媽媽是留下了遺書的,後來卻被傅南山銷毀沒有被我看見,何杏,你讓我對他有信心?我拿什麼有?”
她在他身邊坐下來:“雖然我知道熊三和阿母應該不會騙你,可是那個人畢竟是你的父親啊,他才是跟你最親近的人,你們有不可磨滅的血緣關係,為什麼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信他?”
他伸手又想去摸煙盒,被何杏一巴掌拍了過去:“不要再抽煙了。你看看自己成什麼樣子了,短短兩天的時間,憔悴了好多。”
“你讓我相信他,那我問你,我媽和我外公是怎麼死的?我已經騙了自己好多好多年了,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地不再安慰自己,他不是兇手,他不會那麼狠,可是何杏,如今證據放在眼前,我還要自欺欺人多久?我受不了了!”
“那你要怎麼做?給你媽和你外公報仇嗎?對你的親生父親下手嗎?那太殘忍了。”
他站起來,目光清冷無情:“你錯了,最殘忍的人是他。既然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誰都不能例外。”
何杏看着他的樣子,忽然心裏升起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皺着眉頭:“你要幹什麼?”
“這兩天調查組的人是不是來找過我?”
“我沒有讓他們進來,每次都說你不在家裏,我想你並不願意跟他們講話。”
“我要出門一趟。”
“你到底要做什麼?”
李君則一邊穿起外套一邊回頭看她:“把所有的事情告訴調查組的那些人。”
何杏幾乎是從飛奔到他身邊一把拉住他:“李君則,你真的要怎麼做嗎,可他是你爸?”
他把她的手從胳膊上掰開:“你記住,他不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的仇人!”
“我希望你冷靜一點,或許可以先跟他見一面,親自當面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做過那些事情。萬一冤枉了他,你會後悔的。”
“殺人犯會承認自己殺人嗎?竊賊會承認自己偷東西嗎?他們不會的。何杏,你不要再管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李君則說完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快步地走了出去,何杏獃獃地坐在床上,無措地把頭埋在了胳膊里。
阿母在外面聽到且看到了這一切,抬頭看了看天空,心裏默默地說:“夫人,您在天之靈可以慰藉了。小少爺要給您報仇雪恨了,壞人一定會被抓住的。”
警衛向調查組的人彙報:“傅家二公子在外面,說想要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快請他進來。”他們疑惑地互相看了看:“之前一直去他那裏,他太太都推辭說他不在家裏,我還以為李君則不願意見咱們,沒想到現在主動找到我們這裏來,你們猜他會說些什麼?”
“李君則很聰明的,說不定這一次過來是想到理由給他父親開脫了,我們最好多一個心眼,別被他給騙了。傅南山這回罪證確鑿,雖然當事人怎麼都不肯承認,但是大家都是明眼人,如果不是當時我們在他的化工廠裏面把那個地下暗室給找到了,恐怕想定他的罪比登天還難。”
“可不是嘛。”
李君則進來,在沙發上坐下來,調查員問:“一直想找二公子聊一聊,可惜您公務繁忙,之前我們沒有機會跟您見面。想不到現在您會親自過來。”
“我並沒有公務繁忙,各位去我家裏的時候,我就在樓上,對不起,我只是單純地不想見客而已,現在自己找上門,就當是給各位賠罪道歉了。”
“不知道您想說些什麼?”
“傅南山……一直都是幕後的那個人,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在上海的時候,他設法把我調進了偽政府的特工總部七十六號,引導我注意到譚公這個人。回到重慶以後,我懷疑譚輝就是譚公,找人去試探他,傅南山讓我派出去的人騙了我。譚輝根本就不認識章時平,至於那天晚上他為什麼會死,可能也跟傅南山有關係。剩下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就像袁夫人說的那樣,他就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心狠手辣,對親近的人也不會放過。”
李君則的一番話讓辦公室裏面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過了好久才有人開口:“二公子,您不是在開玩笑吧?還是我們聽錯了?那些事情真的都是傅將軍設計的嗎?”
“你不信我嗎?還是從我的口中聽到我說他沒有做任何的壞事,你們才能相信。”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實在是沒有想到您竟然會站在了袁將軍那一邊。畢竟傅將軍可是您的……”
他站了起來:“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你們要怎麼做我不想管,我先走一步了。”
“二公子,到時候還必然需要您到場重複供詞,我們會再聯繫您的。”
李君則點點頭,從這裏出來,想了想還是去了一趟傅家。
因為傅南山被捲入了這宗案子,所以傅家大宅的警衛都被換了新的一批,明面上戴農的意思是請傅將軍在家裏好好休息,近期就不要處理公務了,實際上相當於是把他監禁了起來,傅家上下的人都不能隨意進出。
所以警衛一看到李君則,就攔住了他:“您不能進去。”
有熟悉他的軍官知道李君則的身份,到底放行了。
傅南山在書房裏,看起來是老樣子,並沒有因為外面的變動而顯得焦躁不安。李君則沒有敲門就直接開門進去,他抬起頭來:“怎麼想起來到我這裏看我了,真是稀客啊。”
“我媽的遺書在哪裏?你是不是燒毀了。”
“什麼遺書?我不知道。”
“你還裝蒜,我都已經知道了,當年我媽死的時候明明留下了遺書,可是你沒有給我看,她說了些什麼,你告訴我!”
傅南山低頭寫毛筆字,只當做沒有聽到。
李君則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把硯台一下子打翻在地上:“告訴我,她最後說了些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那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是你殺了她。也是你害死了我的外公。”他一把抓住了傅南山的衣領:“你這個殺人犯,你把我媽媽還給我!”
傅南山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胡說八道,你媽不是我的殺的,她是自己上弔死的。”
“我不信你,你從來都沒有愛過她,這麼多年來也沒有把我當成過自己的兒子。在你的心裏,只有傅世欽和他媽,我和我媽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
“你又何時把我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裏過?”
“因為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