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休息一晚后,林歡喜的眼睛有所好轉,下午四點,他們整理好一切準備參加徐家的酒會。
林歡喜從樓上下來時一眼看到了站在客廳中的景易,男人身高挺拔,黑色西裝裁剪合體,他清冷的眉目陡然撞上她的視線。
景易緩緩而來,站在樓梯下與她相向對望。
“眼睛好些了嗎?”
“好多了。”林歡喜點點頭,“還有些紅,估計明天就好了。”
聽后,景易唇邊勾起淺淺地弧度:“那就好。”
“景易,我們要走了。”
門口傳來聶蘭催促的聲音,他向後看了眼,身形自林歡喜接近,微微彎腰,雙唇貼上她的耳畔:“我走了。”
“去吧。”林歡喜沖他揮揮手,“其實我也挺想去的,因為真的很想穿那條裙子。”
水藍色和透明的珠花滿足了她所有的少女心。
景易微微勾起笑:“等我回來。”
說罷,景易轉身離開,身影逐漸消失在光影出。
他的氣息似是還環繞在耳處,林歡喜不由伸手揉揉耳朵,忽略去心中那絲怪異的情感后,來到客廳打開了電視。
電視剛巧在播在一檔綜藝節目,林歡喜不認識其他人,倒是一眼注意到陽光下笑容燦爛的庄楓,他身上光芒四射,頓時驅散林歡喜心中的片片陰霾。
“景先生,庄楓真的長得很好看。”
林歡喜說完,猛然意識到男人已經走了。
她皺皺眉,望着身處的偌大房屋,突然有些寂寥。
*
木瑾莊園到徐家有近乎一個小時的路程,待景易他們抵達時,不少人已經到了。
景家在江城頗有名望,祖祖輩輩都是江城的大人物,等三人進門時,頓時吸引了不少的視線。
大多數都在看景易。
人群中,他的氣質格外清貴,只是眸光疏遠,沒什麼人情味,就算有動心的女孩兒想有意接近,也被他的眼神逼的倒退三尺。
“老景來了呀!”見到好友,徐昊林笑容滿面前來迎接。
“一段時間不見,徐老更精神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盼天盼地才把我閨女從美國盼回來。”徐昊林說著,視線落在一旁沉默不言的景易身上,他上下打量幾眼,有些沒敢認,“這是……小易?”
“景易,和你徐叔打招呼。”
景易順從叫了聲:“徐叔好。”
可語調中並沒有什麼感情在。
“上次見小易好像是幾年前了,沒想到這幾年不見就當了大明星。”
景敬岩說:“別提這個,提起這個我就來氣,這小子作畫那麼有天賦,不跟着我好好學,偏要去那魚龍混雜的地方。不說他,我們去那邊好好聊聊。”
目送景敬岩和徐昊林走遠的身影,景易鬆鬆領帶,轉身朝反方向離開。
“景易,你去哪兒?”
景易頭也不回的和聶蘭說:“走走。”
景易小時候跟着景敬岩來過徐家幾次,雖然間隔多年,但他依舊能摸清這裏地貌,出了門,景易徑直來到花園,種植在後花園的牡丹已經來了,五花十色,爭奇鬥豔,襯着陽光綠樹,說不出的嬌艷動人。
月牙鎮的牡丹好像也要開了。
想起月牙鎮,便想起林歡喜,想起林歡喜,景易眉眼不禁柔和些許。
他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對着自己的臉和身後的牡丹咔嚓一張,拍好后,發送到林歡喜微信。
[景易:好看嗎?]
在家正無所事事打遊戲吃爆米花的林歡喜在第一時間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
點開圖片,對着照片里景易的臉靜默幾秒。
林歡喜吮吸去手指的殘渣,打字說。
[我老婆:花兒好看。]
[景易:我沒問你花兒,我問人。]
林歡喜舔了舔嘴唇,輕輕點擊右上角,然後動作利落將此人加入黑名單。
[景易:?]
[林歡喜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景易:……]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三秒鐘后,林歡喜又將景易從黑名單拖了出來。
[我老婆:你幫我買老公,我就誇你好看。]
[景易:????]
下一秒,林歡喜將遊戲截圖過去。
景易:……
[景易:這是什麼。]
[我老婆:戀與製作人,我剛發現的遊戲,我宣佈,我要和李澤言結婚,當他的老婆。]
她不是前兩天還在玩兒什麼暖暖嗎?
女人的心果然善變。
景易有些一言難盡的打字說:你寧可叫一個紙片人老公,也不叫我老公?
看到這條消息的林歡喜選擇性無視。
過一會兒,景易又發來信息。
[景易:最高檔多少錢?]
[我老婆:648,我沒錢……[天橋要飯.JPG]]
看着那張表情包,景易唇角翹了翹。
[景易:叫我聲老公,我給你一百個648讓你買老公。]
[我老婆:老公。]
秒回,沒有絲毫的原則可言。
景易直接轉款64800到林歡喜的零錢,接着打字說。
[景易:我公文包里有兩張銀行.卡,你把它拿去,密碼你的生日。]
景易打完,突然有些惆悵,以前自己賺來的所有片酬都一分不留的交給林歡喜保管,能清楚他有多少身價的只有林歡喜一個人。現在失憶了,連自己很有錢這個事實都忘記了。
景易突然意識道自己已經在外很長時間,他合上手機,轉身準備回去,剛一扭頭,對上女生看過來的尷尬視線。
她穿着條銀灰色長裙,眉眼很是清純漂亮。
他的眼神淡淡從她身上略過,自然繞過她離開。
“那個……”女生很緊張的叫住他,鼓足勇氣說,“我我我我……我能要個簽名嗎!”
說罷,紅着臉忐忑看他。
景易腳步頓住,從口袋裏摸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在上面落下籤名後放到她手上,再次扭頭,背影瀟洒。
女生望着紙上不羈的字體,怔怔地半天沒回神,她眨眨眼,趕忙叫住沒走遠的景易。
“不是,我……我剛才沒說清楚,我想要歡喜姐的簽名。”
景易:?????
“誰?”
景易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困惑和不可置信。
女生臉蛋更紅:“歡……歡喜姐沒和你一起來嗎?你們一般都出現在宴會上的,我想……想找歡喜姐要個簽名。”
她也沒想到老爹大氣到能請動景易這樣的巨頭,雖然看到悶騷影帝自拍這種騷氣十足的畫面,但更讓她期待的是他的經紀人是不是也會在這裏。
景易半晌沒有動靜,看着她的眼神愈發警惕。
“抱歉,她不在這兒。”
“哦。”女生有些失落,又仰起頭說,“那景影帝你幫我告訴歡喜姐,讓她好好養病,我會永遠支持她的!”
說完,女生拎着裙子一溜煙的跑遠。
景易:“……”
以前怎麼不知道他老婆有這麼多粉絲?
不過也不奇怪,她是那麼優秀善良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為了他遮掩芳華,此刻早已嶄露頭角,榮寵萬千。
再回到大廳時,景易撞上了怒氣沖沖的景敬岩。
“你去哪兒了?”
景易淡淡解釋說:“出走走走。”
景敬岩冷哼聲:“過來見見你徐父的女兒,一會兒你別給我出什麼亂子,破壞姑娘對你的印象。”
他的意思很是明顯,顯然是想為他和徐老的閨女牽線搭橋。
此時此刻,景易頓悟了父親讓他過來的意圖。
一瞬間,難堪和憤怒佔據他的心頭。
景易總想着他的父親會有理解自己的一天,總想着只要時間長了,父親就會接受林歡喜,就算不接受也不會百般為難,可是他錯了,他的父親從來沒有認可過他的妻子,哪怕一瞬間都沒有。
景易攥緊拳頭,平穩下呼吸:“我去個洗手間。”
景敬岩並沒有懷疑:“快去快回。”
景易轉身向餐桌位置走去,他環視一圈來到甜點區,拿起刀叉對着花生蛋糕切下一小片,盯着那片小小地蛋糕,景易沒有絲毫猶豫的放在嘴裏。
花生的口感和奶油的甜膩融合,順着食道緩緩滑入腹部,在他咽下去的瞬間,景易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點點紅疹。
“景易快點過來,你徐叔在等你了。“
此時聶蘭過來叫人,可在看到景易的臉時,她嚇得驚呼出聲。
“你吃花生了?!”
景易舔舔唇,一臉從容淡定:“我有點餓,沒注意到這是花生蛋糕。”
“這可怎麼辦?”看着他臉上的紅疹,聶蘭急得團團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一會兒怎麼去見你徐叔!”
“媽。”景易打斷她,“我有些頭疼,再不去醫院就死了。”
一聽這話,聶蘭一張臉徹底白了。
景易對花生過敏,從小到大連花生皮兒都不敢讓他碰,過敏致死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媽……媽去讓司機過來,我們馬上去醫院啊,你等着,我現在就給司機打電話。”
“不用。”景易阻止了聶蘭的動作,“您這樣走了爸又不開心了,您幫我和爸說一聲,我自己去醫院。”
“可是……”
“我又不是小孩兒,何況有小李陪着我。”
聶蘭猶豫不定,一方面她擔心自己的兒子,一方面這樣走掉的確不合適,左右權衡,聶蘭最終選擇留在這裏。
“那你快點讓小李帶你去醫院,媽和你爸說一聲,過一會兒去找你。”
“好。”
說服聶蘭后,景易鬆了口氣,步伐輕快向外走去。
*
上了車,小李被他滿臉疹子嚇得不輕:“易哥,你臉怎麼了?”
他闔上眼睛:“花生過敏。”
“那我帶你去醫院吧,別出什麼事兒。”
“不用,直接回家。”
“啊?”
“明天就消了,直接回家,我想你嫂子了。”
小李聽后眼角狠狠一抽:“易哥,你別告訴我你是為了見嫂子,才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小李默默扭頭髮車,他這個單身青年實在不了解已婚婦男的心。
景易靜靜閉着眼睛,他做事還是有分寸的,吃花生不過是為了避開和徐家女兒見面,如果一聲不吭離開,不用想也知道景敬岩回去會鬧騰,到時候難免又是一場大戰。
何況成年後,他對花生的過敏反應減輕不少,只是起點紅疹子,過一兩天就會消散,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們回來了,易哥。”
景易睜開雙眸,走出車內,最後不往和小李叮囑:“要是我媽問我去沒去醫院,你就說去了。”
小李打了個OK的手勢,掉轉車頭再次離開。
天色漸晚,落霞昏黃。
景易推門而入,立於兩邊的落地燈將客廳照亮,他尋視着林歡喜的氣息,最後看到窩在沙發上似是睡過去的林歡喜。
在看到她的瞬間,景易那顆漂泊無依的心忽的歸於沉寂。
他小心向林歡喜接近,生怕吵醒她。
結果卻是……
“出來吧——李澤言!!”
“……又是R卡。”
“沒關係,沒有人的愛情道路是順暢的。再來——李澤言!”
景易:“……”
“林歡喜,這就是你拿我錢養的野男人?”盯着手機屏幕上的紙片人兒,景易眉頭向上挑了挑。
景易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差點摔了手機,林歡喜仰頭看去,在對上他的臉時,林歡喜倒吸一口涼氣。
“你……臉怎麼了?”
“過敏,所以回來了。”
過敏?
這就出去一會兒就過敏了?
林歡喜趕忙放下手機,坐直身子看他:“那你怎麼不去醫院?”
“只是起些疹子,明天就好了。”景易抬手便要解開領帶,忽的,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動作停下,垂眸望她,“你去把那條裙子換上。”
“哎?”
“你不是想穿着它嗎,現在去穿上。”
林歡喜有些莫名,她撓撓頭:“可是、可是又沒有舞會。”
“有。”他說,眼睛盛滿星辰,“我們兩人的舞會。”
她定定看着他,竟說不出拒絕的話。
林歡喜鬼使神差上了樓,又鬼使神差換上裙子,最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拿出口紅小心翼翼塗滿雙唇,她靜靜凝望着鏡子裏的女人,心想——
真好看。
林歡喜紅着臉從樓上下來,聽到腳步聲的景易緩緩扭頭。
暖光下,她腳踏星辰,似是從畫裏走來。
已過青蔥之年的景易在看到身着盛裝,眉眼乾淨的林歡喜時,那顆心依舊不可抑制的瘋狂跳動,為她跳動。
音樂早已調好,景易上前幾步,向她伸出手掌。
他的掌心近在咫尺,林歡喜抿抿唇,小心翼翼抬手放了上去,他穩穩握住,掌心滾燙。
林歡喜被他一把帶入懷裏,她不由自主將手搭在他寬厚的肩膀,身形跟隨着他舞動。
音樂輕柔,燈光正好。
景易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她臉上,未移動絲毫。
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她丟失了八年的記憶,八年前的她不會跳舞,可此刻身體傳來的記憶一直在主導着她,就好像……好像她身體本能期待着與景易的接觸。
原來的她應該很喜歡景易吧,不然不會……
突然,摟着他的男人突然停下動作,頭有氣無力的靠在她的肩上,林歡喜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灼熱,貼着她肩窩的額頭傳來滾燙的溫度。
林歡喜有些不知所措:“景、景易?”
“我沒事……”景易呼吸急促,攬着她腰身的手用力縮緊,“林歡喜,我們回家吧。”
平日裏沉默清冷的男人在此刻亦然是一副脆弱的模樣。
“這裏就是你的家呀。”
“不……”景易聲音沉悶,“這不是我的家,我們回A城,月牙鎮也好。”
林歡喜艱難的將他趺坐在沙發上,景易靠着椅背,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
看到他這個樣子,林歡喜徹底慌了,手忙腳亂找着手機撥打電話:“你過敏為什麼不去醫院啊,誰讓你瞎吃東西的!”
她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又害怕他出什麼亂子,此刻完全慌了神。
“來。”林歡喜半蹲在景易面前,“你上來,我送你去醫院。”
盯着她瘦小的後背,景易不由輕笑出聲:“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這個時候就別逗我了。”林歡喜嚇得紅了眼眶,“你快點,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你眼睛不能見風。”
“你就別管我眼睛了!”她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你這樣……我好怕。”
她輕輕啜泣着,景易看着她的眸光深邃。
氣氛一下子陷入寂靜。
半晌,景易開口出聲:“別哭,我沒事。”
他安撫着她:“你看到那個柜子了嗎,裏面有個醫療箱,裏面放着抗敏葯,你幫我拿過來。”
林歡喜聽了不敢耽誤,擦乾淨眼淚從他說的地方找到醫療箱,取出抗敏葯后又倒了杯水,扶着他讓他緩緩飲下。
喝過葯,景易摟着林歡喜靠在了她懷裏。
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一動不動任他靠着。
十幾分鐘后,景易臉上的紅疹子有消散的跡象,發熱也逐漸減輕。
“老婆……”
“你好些了嗎?”林歡喜小心翼翼問,“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她想也想去還是不放心。
景易閉着眼,輕嗅着她身上的香氣:“我和牡丹……誰更好看。”
林歡喜呼吸一窒,擔憂少了大半,她動手就要推開他,卻見他還是難受的樣子,最終忍住了自己動粗的行為。
“牡丹。”
“我和那個李澤言呢?”
“李澤言。”
毫不猶豫。
再次沉寂。
正當林歡喜以為他睡着時,男人沙啞的嗓音徘徊耳側。
“我給你種牡丹,幫你養李澤言,只要你別離開我……”他輕輕問,“好嗎?”
心跳如鼓,無法再做任何言語。
林歡喜緩緩低頭,他這次真睡了,閉着眼睛,呼吸平穩,長睫微微顫動着。
林歡喜指尖動了動,試着抬起放在他的額頭,還是有些燙。
他剛才說得應該都是胡話,做不了真。
被他靠了這麼一會兒,她整個身子都麻了,卻又不敢動彈,只能獃獃坐着,任由他這樣靠着。
夜色愈發深了。
只聽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片刻,景敬岩和聶蘭從外面進來。
當看到沙發上的林歡喜和躺在她懷裏的景易時,聶蘭愣了半晌沒回神。
“他不是去醫院了?”
林歡喜面不改色說:“他從醫院回來沒多久。”
“……”
聶蘭看着林歡喜身上的禮服,又看了看桌上沒來得及拿走的醫療箱,頓時明白了景易的意圖。
聶蘭小心瞄了景敬岩一眼,他今晚喝了不少,現在整個人都泛着迷糊,也不用擔心找林歡喜不痛快。
“喝葯了?”聶蘭走過來,湊到林歡喜身邊小聲問着。
“嗯,喝過就睡了,我也不敢叫醒……”
聶蘭摸了摸景易的額頭,燒快退了,身上的疹子也消了大半,聶蘭心疼,卻又忍不住抱怨:“我這兒子從小到大就愛耍小聰明,一刻也不讓我省心。”
聶蘭又瞥向身後搖搖晃晃的景敬岩,忍不住嘆氣:“和他爸一個德行。”
林歡喜抿抿唇,沒應話。
“我去叫小李把他抬上去。”
說完,聶蘭出門去找沒離開的司機小李。
聶蘭一走,林歡喜便緊張兮兮看着景敬岩,對方喝高了,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拉扯着領帶一搖一晃上了樓,林歡喜不由鬆了口氣。
小李很快進來,聶蘭幫着把景易抬上他的後背,這麼一來,林歡喜頓時覺得全身輕鬆。
她揉了揉酸軟的腿,等緩解后,才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