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你喂我
溫如意回小庭院后等了有兩刻鐘,豆蔻回來了。
手裏拎了食盒,進門時溫如意就聞到了蔥花香,目光便緊鎖住了食盒。
放到桌上后掀開蓋子,蔥花香更濃郁了,豆蔻從裏面端出兩碗一瓮,瓮內是小清粥,碗裏放着的是蔥花餅和燒肉。
粥是煮給西廂院那兒陳夫人的,溫如意這兒順帶了些,這蔥花餅是張大娘特意烙的,粉團里揉了雞蛋,裹着厚實的蔥花,光是聞着味兒就讓人垂涎三尺,再說那燒肉,是中午廚房裏剩下的,熱過後淋在上頭的裹漿透出鮮味來,嘖嘖。
當初她讓豆蔻塞的那幾兩銀子還是十分有效的,蔥花餅不值錢,就是費些功夫,現在這時辰廚房裏閑的很,張大娘還是很樂意做這人情。
溫如意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送到嘴裏,熱乎乎的,油烙過後表皮有些酥脆,咬下去裏面又是軟糯的,期間爆開來的蔥花香味,細嚼之下還能嘗到點蔥花的甜,三兩口的,溫如意就吃下了一塊。
有些燙,溫如意抬了下頭,嘴裏發出含糊的聲音,豆蔻從瓮里舀了清粥端給她,溫如意低頭喝了口,臉上儘是滿足:“好吃。”
豆蔻笑了:“夫人吃什麼都覺得好。”
溫如意喝了半碗粥,吃下第二塊蔥花餅時,速度慢了下來,也才有空回她的話:“你不明白。”她是沒經歷過拍戲時一日三餐都是寡淡的劇組盒飯,休息了還不能吃太多怕會胖起來的日子,如今有這得天獨厚的條件,她自然要好好享受。
屋外忽然傳來了動靜,溫如意抬起頭,王爺身旁的護衛出現在門口,溫如意忙放下勺子起身,厲其琛的身影隨之出現。
溫如意走到桌旁福身:“王爺。”
厲其琛在門口時就聞到了蔥香味,走進屋,桌上擺着的這些吃食已經少了一半,溫如意的嘴角還沾着些油星,瞧過去泛着光,甚是美味的樣子。
溫如意見他在看桌子,便順了一句:“王爺還沒用飯吧?”
厲其琛嗯了聲坐下來,豆蔻反應的快,忙添了一碗清粥端到他面前放下,厲其琛沒有動,只看着溫如意:“怎麼不坐?”
“妾身吃飽了。”溫如意看到他之後,感覺剛剛才五分滿的胃,如今一下漲到了七分滿,有了飽意,不想吃了。
厲其琛輕敲了下桌:“那正好。”
正好,怎麼正好?
溫如意初時沒意會過來,很快,她記起了他右手是有傷的,右手有傷不便拿筷子和勺子,總不至於要讓他用生疏的左手,那怎麼吃飯?
是要她喂?
溫如意與他對視了片刻,不太確定,伸手往桌那兒扶了下,厲其琛眉宇一挑,溫如意坐了下來。
端了他面前的碗后,溫如意拿起勺子輕輕攪動了幾下清粥,朝他看去,舀了粥的手也跟着伸出去了,厲其琛垂眸,看着眼前冒了熱氣的清粥,語氣清淡的很:“太燙。”
溫如意一怔,有衝動要將整勺子的粥都糊他臉上,但下一個動作卻是將手縮回來了,湊在嘴邊吹了兩下,再朝着他伸去。
厲其琛頭微低了下,張口喝了清粥。
喝了幾勺的粥后,還要吃蔥花餅,張大娘做的時候也沒考慮吃的人手有傷,切了大塊得一口一口的咬,可厲其琛這般坐着,咬一口餅上的碎屑就容易掉下來,溫如意只能靠近些,手心接着,另一隻手拿着筷子遞給他。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了很多,溫如意聞到了他手臂上的藥味,他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應該使用茉莉花洗的頭髮,氣味有些淡,聞着卻很舒服。
溫如意只要抬下眼眸便是能看清楚他的樣子。
她想起了一部古裝戲中對於男主描述的台詞——叔夜之為人也,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這段台詞用來形容他也並不為過,厲其琛模樣生得不是一般的好,也無怪京城裏的姑娘趨之若鶩,只是這人不愛笑,冷峻傲然,叫人不敢生出親近之心,可她見過冰雪消融的那一刻,他笑起來的樣子,糅雜着那番氣勢卻又是純粹,只一眼就能讓人心跳如雷。
對於顏控的溫如意來說,就是那天在銀樓里,買下搖錢樹時,他和搖錢樹一樣讓人挪不開眼。
算算他年紀,和溫如意對比起來,有時候想她才是佔便宜的那個。
溫如意走神時,厲其琛已經鬆開嘴了,她沒能及時夾緊蔥花餅,從筷子間直接漏了下來,在她接着的手上撞了下,掉到了他的衣服上。
溫如意這才驚醒,對上了他泛着促狹的眼神,再看空蕩蕩的筷子,忙低下頭去,蔥花餅正好掉在了他胯部。
“……”
她剛剛說什麼來着,美色禍人!
還不知道害臊兩個字怎麼寫的溫如意,很快便伸了手去撿蔥花餅,那位置掉的奇特,因為人是坐着的,跨部的位置衣袍有些凹進去,那蔥花餅就掉在凹陷的地方,朝外露着他咬過的那邊角,彷彿是在喊“快救我出去”。
溫如意眼角抽動,將蔥花餅拿起來放到桌上,手抽出來的那一下,厲其琛的眉宇微動。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蔥花餅很吃油,沾到衣服上很快就印了個痕迹,溫如意只得建議:“妾身幫您把衣服脫了。”
厲其琛嗯了聲,溫如意替他解了衣扣,整件外袍脫下來后,裏面襯着的白色衣衫就顯得有些單薄,原本外袍穿着瞧不出來的,現在能看到他右手臂上包紮的痕迹。
守在外面的護衛很快去琢園取了衣服,還順帶拿了個藥箱,溫如意看着一言不發退出去的護衛,視線落在那藥箱上,繼而又看在窗邊坐下的厲其琛。
“來。”
聲音不重,也挺好聽的,溫如意能怎麼辦,換藥唄。
兩個人中間隔着小桌肯定是沒法換藥的,溫如意只能坐在他身旁。
打開藥箱,裏面已經準備好了要上的藥膏和紗布,溫如意見沒有水,讓豆蔻去取些燒開的水來,趁着這空隙,轉身替他捲袖子。
逐漸的,溫如意看到了包紮的紗布。
原來她是有些小情緒的,又是喂吃的,又是要她包紮傷口,什麼事兒也不說全,一半靠意會,可不就是位大爺,還相當的難伺候。
但看到紗布內透出來的血跡后,溫如意的神情有了些變化,她記得他受的是箭傷,那箭頭她在廖王府也看到過,尖端有半指長,扎入身體會是什麼感覺?
很快溫如意就感受到了。
拿着剪子的右手還沒放下,左手慢慢掀開剪開后的紗布,約莫一寸大的傷口露在了溫如意的眼前。
傷口上敷着的葯都沾到紗布上了,之前處理的有些粗糙,包紮的時間又比較久,紗布粘在了傷口上,剛剛掀開時,又往外滲了血。
她原本想,這幅若無其事的樣子,傷應該不嚴重,頂多是划傷,但都紮成這樣了還讓人瞧不出來,也着實令人欽佩。
溫如意抬起頭看他,厲其琛的神情如常,彷彿是不覺得痛。
這不是利箭劃過了手臂,這是直接射在了手臂上,偏了一些,運氣好沒有傷到骨頭。
想像一下這玩樣兒要是射中胸膛,豈不直接一命嗚呼?
溫如意小心翼翼將紗布都褪下來,看着泛腫的傷口周邊,感慨着:看來王爺不好當,哥哥是皇上,親媽是太后,這條件人身安全都沒有保障。
豆蔻端了一盆燒開的水進來,溫如意將紗布浸潤下去,稍涼些了后,絞乾后替他擦傷口周圍,擦乾淨了后開始翻藥箱,還真有止血的傷葯,打開來裏面是褐色的粉末。
溫如意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反對,就將粉末倒在了傷口上。
厲其琛眉頭一皺。
“是不是很疼?”溫如意看到他手臂顫了下,也是下意識的動作,將那瓶子放到小桌上,直接伸出雙手當起了扇子,對着傷口揮了起來,還鼓氣輕輕吹了吹,發出了“呼呼”的聲音。
眼神是能夠騙人,但這樣的時候,她流露出來的神情卻真摯許多,像是哄孩子那般,臉頰鼓起,小心翼翼吹着傷口,偶然還抬起頭確認。
這藥粉其實並不是這麼用的,溫如意一下撒進去,滲入了傷口中,可以說是非常的疼,可疼之外,看着她這麼“努力”,又有微癢從手臂間擴散開來。
這感覺,着實有些奇妙。
“還疼么?”溫如意伸手輕輕抹了下剛剛擦出的藥粉,仰頭看他,厲其琛原是鎮定的神情下,閃過了一抹微不可見的赧然,真當是哄孩子了?
他從五歲獨住一宮開始就沒被人這麼哄過。
由於背光處,溫如意也沒注意到,等她低頭時,他已經恢復了平靜。
“效果不錯啊。”溫如意看血這麼快止住,露了一抹笑意,聽起來還挺得意的,實際上,這藥粉應該與敷的藥膏混在一起用,像她這麼倒法,自然止血的快。
溫如意轉過身將藥膏塗抹到紗布上,小心覆到傷口上,再隔上一塊棉布以防葯都滲出來,最後繞上幾圈紗布,裁小了最後繞兩圈固定住,在末端,溫如意順手的給打了個蝴蝶結,十分滿意自己的包紮技術,抬起頭看他,嘴角還掛着笑意。
彷彿在說:怎麼樣,厲害吧。