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驍嫌棄地看了林珊一眼,「妹妹這麽小,哪裏會玩鞠球,球一到她那裏她就嚇跑了。我讓她去練字,她又不聽。」
「哥哥壞!哥哥不帶我玩!」林珊嘟着嘴,轉身抱着林勛的脖子,哇哇大哭起來,「三叔,我不要理哥哥了!」
林勛摸着林珊的後腦,對林驍說:「珊兒還小,你是兄長,凡事要多讓讓她,有點耐心,知道嗎?」
林驍遲疑着點了點頭,林勛的話他向來不敢忤逆。他從小就沒有父親,林勛對於他來說如師如父,像座高山一樣,他一直是以這個三叔為榜樣的。
「三叔,我已經把大經都學完了,先生誇我呢,您要不要考考我?」林驍去拉林勛的手,期待地問。
「不錯。你嬸娘也是熟讀經書之人,不若讓她考考你,我在旁邊聽着。」林勛這才看向站在旁邊的綺羅,林驍對她的敵意他也感受到了。孩子的心最是單純直接,不知道誰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林驍果然馬上皺起眉頭。
綺羅原是不想打擾他們叔侄的,聞言只能走了過去。想來侯府里成年的男人少,兩個孩子的父親又都不在身邊,很自然地就把林勛看成了父親。林勛對他們也很是看重,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一看就是按照林勛的親生孩子來安排的。
綺羅對林驍笑道:「既然你三叔要我考考你……那就說說大經裏頭,你對哪本最熟?」
「您儘管考就是。」林驍的臉上有得意之色。先生都誇他是神童,還能被一個女人考倒了不成?他其實不太看得起女人,像他娘一樣,每天只知道陷在金帛之物里,有時他想跟她說說儒家的思想,說說孔孟之道,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那就考你《左傳》吧。」綺羅戲謔地看了林勛一眼,想了想問:「〈鄭伯克段於鄢〉講了個什麽樣的故事?」
「這簡單。」林驍娓娓道來,「鄭莊公縱容其弟共叔段與其母武姜,其弟越發驕縱無度,欲奪他的國君之位,庄公便以此討伐共叔段,還把偏心的母親遷往穎地。後來經過潁考叔的勸說,母子倆重歸於好。」
綺羅點了點頭:「那大公子認為鄭莊公是個怎樣的人呢?」
林驍很自然地順着說下去,「鄭莊公仁慈寬厚,面對共叔段的步步緊逼,一再忍讓,而且他還是個大孝子,武姜十分偏心共叔段,從小就對他不公,但他最後還能放下恩怨,與她重歸於好。」
綺羅笑着對林勛說:「看來大公子的確是讀過《左傳》了。」
林勛好笑地看着她,不置可否。這句話顯然是有所保留的。
林珊抱着林勛,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想努力聽懂,奈何她年紀太小,一頭霧水。
林驍不滿道:「三嬸娘可是覺得我哪裏說得不對嗎?」
「不能說不對,看法本來就是見仁見智。我認為鄭莊公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對他的弟弟是故意放縱,致使共叔段最後敢於謀反。而跟武姜的和解,也不過是為了博得一個孝順的名聲。武姜因為生鄭莊公的時候難產而厭惡他,和共叔段共謀要殺死他,他怎麽可能原諒這樣的母親?從這裏恰好可以看到一個帝王的心機。」
林驍撇了撇嘴,這跟他的先生講得可完全不一樣啊!他求救地看向林勛,希望他給出個公平的評判。
只聽林勛說:「你可知道,你嬸娘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把儒家十三經都給讀熟了?」
十歲就讀完了十三經!這下林驍看綺羅的目光已經跟看怪物沒什麽兩樣了。
林勛把林珊放在地上,讓林驍帶她去玩。等兩個孩子走遠了,林勛把綺羅摟到懷裏,又好氣又好笑,「誰教你那麽解讀《左傳》的?」
「難道我說的不對?」綺羅奇怪地反問。
林勛笑道:「也不能說不對,只不過小孩子不能這麽教。」
綺羅掙開他的懷抱,頗有些不服氣地說:「大公子已經十歲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不能為了保護他,就讓那些教書先生刻意美化史書上的人物。難道你小時候,清蓮居士就是這麽教你的?」
林勛微微怔住,倒沒想到她忽然提起清蓮居士來,「你從哪裏知道的?」
「我昨日去了竹里館,蘇師兄告訴我的。我說你怎麽能隨便就考個探花郎出來,原來有天下第一名士做你師父,不考個狀元都說不過去。」
林勛一笑,攬着綺羅往她的住處走,又問了早上去嘉康郡主那裏請安的事,綺羅就把要管理內需處跟林勛說了。
林勛也沒想到嘉康郡主會這麽快做出這個決定,便說道:「你去管內需處,還有時間畫畫?我去跟母親說一聲,管家的事情緩兩年再說。」更何況,羅氏管家一直也不錯。
綺羅連忙拉住林勛,「用半日管一管,下午還是有時間的。而且母親吩咐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應了,你現在再去推掉,母親該生氣了。」
見她這麽說,林勛也沒有再堅持。他總想着讓她在侯府里也自由些,雖然難免受着婆母的管束,至少別在他這裏也拘着,他就想好好寵着她。
他知道綺羅很小就學着管家了,管得還有模有樣,一個內需處應該還難不倒她。他也是前幾年去了應天府才知道,這個丫頭居然這般了得,小小年紀,書讀得都不比男孩兒差,難怪陸雲昭看重她。有這樣的心氣,便勝一般女子許多,今天聽了她對《左傳》的見解,他是越發稀罕她了。
「對了,昨日忘了問你,六皇子遇刺的案子,真的沒事了嗎?到底是誰要誣陷你?」綺羅直覺此事沒有這麽簡單了結。
「還沒有結束。崔護又要了我幾個近衛去調查,也許會用刑,也許有人會就此事大做文章,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能應付。」林勛知道她是擔心自己,語氣特意放緩了說。
綺羅當然相信他的能力,前世他三十齣頭,就已經是同知樞密院事,那可是很多人一輩子都坐不到的高位,更別提他只是武將出身,前無古人。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院子裏,午飯早就已經備好,寧溪看到他們回來,連忙吩咐丫鬟們上菜。
吃過飯,坐着喝了盞茶,便到了午休的時間。寧溪關上裏間的格子門,特意命丫鬟都退到外間的門外。近來她對這樣的事已經很有應付的經驗了。
綺羅又被林勛壓在床上,吻得亂了心神,她只覺得肩膀一涼,然後驚叫出聲,捧着林勛埋在她胸前的頭。
等林勛心滿意足了,綺羅恨得直咬他的脖子,「林勛,你到底跟幾個女人做過這種事!」這樣的技術,說不是身經百戰都沒有人會相信!
林勛失笑,低頭細細地吻着她的嘴唇,「夫人可還滿意?」從前他對女人真的沒有什麽興趣,軍營里的軍妓主動過來投懷送抱的也不少,有的甚至赤裸裸地直接跪在他的兩腿之間,用舌頭舔着嘴唇,百般魅惑,但最後都被他丟出去了。
只不過沒吃過豬肉,不代表沒見過豬跑,男女之間的事,他見太多了。少年時候,作為侯府未來的主人,肩負開枝散葉的責任,自然也是有專人教的。
「侯爺、夫人。」寧溪在門外小聲地叫道。
林勛不悅地問道:「何事?」
「坤叔說他有急事找您。」
林勛穿上衣服出去,只見於坤在門外做小伏低,臉上賠着笑。
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他也不敢來觸侯爺的霉頭啊!
「什麽事?」被打斷的某人心情很不愉快。
於坤朝裏間使了個眼色,主僕之間多年的默契,讓林勛知道是那裏發生了事情,遂走得遠了些。
「那邊怎麽了?」
「是小公子發了高燒,一直在喊您。請城裏的郎中怎麽看都不好,葛氏很着急,派人來報信。」
「好端端的,怎麽會發燒?」林勛皺眉問道。
於坤搖了搖頭。
「你準備一下,我過去看看。」林勛吩咐於坤,於坤轉身去忙了。
林勛返回裏間,綺羅還醒着。
林勛剛才並沒有動真格的,所以她還有精神,看到林勛進來,她連忙爬起來,「怎麽了?」
林勛俯下身吻了下她的額頭,「沒事,我出去一趟。如果回來晚了,不用等我。」
「那你自己小心點。」綺羅不放心地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